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尔机灵地将我搂入怀中以迅速进入华尔兹的下一阶段，让失误变成了舞蹈过渡的一环。
我的胸口紧贴着他的胸膛，我背部的肌肤被他任意地触摸，我能近距离地接受他的鼻息——这些都是难以避免的接触，可能纯情的小女孩会因此害羞得走不动道，不过我曾作为男性生活过，并不会受这些行为所影响。
男孩刚才说我的脸蛋看起来很红，我没想出什么理由反驳他，因为我确实感受到了脸颊在发烫，抑制不断从内心跑出来的羞耻感，我甚至闭上了颤抖的嘴唇。
拉斐尔应该要忘掉什么事情？我内心感觉羞耻是因为淑女教育让我持有女性的道德与礼仪吗？
不，我只是不甘于被一个男孩保护而已。
将这些问题一并抛之脑后，我的注意力迅速回到了舞蹈上，这时才注意到拉斐尔与我手心相对、紧紧相握。拉斐尔的手不像是一个贵族子弟，即便戴着手套，我也能感受到手掌皮肤的粗糙感。
霍华德先生指挥小提琴乐团奏起圆舞曲，轻盈又庄重的舞步声与白色圆舞曲交替起伏，让我仿佛置身于雪国下的湖边。
准备进行下一次旋回时，我就与拉斐尔分开了。我能清楚地感受到裙摆在抚摸着被白丝包裹的腿脚，此时的速度并不会让我担心裙子走光，我尽量保持身体的平衡，同时也是为了不让头发变得一团糟。
霍华德先生指挥的奏乐与拉斐尔的脚步声恰好融为一体。等他跟随着舞步接近这边的时候，我的身体又再一次回到他的怀中。从指尖传来了拉斐尔的体温，我便放心地把舞蹈的主导权交予他——因为现在感受不到拉斐尔以往那烦躁的情绪，取而代之的是他专心投入舞蹈的心情。
虽然眼睛被剥夺感受光明的权利，但我此时此刻能见着在雪夜中舞动的星星，而我正与那颗星星跳舞。
真是不可思议。我觉得拉斐尔陷入一段平静的回忆，可他也不知道：在与淑女跳舞的时候，最好不要想着别人的事。
我开始不满足于现在平缓的舞蹈阶段，用小而快的舞步踏出声响提示拉斐尔变得激进一些。
“拉斐尔，别想退缩。”
“待会儿可怨不得我，米莉安娜。”
拉斐尔突然松开我的手，让我独自旋转了一会儿。
他好像生气了……因为我打扰了他的回忆?
“你看到了什么呢？”在提问的片刻，我与拉斐尔又接上了舞步。
“我凭什么要...”拉斐尔顿了顿，反过来问我：“你累了？”
“并无大碍。”我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喘着气儿，其实舞蹈并没有进行很久，或许是我体能跟不上了。
“刚才你从这场舞蹈当中究竟看到了什么？拉斐尔？”
“米莉安娜小姐，想必你也知道《马沙的叛乱》当中有一句名言。”
“哦，是哪一句呢？”
“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看到了一位任性的女孩儿。”
听到拉斐尔的回答后，我心里有点不高兴。
“是啊，我就是那个任性的女孩，但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我想知道他内心变得平静的原因。
“我不会说的。”他依旧嘴硬。
“仅限现在，对吧？如你所说，我很任性，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我故意用着俏皮的语气，想要让拉斐尔意识到我没有在为难他。
我们止住了脚步——周围回旋的琴声跟随着舞步戛然而止，我耳边只剩下拉斐尔平稳而深沉的呼吸声。
“那不是重点，米莉安娜。最后部分...你还能跟上吗？”
“我从不向绅士示弱。”好像看到了拉斐尔脸上呈现恶作剧般的坏笑，我心里顿时被强烈的胜负欲占据了。
小提琴组似乎早已等待我的发号施令，当我左脚尖用力敲击地板发出声儿，他们就奏出高亢激昂的音乐，宛如一道拥有破冰之势的河流。一连串活跃的音符滑过我的心田，伴随着扣人心弦的舞曲，我自由地伸展身躯，即便右脚不易行动，完成这些动作并无大碍。
优雅而疾速地向前滑动几步，我奋力一跳时感觉到右脚传来轻微的酸痛，还没来得及探清疼痛的情况，我在半空中被拉斐尔搂住了腰，就这样平稳落地。
乐曲进入了急板，意味着我们的舞步正式进入高潮阶段，也就是拉斐尔所说的最后部分。这个阶段被他们称之为快步舞，需要男女双方脚步又快又准且一致，对于我来说难度非常高。
我不想因此放弃，这不是在向他们证明残疾人可以跳舞，而是在说我也可以做到。
琴声如雨点般急促，由前面的柔和变成现在的激荡，用旋律带动我们的舞步。我时不时抬起脚，在地板上轻踏出悦耳的声响，一会儿又相互旋回，没有感到一丝头晕。
在交替双手的时候，我感觉到拉斐尔将我抓得很牢，完全不给我摔倒的机会。我本想称赞他如此绅士的行为，可急促的舞步让我根本没有余力说话，光是配合拉斐尔的舞步，我就已经竭尽全力、大汗淋漓了。
经历几个快步叠步之后，我们就要进入连续多个旋回了，为了减少失误，我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双脚以及拉斐尔的身上。
他们常说快步舞姿活跃动人、风格高贵优雅，并且十分考验舞者的弹跳能力。我们并不像那些练了许多年的宫廷舞者那般熟练，只是偶尔在舞会上切磋几招的初学者，要像宫廷舞者一样进行标准又快速的连续旋回确实做不到。
我跟拉斐尔紧紧相握双手，由我侧身左转开始进行连续旋回的舞步，这一步骤非常考验舞者的升降与倾斜的姿势。同时，我也要借助拉斐尔肩部引导来进行回升，如果他的引导时机出错，那我的旋回就会变得异常别扭。
借助着双方的力气，我们进行连续旋回。连续旋回就像一个等着被人无限发掘的宝藏，稳重而流利的旋回体验让我大脑沸腾，使我的身体变得异常兴奋。我不知道他们怎么形容我们的舞步，我只知道——此时的我们就像互相飘舞的蝴蝶。
连续旋回的最后一段，女方会微微后倒同时时朝上方抬起一只脚，她的腰部会由男方的手臂来支撑，而我现在就处于这个状态。
虽然舞步不是很标准，但我们也完成了连续旋回，这是非常值得与别人分享的事儿。
全身失去了力气，我大喘着气直接靠在拉斐尔的手臂上休息了，相比之下，拉斐尔仅仅是深呼吸一会儿而已。
“玩、玩得尽兴吗？拉斐尔。”我不好意思地将嘴角旁的发丝拉到一边儿。
“米莉安娜。”他很认真地叫我名字。“我看到了花——一朵坚强又可爱的雏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