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唉,你干什么呢?”
将头探在门口的楼道上下张望的长发中年女人肩膀是被好友猛地一拍的激灵,有些做贼心虚的缩回了头。
“我看看......我只是看看,小郑那孩子不是说今天有事吗,我只是看看,看看......”
“......你最好只是看看。”
在她身后的波浪头中年女人撇撇嘴,语气里带着些许不置可否的嫌弃。
“年龄可能比别人的妈都大了,整天那眼神有事没事就往别人身上瞟,你什么心思我还能不知道?”
“害,你说的这......”
“别人小郑什么条件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年少多金的好看小伙子,追别人的女生都排老远了,你还是趁早别做梦了!自己寻思你这想法寒碜不寒碜......”
“哎呀,万一...万一呢,你看,小郑家的情况那么特殊,也许像他就喜欢我们这种有阅历的年长......”
“别恶心我了,让别人听到小心直接报警你性骚扰,我得离你远点......”
“唉,你这......”长发中年妇女讪笑着,毕竟她自己也知道自己这行为多少有些不得体和做梦了,只是那被戳破的恼羞成怒让嘴硬也在继续着:“......看看,看看还不行啊!那么好看的小伙子看看总不是我的错吧?你不乐意看?”
“......”
这下轮到那个波浪头的中年女人闭嘴了。
确实,她这好友虽然喜欢做梦,平常除了看看别人小郑也没做什么失礼的事。
而且......她说的也对。
好看的人无论男女,谁不乐意看呢?
不过就在她习惯性地想反驳两句的时候,有些轻盈的脚步声,在同样轻盈的节奏下开始响起,从上往下逐渐接近。
仅仅几秒,那个楼道的楼梯转角处,脚步声的来源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刚过耳畔的碎发是不常出门而留出的长度,却被整齐打理的在脑后扎成了一个短短的小辫,仅留出几缕刘海随着那有些轻飘飘的步伐在光洁的额头前飘荡着。
是在男生中全然不算多么高,仅仅一米七出头少许的单薄身影,那薄薄的白素衬衫好像是男生中的均码,似乎也在那具身躯之上大了几分,将那细长干净的**脖颈与锁骨给露出了少许。
修身的黑色长裤,也将那纤直双腿向下而与帆布平板鞋的细微间隙间,将其纤细的脚踝给显露了出来。
——“轻飘飘”。
不只是指的那个看起来有些羸弱的身子,同样也指的是那副清秀五官眉眼间所带来的特质。
微微弯曲的眉眼微微舒张着,将那种人畜无害的感官完全的释放了出去。
偶尔轻轻抿起的薄薄嘴唇,似乎也更给这个青年的存在带去了几分青涩感。
而那手指间提着被红袋子装着的什么东西的青年,在下楼间也轻轻抬起了眼眉。
忽地飘浮起一点亲切的笑意。
“王姨,柳姨。”
让人仿佛浸入温水般温润得有些过分了的声音,这么喊着。
“您们俩这么早就等着我呀。”
“......啊。”
看见这个人畜无害的身影,被称为王姨的中年妇女声音一窒。
似乎只是一瞬间,本来所存留的些许不太见人的妄想也在不自觉间泯灭,毕竟对于那个好似无条件充满着善意与信任的人畜无害身影,她确实是一点别的想法也生不起来了。
挠了挠头,她和被称为柳姨的中年妇女有些无奈地笑着:“你这孩子不是说今天有事吗?让你等着也不太对,所以就一直等着了。”
“呀。”
郑渊鸣轻呼一声,笑了出来:“......真是的,麻烦你们啦,就算有事不在我之后也会找其他时间拜访的啦。”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啦......呐。”
将手里提着的大大红袋子里,提出了两个被小袋子包着的小瓦罐,有些小心翼翼地提到了两人的面前。
“之前老家的亲戚寄了挺多特产来的,我一个人也吃不完,所以昨晚就花了一点时间煲了点汤......这个是王姨的,右边这个是柳姨的。”
“......你这孩子。”
提着手中明显重量不轻的小瓦罐,柳姨摇了摇头,在不注意的时候踹了一脚那一脸愧疚的好友,随即又看向了郑渊鸣手里那还提着不少数量,被包装的好好的十数个瓦罐。
