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巴尔达的天性并不恶毒。他曾像乔治那般热心,又和别的孩童一样充满童趣还喜欢分享快乐,但母亲亲手摧毁了一切,甚至整个德鲁吉亚家族都抛弃了他的父亲。在那之后,人们见不到带着笑容挤进剧院的巴尔达了,慢慢地,人们发现他变成了市井无赖,嗜酒好赌、招花惹草、寻衅滋事等等一个不落。
只有巴尔达本人知道:他怨恨自己的母亲,他厌恶整个德鲁吉亚家族。起初,他只是想着做尽坏事来败坏德鲁吉亚家的名声,可巴尔达却没意识到自身已深陷那恶习的泥潭——尽管加布瑞拉女士常常煞费苦心劝告他。
上流聚会中,贵族通常会带自己的子女出席聚会,他们称之为“舞会联谊”,这是让年轻的绅士淑女互相认识的好机会,而巴尔达和他的几位贵族狐朋狗友自然也会出现在贵族聚会当中。
自从上次聚会被那位盲眼女孩扇了一巴掌后,巴尔达发现自己的威名最近在那些朋友当中跌落谷底。巴尔达把一切不幸归咎于米莉安娜,不过这个青年想发泄怨恨却没处发泄,打算借着酒后壮胆在纳贝鲁奇家大闹一番。
显然,巴尔达招惹错了对手,他被那位黑发男孩狠狠地揍了一顿。
“你又打了我一拳?!”
巴尔达捂着脸开始说出逊话。
“你不是要说打上一整天吗?懦夫。”
“连爸爸都没有打过我!”
“当你喊爸爸的时候,简直就是在丢你父亲的脸。”
“我不会放过你!!!”
男孩的嘲讽彻底地激怒了巴尔达,他不能接受别人若无其事地谈及自己的父亲。两人再次扭打在一起,他们就像两头愤怒的公牛互相比拼,这场搏斗波及到了其他绅士淑女,把桌上的料理撒得到处都是。巴尔达的朋友们第一次见他如此拼命,就算单方面挨打也要想着给那男孩来一拳,直到命中为止。
可能是巴尔达缺乏体能训练,他每一拳打在男孩身上似乎不痛不痒,而自己受到男孩的拳击却如同暴怒的闪电。正当巴尔达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黑发男孩抓着他的衣领停下了动作。
“米莉安娜...”男孩睁大双眼下意识地念出这个名字。很快,巴尔达也注意到了那场小提琴之间的对决,他眯着被打肿的双眼见到了那盲眼女孩—— 她正坐在第二首席上吃力地拉着小提琴。
见男孩没把心思放到这边,巴尔达忍不住开始了辱骂,不过他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巴尔达先生,虽然不知道您此时的诉求是什么,但能否听我几句呢?”
盲眼女孩独自走过来并完成标准的屈膝礼,这让巴尔达一呆一愣地合上那宛如香肠的肿唇。
“巴尔达先生,我,米莉安娜·纳贝鲁奇,雷文格·纳贝鲁奇伯爵之女,今日于此真诚地向您道歉。”
道歉?巴尔达觉得米莉安娜只是在假惺惺做戏,因为她无能的仆人也一起闯祸了!但他发现女孩的眼睛是睁开的,好像里边儿没有半点虚假之意。
“很抱歉,巴尔达先生。您像每一个勇敢的绅士一样跨过障碍直抒胸臆,向自己心仪的淑女由衷表达了爱意,这本该是值得赞赏的。”
盲眼女孩的小手松开了轻盈的米白色裙摆。
“而我的做法让巴尔达先生蒙羞,践踏了您的尊严,让您自身的评价变得雪上加霜。作为一名淑女没有好好拒绝掉您的好意,我对此深感抱歉。”
哼,这会儿就惦记着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了?巴尔达内心依旧没有原谅米莉安娜。
米莉安娜微微抬头,恰好与巴尔达对上视线——她本人并不知道。
巴尔达突然感觉一阵不自然,就好像真的被她盯着一样。
“巴尔达先生,恶习是一座冰山,你不能当冰山的俘虏。”女孩皱着眉头,继续说:“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我曾跟加布瑞拉女士见过一面。您猜她什么说来着?”
青年冷笑一声,这会儿他终于吐字清晰了:“她打算像抛弃那演员一样抛弃我?呵!恶毒的妇人和臭名远昭的儿子,简直就是般配!”
“不是的,先生。加布瑞拉女士说她无时无刻都思念着丈夫,挚爱着他,这是刻骨铭心、不可磨灭的爱情。她从来不愿意和那位先生分开,也不愿意让这个家庭变得支离破碎,但她毫无选择...人生最大的无助就是别无选择,巴尔达先生。”
“你们所有人都信了她那套离谱的说辞!父亲他根本就没什么精神病,我亲眼看到了——一个女人当着孩子的面抛弃了她的丈夫!”巴尔达声嘶力竭,企图让所有人都相信他的话。
“也许事出有因,可惜那位女士并没有打算告诉我真相。加布瑞拉女士曾试着管教您,但......”
“她从管不到我,看来这次要下决心抛弃我了。呵,狡猾的狐狸终于要现出尾巴。我就是喜好作恶多端,我对于她来说就是个眼中钉。”
“巴尔达先生,我们都相信人之初,性本善。暴力和恶意不是消除仇恨的最好办法”
“不,我生性就是恶!”
当着众多绅士淑女的面,巴尔达居然开始了自暴自弃,拉斐尔对此感到很不爽——就好像看到不久前的自己。
即便清楚自身没有资格,但拉斐尔还是忍不住想要说教他一顿。
“你就是个猪头,难道父母说的话就没有一句能让你记住?”
“那只能说明他们都抛弃了我。”巴尔达已经开始胡说八道了。“世人也抛弃了乔治·梅塔隆。”
“我不这么认为。”盲眼女孩再次靠感觉走到两人前面,她继续说:“《飞出个金月球》、《天方夜谭的浮士德》都出自戏剧大师乔治·梅塔隆之手。它们并没有被遗忘,至少加布瑞拉女士让我看了这两场戏剧。”
“等等,你说什么?”巴尔达不敢相信女孩嘴里说出来的两部作品,那是他小时候最爱看的戏剧。
“你看了它们?哼,我从不看模仿者的表演——乔治·梅塔隆才是戏剧大师。”青年忍着脸蛋上肿包带来的疼痛,以做出非常不屑的模样。
“加布瑞拉女士把您父亲的现场表演录制到电影胶片上,一直保存至今。”
“那可不能...”青年颤抖地后退几步,苦笑着说:“她从来没给我看过”。
“女王不会缺席这场宴会,而加布瑞拉女士总会在她身边,正好您可以问问当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