"呵呵~可是你爸爸,刚刚已经和我达成交易咯。你想阻止,倒是晚了一些。"
"是,是你?!爸爸的死,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死,这些事,都是因为你而发生的?"
"你这话只对了一半。的确和我有关系,但是人各有命,死了也只是因为到时间了,所以他就死了——怪我干什么?倒是你,你不觉得自己出现在这里,对其他人不公平吗?"
那黑发少女不但没有丝毫的退让,还愈加咄咄逼人的说道:"倘若你回到过去,就能随意改变他人的生死。那么每天有这么多人死去,只有你在乎的人多活了一天,凭什么呢?"
"凭...凭——"
川蝶一时被堵的说不出话。
"我才不管这些。"
"不——"
黑发少女打断了她,指了指她身后赶来的男人:"理由是很必要的,你必须找一个足够你付出一切的理由。"
"你的父亲,究竟和我达成了什么交易...你不想知道吗?"
"爸爸..."
"大人,她是?"
松冈远远看到了这边的动静,于是就找了过来,看到二人正在争吵。
"是你的女儿。"
她又补充了一句,"你可能不能理解,她是你未来的女儿。从未来跑了回来,希望你不要继续今天晚上的交易——可惜交易达成后,我们也没办法毁约了。"
眼前的男人令川蝶颇感陌生,打自己有记忆开始,父亲一直都是那副憔悴的模样。但眼前这个男人,虽然神情略显颓废,但是眉宇间有着一股无法忽视的活力,身体也强壮许多。
多次的轮回,已经让她对现实的记忆愈发疏远,而现在第一次从现实,而不是在老照片里看到自己父亲年轻时的模样,川蝶不禁泪流满面。
"原来爸爸年轻时,是这样子的。好久,小蝶找了爸爸很久,真的很久很久——"
男人对扑进自己怀里的女孩有些手足无措,在这之前,他还从未尝试着,去当一个父亲,只能笨拙的安慰:
"小蝶,是小蝶吧?不哭不哭,我在呢。"
"爸爸,你还是这么不会安慰人。"
"呃。"
男人向黑发少女投去求助的眼神。
"这可是你们父女两自己的事。"
黑发少女耸耸肩。
"川蝶,你要不问问你爸爸,看看他愿不愿意告诉你,他付出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女孩看向男人。
松冈撇开头去,不敢直视川蝶的目光。
女孩骤然抓住他的手,不停的摇晃道:"爸爸,爸爸,你做了什么交易?到底有什么不能告诉小蝶的?这个坏女人,这个坏女人..."
"别说了。小蝶,我......"
"川蝶,你应该知道,你母亲,是因为诞下你而去世的,对吧?"
"那又怎么样?"
"其实你父亲没有告诉你,小蝶,这一天去世的,可不只是你的母亲啊。小蝶,连你本身,都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大人..."
"她有权利知道。"
黑发少女朝男人微微一笑,又扭头看向川蝶:"现在你再猜猜,你父亲付出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你是说,你是说...爸爸,你——"
川蝶瞳孔一缩,不断的后退着,眼神在二人间来回跳动。
"爸爸,你难道,你难道......"
川蝶没有勇气说出接下来的话,所以黑发少女接着说了下去:"没错,小蝶。你还没来到这个世界上时,就已经死去了。为了让你这个奇迹降生于世,你们家可是付出了相当多的代价。而唯有同等的绝望,才可以换取如此的奇迹!"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女孩用手将耳朵狠狠的塞住。
然而黑发少女不屈不挠的继续向前,缓缓走到女孩身边蹲下。
"所以我才说,要给自己找一个理由,不是么?"
川蝶感到一张温暖的手掌抚上了自己的脸颊。
"小蝶,你要明白,这个世界会有些无法改变的事。但,总归有些奇迹出现。小蝶,你自己的存在,不就是奇迹本身么?"
"你生来象征着死亡,然而你却平安的活了十多年,现在甚至还获得了穿越时间的能力,跨越如此长的距离来到这里。"
"你想说什么?"
"傻孩子,我已经告诉过你了。给自己找一个理由吧,无论前方有多少绝望在等着自己,都要一头闯下去的理由。"
"反过来说,绝望和希望也是对等的。希望的阴影中,会滋生绝望。而那绝望中,兴许也夹杂着希望。"
"但是往往,人们都等不到希望到来。这就是这个世界,最操蛋的地方。它的确会给予你平衡,但是平衡的规则,全部由他定。"
"你得到了希望,绝望便如影随行。你想谋求希望,却要先在绝望里挣扎。若是你中途放弃,那便什么都没有。如果你不放弃,那么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你也无从得知。"
"这个世界太残酷了,爱也好,恨也好,忘却也好。小蝶,你必须要给自己找一个,无论如何都能走下去的理由。"
"我可不想看到你,就这么沉沦在无限轮回的自我迷醉中。"
"——"
女孩猛然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浮在一片虚空间,此前的一切都如幻梦一般。
"迷失..."
女孩沉思道。
那个黑发少女说的对,自己,的确有些麻木了。忘了自己最开始是为什么来到这里,忘了自己最初的愿望,甚至连自己都忘了。
如果不是再一次接触到其他时间的自己,可能自己只会越陷越深。
"呃啊啊——"
钻心的疼痛突然从胸口传来,川蝶只觉得,神情又开始恍惚了。
"不行,必须,走出去。这里,在试图留下我。"
"理由,理由。我是,川蝶。我一定要,改变,改变——呵啊啊啊啊,时间,去到,我真正该去的地方!"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的白光,以不可阻挡之势爆裂开来,整片虚空都被赋予了意义。
"就是现在!"
川蝶抓住了心中的意识所真正指向的地方,一个古老的大门在她面前缓缓成型。
只见上书几个篆金大字:
《怪谈异闻录》
她推开门,将那些黑暗全部抛在身后。
"你终于来了。"
一个怀里抱着一本书的银发少女笑吟吟的看着她,像是已经等候多时了。
她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朵花,那花没有花瓣,整个都成丝状。细细密密,从花杆上伸出来,团团向内蜷曲,拱卫着最中心的花蕊。
"这,这是,那个人头上戴着的..."
"原来你已经见过她了...过来吧。"
虽然不知道情况,但川蝶还是照做了。
那朵妖异的花,好像对自己有股若有若无的吸引力。
小忆将这株花,轻轻的别在了川蝶的发丝上。就像曾几何时,某个人那样戴着。
"好了,去做你真正想做的事吧。现在,你获得了真正的自由。"
"有了这朵花,你所做的,都能化作真实。"
"那,那她怎么办?"
"她?"
银发少女的声音顿时冷了下去,"管她干什么?她做的破事太多,已经救不了了。好在她良心发现,把这朵花留了下来。"
"跟你说实话吧,你在之前的回溯中,应该早就发现了,世界不怎么喜欢你这样随意更改现实的人。但是,这朵花,偏偏拥有改变现实的能力。"
"她想要的太多了,多到世界无法容忍的地步。所以,她消失了,被世界永远的藏了起来。没了这朵花,她失去自我,失去记忆,失去真实。"
"被肆意的扭曲,改写,除去存在这个意义本身,所有的她,早就不存在了。"
"你兴许会再遇到她,但她不会再记得你。"
"可是,为什么?我记得她说过,世界没有白得的奇迹。"
"你为什么要给我这朵花,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
"找到她,请代替我,为她戴上这朵花...让她,再一次,出现在世界上。"
"你们大人说话都喜欢这么弯弯绕绕的吗?"
川蝶无奈的说道。
"能跟我讲讲吗?关于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