“你给我们的租金已经定的很低了,不然我们也不能用这个价钱住在三环内的位置......况且平常谁家状况比较特殊,你也都有给我们放宽几个月的租金的,现在哪还能找到你这么傻的房东......你是真想让我们几个老家伙记你一辈子的好啊。”
闻言,郑渊鸣轻笑了出声,那有些白皙的脸上浮起了些许有些吃力的红晕和汗珠,鼻息也在说话间变得开始有些急促起来。
“哪有嘛......也算感谢楼里的大家平常对我的关照嘛,我有什么困难大家也有帮我呀,这只是一点小心意嘛。”
“之前,之前有那些不怀好意的人也是大家好好的保护了我呀,所以只是这么一点东西不算什么的。”
“啊,那王姨柳姨你们先忙,我还得给洪叔家他们送去呢!之后再聊呀。”
“...我俩来帮你吧,你一个男生提这么重的东西。”
“嘿嘿......不用啦不用啦,只是这么一点而已......拜拜王姨柳姨。”
看着那轻轻喘息着的吃力青年身影逐渐消失在下楼的楼梯拐角,被称为“柳姨”的波浪头这才收回有些担心的眼光,又是气不过地轻踹了一脚身旁一直沉默着的好友。
“...你看看你还好意思吗?说那些话?别人小郑这孩子多好你一天那些心思,嗯?”
“......别踢了,我知道了......”
嘴巴嘟囔着,被称为王姨的中年女人只感觉手里的那一小罐汤变得越发沉重。
“......害。”
看着好友这个样子,柳姓女人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嫌弃归嫌弃,她也知道自己这个好友其实也只是喜欢口嗨而已。
真正对上小郑那个纯真无机质的孩子,她们都还是当自己的亲孩子来对待的,毕竟......
毕竟......
“......老柳。”
“...嗯?”
“你有没有觉得......小郑的那种感觉......更重了一些?”
“..啊。”
“你说到底为什么?”
“可能是......他一个人的原因吧。”
“......是吗?”
毕竟,作为在父母在同一场意外中去世,一家三口独留下来的存在......
虽然有着这栋父母留下的遗产作为本钱,但是孑然一人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想着刚刚看到的画面,有些担忧和不安的两人皆是无言地合上了嘴。
轻盈的,飘忽的温润青年,那个好似对任何人都生不起恶意的清秀脸上洋溢起了对世界万物的友善笑容。
那个......仿若游离于世界外,与这个世界和社会的所有东西都......
格格不入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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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啊,小郑,你还惦记着我们这几个老家伙我们可都是高兴得不得了呢。”
“呼......没有啦毛叔,以前小时候奈喻姐姐不是经常给我复习吗,现在她在外地上班,我也来当一下你们的孩子关心一下你们嘛——”
“呵呵,好哇......啊,小郑,说起你喻喻姐...你现在有喜欢的对象了吗?你喻喻姐她现在在高级外企上班,待遇不差的,而且一直没找过对象,你看......”
“哎呀,毛叔!你又不是不知道,喻喻姐她一门心思都扑在工作上的,要不然也不会去远海市一个人打拼了嘛......你这样给她安排,小心喻喻姐回来又和你们吵架哦~”
“也是,也是,看我这老糊涂......呵呵,那就谢谢你啦小郑,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下楼和我们说一声啊。”
“嗯,我肯定会不吝啬地来麻烦您们的!那......毛叔再见。”
“再见啊!”
提着,手上已经空无一物的红色袋子,嘴角含笑的青年一步一步地,踏着那向上的步伐。
踏,踏,踏,踏......
