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尔斯先生完成了护送米莉安娜的任务,得去雷文格先生那边待命,就留下三位年轻人在此处观赏阅兵仪式。
“米莉安娜,你为什么不去那边?”
“以前待过,但我不喜欢那儿...不太自由。”而且要抑制听到机体运转所产生的兴奋感很难受,米莉安娜心里这么想着。
拉斐尔见米莉安娜用食指卷起头发揉搓,就没再问些什么。
男孩觉着额头被细雨骚扰不适,将手中的雨具打开并为一旁坐在轮椅上的女孩儿遮雨。正打算抬头迎接雨水的女孩突然将脸蛋朝向一边,她仅靠听觉便能分辨男孩的动静。
“诗人温克尔说过,细雨洗涤成千上万双眼睛,可以使人们的双眼变得纯净——或许我不该畏惧这点小雨。我可以把这当成是你的特别照顾吗?”女孩的视线精准地落在男孩的身上,即便她的视力仍未恢复,女孩总会依靠奇妙的感觉找到他。
“米莉安娜小姐,这只是工作上的问题。迈尔斯先生跟我交代过,万一你成了落汤鸡,受罪的可是我。”拉斐尔没听出米莉安娜的意思,他用目光打量杰丽雅一会儿,继续顺着想法说:“杰丽雅的身高不够,不然这活我肯定交给她来干了。”
“你对淑女可真失礼...哼!”穿着女仆服饰的小女孩不满地晃动她的双麻花辫,接着吐出自己的抱怨:“雷德先生可比你长得高多了!”
“雷德先生?”
“怪盗雷德,真名叫巴基纳·扎夫特,那是杰丽雅爱看的小说里的主人公。我记着儿小说里是这样描述他的:一头黑发、一身黑风衣再配上那奇异的半脸黑面具,活像只惹人心烦的乌鸦。”
“惹人心烦的乌鸦!这点倒是比较符合拉斐尔。米莉安娜小姐,您说是不?”
杰丽雅开始缠着米莉安娜的手臂,她发声儿也变得委屈了些。
“是呀,这可怎么办呢?”女孩儿胸口上的红橙蝴蝶结因她银铃般的笑声而变得灵动。
“『乌鸦』再怎么说也是有名分的,不像『拾滩鸦』......”
为了不让米莉安娜察觉,拉斐尔瞬间止住了嘴,同时脑海中闪过一些不好的回忆。
从拉斐尔那边传来异样的情感让米莉安娜察觉到一些端倪,她没有接下关于拾滩鸦的话题,反而想让拉斐尔放松。
“那么我会是什么?拉斐尔?”
“你?”
米莉安娜总喜欢津津乐道谈及她喜欢的事,拉斐尔想到了一种在树上叽叽喳喳的鸟儿。
“红胸鸲。”
拉斐尔转换思路后仔细观察着女孩儿的打扮——她胸口那红橙色蝴蝶结如红胸鸲的胸羽那般可爱动人,身子上的白裙也与红胸鸲的白色腹羽观感大致相同。
“拉斐尔,我记得它有个更好听的名字叫知更鸟(Robin),它自由自在并高翔于蓝天。你听过梅克姆先生吗?他笔下的《夏尔家的知更鸟》所描绘的知更鸟是一只神奇的鸟儿:羽毛洁白如雪,它还拥有发出天籁之音的歌喉,因而它的歌唱会使音符编织美丽的诗画。温蒂小姐告诉过我,她说清晨窗外边的枝头上总会有几只知更鸟在追逐打闹,于是我就尝试在早上聆听知更鸟的歌声了。”
米莉安娜突然积极地向拉斐尔表达自己对知更鸟的喜爱,这让拉斐尔有点不知所措。
“米莉安娜,你就这么喜欢知更鸟吗?”
“喜欢,但谈不上最喜欢。倘若人得到了自己最喜欢的事物,那他对以后的生活会不会失去了以往的热情呢?——我不禁这样想着,所以我不会说‘最喜欢’,‘都喜欢’或许更符合我的预期。”
“你很贪婪,米莉安娜。”
“嗯,我知道。但是拉斐尔也可以变得贪婪一些”女孩儿微笑着。
“我?”拉斐尔想象不出自己对生活充满热爱的模样,一想到米莉安娜的处境,他内心又产生了点动摇,只好无奈地回了句:“我...不清楚。”
拉斐尔的双眼有些游离,因为他害怕自己拥有那一丝贪婪,害怕向往生活后而逐渐忘记丧亲之痛。拉斐尔觉得越是跟这位盲眼女孩儿共同生活,越是认为曾经想要跟敌人同归于尽的自己愈加渺小,那根本不叫做赴死,而是来自小人的自暴自弃。
听完男孩的回答后,她开始伸出手摸索着男孩的周围。就好像在宇宙航行的飞船失去了来自空间站的信号,只能漫无目的地追随天体的信号四处飘荡。
“拉斐尔,你在哪儿?拉斐尔?”
突然不能精准地确认拉斐尔的位置,米莉安娜的脸上少见得出现了些慌乱。
“他在这儿呢,米莉安娜小姐!”在一旁的杰丽雅把米莉安娜的左手摆向拉斐尔的位置。其实刚才杰丽雅就听不懂两人的谈话了,恰好在这个时间段结束了自己的神游状态。
“我在这里。”
拉斐尔没想多少直接让米莉安娜抓住了自己右手小拇指,然后小心翼翼地回握住她娇嫩的手腕,像对待精致的玻璃制品一样。
“所以,这就是你的贪婪吗?”米莉安娜突然间欣慰地笑了一下。“不过比起‘贪婪’,似乎还有更好的说法。渴求、期望、欲求...拉斐尔更喜欢那种呢?”
“我都不太懂。”
“拉斐尔,我可以教你,但这不是免费的。”女孩乐呵呵地笑起来了。
过一会儿,一缕缕浓烟被成群的礼炮吐出,漫无目的地飘往茫茫天空,随后被人群的欢呼声给打散。为了照顾米莉安娜的耳朵,杰丽雅挺足气势命令拉斐尔推着轮椅靠近人群。
其他人紧紧盯着海德广场的北边中心,待身型娇小的女王坐上广场内的宝座时,居民们便开始高赞、歌颂女王与奥古斯塔王国。
“荣誉尽归维多利亚!奥古斯塔万岁!(All hail Victoria!All hail Augustar! )”居民如此高呼。
女王抬手示意让居民们纷纷止住了声,紧接着的是她身后乐团奏起的交响乐。
“这个前奏是《祝颂(Benedicte)》,源自奥古斯塔王国国歌其中一篇章。拉斐尔,你对这个感兴趣吗?”
盲眼女孩儿嫣然一笑,她的声音又如此动听。
继续看着米莉安娜津津乐道的样子,拉斐尔没有意识到自己嘴角轻扬。他想到了另一种知更鸟:童话里的知更鸟会停留在痛苦之人的肩上,用它那美丽的歌声舒缓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