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物(prey)这个词突然出现在眼前,我猛地停住了在电子屏幕上划动的指头:所谓猎物,是指被猎人或野兽捕获的牺牲者。
在很久很久以前,古人类与其他捕食者互为狩猎与被捕猎的关系,而当古人类开始使用工具的时候,他们就开始朝着猎人的方向进化了。第一批成为猎人的古人类,擅长使用简单的石器、木棍去狩猎,同时他们具备了一定的智慧。
新石器时代的人类发展了农业和畜牧业 ,由于生活变得稳定,促使了文化事业的发展,让真正的文明之种开始萌芽。人类文明日益发展强大,经过了许久的历史,人类终于成为了地球的霸主,理所当然地掌控着大自然。
人类在地球上摆脱了成为猎物的命运,但这还远远不够。
我关闭了电子屏幕,刚转身走出舱门——脸部就被人用冰冷的铁皮罐头袭击了。
“安德鲁,别闹事儿。这里可是低重力区,饮料会飞出来的。”我说话的时候仍然被他的饮料瓶贴住脸部,没敢闻那罐饮料的味道。
“我看你在里边待这么久——又在看那颗星球?”
安德鲁侧身朝我后边望去,他的眼里瞬间映出比刚才更完整的翠绿圆弧。
那是我一直都在观察的翠星,属于我的故乡。
“倒是你呢?有没有跟蕾娜中尉说过你犯的傻事?”
“突然提我姐姐干嘛?你小子没准是故意找茬的吧!好吧,那种事情可不叫犯傻事,这叫为理论进行有效的实践。”
看来说谎确实会让人的鼻子变长。这家伙为了模拟行星发动机的效果,自己制作了几个简易发动机装在星球仪上,结果导致实验室被这个星球仪撞得一塌糊涂。
“为什么要使用古老且不高效的方法?你去使用系统模拟不是更快吗?”
“如此低效,却很有趣。”
他将饮料罐强行递到我嘴边,示意我喝下去。
“糟糕透了,居然是蔬菜汁。”品尝那苦涩的味道后,我随手将罐子塞入附近的垃圾回收点。
“多利·卡特兰,你还真是讨厌蔬菜汁!我也讨厌蔬菜汁!这种苦味比霍里斯星球的泥水还难喝,结果却一直源源不断地囤积在我的房间里!”安德鲁依旧忘不掉他那次出任务缺乏水源的状况。
“至今为止还没出现过喜欢喝蔬菜汁的人类。”
这点我跟安德鲁感同身受。蔬菜汁不仅味道苦涩,还容易让人体利尿,如果配餐里有蔬菜汁的话,饭后的训练则需要启动驾驶服上的泌尿功能。
“该过去了。”我顺手抓住一个沿着墙壁平移的手柄——这是在低重力区帮助机师前行的装置。
“喂,多利!等我一下!”安德鲁紧随我身后。“你脸色好像不太好啊?”
“因为喝了蔬菜汁?”
“行吧,其实你喝蔬菜汁之前就一脸颓废样了。”
“哦。”我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那群虫子...是把我们当作猎物?”
它们的行动仿佛只遵守着本能,不见得有发展成太空舰队的智慧,即便如此它们依旧靠着火力压制着人类。如果把虫母比喻成主舰队,那些在太空到处乱飞的虫子可以是护卫舰、突击舰以及主力舰,因为它们自身既是机师也是机体。
“我倒觉得人家瞧不上我们。”
“为什么这么说?”安德鲁的说法让我有些吃惊。
“稍等一下。”安德鲁按下左臂上的几个电子按键,将一份资料传给我。
资料传送结束,我们也来到了约定的地点。通过这里的全景视点,外边巨型空间站的样貌被显示得一清二楚。
“蕾娜中尉还没到——你想好怎么向她表达忏悔了吗?安德鲁。”
“多管闲事!”
“刚才的资料是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安德鲁居然向我卖关子。
资料显示的是那群虫子袭击的星球与时间,其次往下显示的是各个星球的开发程度。
“我觉得那群虫子是为了掠夺星球而来的。在人类将那些星球开发最大化、资源最丰富的时候,也是它们进行掠夺最合适的时机。”
“我看到的可不是这样。”安德鲁突然变得严肃,双眼看向某处。
我一下子就意识到安德鲁在看着那颗翠绿的星球。
“实际上,那些虫子袭击的时间——都是那些星球受污染最严重的时候。”
“最严重?人类拥有改变星球地表的能力,还会让星球内部资源达成一个良好的循环,并不会无限度地榨干宜居行星上的资源。”
“你看见星球上周围的绿光了吗?”安德鲁回头看我。
“那是人类将那颗星球改造最大化的体现,现在已经是非常适宜生存的星球了,而且行星内部结构与生态都非常稳定。”
“这正是对于它们来说是最大的污染。”
“你是说人类居住的环境不适合它们?这倒是说得通...”
“不,是我们‘动’过星球了,它们才会为此出现。记得人们最初的母星——地球吗?”安德鲁将双手放到脑后,神情变得轻松了些。
“记得。”地球环境发生了改变,人类科技高速飞跃,因此踏上了星海之路,在得到宜居星球之后,人类受到了那些虫子的攻击。
“可人类,奇迹般地进入了星辰。”
“你想说什么,安德鲁。”我有点害怕他接下来说的那句话。
“地球遭受的苦难,或许不是天灾,是人祸也说不准。终究只是我的猜想。”
你是说地球毁于人类?我刚想把这句话说出口,结果声音怎么样都发不出来。
安德鲁的表情被定格在那里,他突然离我越来越远,太空舱外的宇宙也失去了繁星,而我只能慌张地往后缩,生怕被这片黑暗所吞噬,可我最终还是逃离不出那黑暗。黑暗如同一个引力点拉扯着我全身,直到我回过神后——两耳出现嗡嗡声响。
缓了一会儿,我的耳鸣才逐渐消失,然后听到了熟悉的少年声。
“米莉安娜,你怎么满头是汗?”拉斐尔的声音让我镇静了些。
“可能我不太习惯在如此多的人里头待着。”
或许是我思考过多陷入了前世的回忆。人类的内战,比我想象中得还要可怕也说不定。
“要换个地儿不?”
“不用了,我已经不是任性的小孩子了。”
“哦,逞强的大孩子。”拉斐尔尝试惹怒我,好让我转移注意力。
“呵呵——”
不得不说,他这方法效果非常不错。
我准备跟拉斐尔斗嘴,结果后脑勺一阵寒意袭来,让我不由得绷紧了神经。与感受拉斐尔时而单纯、时而复杂的情感不同,那股异样就像猎人拿着冰冷血刃刺入猎物体内,令我觉得非常难受。
“打扰一下,我想占用一点时间。女士们,以及这位绅士。”一位陌生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年轻。“我叫洛基,是位战地记者。噢,这位是我的助手玛格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