有节奏的缓慢脚步声,在那最后的关门声与人声消散后的沉寂楼道里,却叫人听的心悸。
明明是踩在水泥地和瓷砖上的踩踏声,一步一步地,却仿佛像是——
——踩在着,游离于世界之外,仿佛飘忽在社会之外的虚空中。
好似这个脚步声的来源,下一秒就要消失在这个世界似的。
化成沉寂的水或者空气,变得无色,变得透明。
——啊。
大家终于都有,好好收下。
王姨,柳姨,洪叔,毛叔......
脑子里好像也一直还在回响着,大家刚刚那关心和爱护的亲切声音......
开心。
确实是没有作为的喜悦和开心。
在,更为空旷的顶楼站住了脚步,脸上笑意变得越发明媚和柔和的郑渊鸣拉开了自家的房门,踏了进去。
“......我回来了。”
模仿着,以前和现在自己的一丢丢爱好里的口癖在玄关轻呼着。
偌大而装修精致的房屋内,却是一片寂静,没有回应,没有人气。
本来也没有期待着回应的郑渊鸣也只是习惯性的那么喊着,没有在意的换着鞋子,那轻轻抿起的唇角哼着在这里无人可知的歌谣,来到了厨房内开始收拾起了东西。
洗碗,消毒,擦着那些充满油烟气息的厨具。
轻轻哼着歌的青年摇晃着额前的刘海,全然不顾自己的手指对于这些东西那熟练地曾让他不适的天赋和技巧。
终于,看着整洁干净的小小厨屋,他有些费力地伸了个懒腰,发出了长长地轻叹。
“嗯————”
......好累。
不过现在,终于稍稍闲下来了......要打游...
不,先洗澡吧,刚刚出了汗。
青年的动作,猛地顿了顿。
......洗澡。
出了汗......吗?
摸了摸自己那刚刚仅仅是上下着楼就变得喘息和吃力的,好似还残留着些许痕迹的额头上,郑渊鸣嘴角那柔和的笑意在一瞬间变得苦涩了些许,随即又变回了原样,仿佛刚刚那转瞬即逝的变化只是错觉一般。
......是。
先洗澡吧。
沐浴喷头将温热的水喷洒在某人的头顶,在那具逐渐被水雾隐藏的单薄躯体上滑落而下,滴答滴答。
“......”
只独留着淅淅沥沥的沐浴水声的浴室里,升腾而起的事让人头晕的湿热气息。
除了沉默的水声外,别无他响。
手指,顺着自己那依然不太适应的滑腻皮肤上拂去。
是,白暂得接近病态的肤色。
是,单薄得仿佛风吹就倒的体格。
解开的小小发辫也在此刻被水流顺得肆意落下,披散在自己的肩膀。
看着镜中那个在雾气里若影若现的脸,青年的嘴角,无意识地勾起了一个难以言说的苦涩弧度。
“啊......小郑你这么好看和贤惠,以后肯定会嫁给一个好对象的。”
这是刚刚在某个住户里,将炖汤送出时,得到的诚恳感叹。
此刻却在脑海中变得有些刺耳。
男孩子一定会嫁人的。
生得这么好看,肯定不缺好女生娶的——
————吗?
这些不都是,很正常的话吗?
这些不都才是,这里的常态吗?
在这里,不正常的是你才对吧————
看着那镜中,忽地陌生起来的躯体,在这里逐渐融入这个世界而变得白暂单薄的那个身体。
某人,终于就连最后那撑起的苦涩弧度也破碎了下来,开始凋零。
“砰”
终于打破这个沉默浴室的,是那落在了满是雾气上的拳头。
如同蜘蛛网般蔓延开的纹路上,刺痛和猩红在那些纹路上不断行进,行进而落下。
一如青年此刻那难看到不堪的悲伤笑容。
......啊。
你......好恶心啊......
......郑渊鸣。
明明知道,肯定回不去了。
明明知道,在逐渐融入这个世界的时候,只会变成这个样子。
没有男子气概的样子,让人恶心的样子,格格不入的样子......这些不就是,早就知道了吗?
......穿越者。
不,大概用另一个称呼比较好吧。
————转生者•郑渊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