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大不了重新来过

作者:白灵蕊 更新时间:2023/7/30 14:26:03 字数:4621

钱,他真的很需要钱。

别看他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蛋,但身为该去顶天立地的男人,脸蛋儿用处若包扎惊喜礼盒的彩带。

华而不实。

有人说,脸是这个时代最好的单品,但有人说钱才是。

林穆川那年刚满十八,青青年华,正值风貌,男儿热血灌了一胸。

高中三年刻苦努力,埋头伏案,终究不负所托,考了一所好大学。

那真的是很好的大学,承载林穆川寒窗十年的艰辛。

可病变突如其来,历经风雨,却不见彩虹。

母亲早些年随他人跑了,一个看不起他父子俩的有钱人。

年迈的父亲含辛茹苦,一个人把家的责任抗在肩上,常年操劳隐隐积压病状。

林穆川考上大学没多久,终是累垮最后一节的脊柱。

病是突然爆发的,毫无征兆可言。

父亲只能拖着半截入土的身子,在重症监护室里呼吸四位数的氧气。

钱能带来一切,同样能摧毁一切。

这次遭殃的是俩无依无靠的父子。

高昂的治疗费把林穆川的家底掏了干净。

好不容易东拼西凑,挨过父亲危险期,上大学却又成了一件难事儿。

林穆川没有灰心丧气,干过外卖,当过家教,搬过砖,最累时候一天打十多份工,睡三个小时。

即便如此,父亲后续的治疗费以及大学生活费始终入不敷出。

林穆川被生活的重担压下头,逐渐给碾得直不起腰。

他的天变得阴翳暮霭,一场倾盆的雨随时随地裹挟暴风而来,试图一点一滴摧毁意志,让他分崩离析。

他唯一感恩母亲的,就是给他生了张白净精致的五官。

这脸嫩得不像个男儿。

如玉的眉眼与生俱来,柔和的轮廓一笔而成,挺翘的鼻,动人的眼,无一不发散吸引女性的光辉。

走投无路的林穆川终是放弃可笑尊严,选择被人瞧不起却又是轻松的活儿——当小白脸,吃软饭。

凭借脸的功劳,他顺理成章当了四年小白脸,吃了无数软饭。

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父亲。

父亲是个妥妥的大男子主义,如果知道儿子为钱而下跪尊严,估计能气得当场送去急诊室抢救。

他就这样度过人生最黄金的四个春秋,等神来回首时...

已越陷越深,无法逃脱。

喧嚣的街头张灯结彩,人头攒动,烟火息飘上今夜明媚的月,抬首不见星星,暗如没有色泽的黑幕。

闹市区街道的尽头,一家五星级酒店如往常营业。

“叮咚。”

全自动玻璃门缓缓拉开,迎面走来的是一男一女。

“要一套总统床房。”

银发女人走到前台冰冷开口。

她在酒店前台的注视下,付清一晚四位数的费用,拎着他进了密闭无人的电梯。

男人像是条乖然小狗,摇着尾巴跟了上去。

电梯内严丝合缝,外旁电子黑屏落到数字“2”,前台小姐撤下职业微笑,趁大厅没人轻声细语闲聊。

“看到刚刚后面那个男孩子没。”

“好帅啊,都快激起我的母性光辉了。”

“哎哟,那又能怎么样呢。”

“没看他那副要被吃掉的可怜样,不用想了,肯定是富家小姐包养的小白脸儿。”

“哎,是啊。”

“那付钱的女人长得油光水滑,白白嫩嫩,身上穿的都是高档货,指不定哪家的大小姐出来狂欢呢,真是羡慕啊。”

电梯内,封闭的空间镀上一层静谧,死沉的氛围不断下扬,让人静不下心。

他盯着电梯四边嵌入墙壁的广告,上面画着一个粉色头发的可爱偶像女孩。

女孩淡抹涂装,洋溢活泼,手拿黑色话筒,仿佛下刻要从画中蹦出,为电梯的阴冷气氛高歌。

“看什么呢,你喜欢这个类型的偶像?”

“单论颜值,我不比她差多少呢。”

银发女人打破冰冷的氛围,话里带着一丝酸味,显然是因他的视线吃醋。

“随便看看,不要多想。”

“白瑕,我们说好了。”

“我陪你一晚上,你帮我暂时付清我爸的最后一期的治疗费。”

林穆川匆忙收回视线,耻辱低语。

仿若是请求和谈,又像在卑贱的摇尾乞讨。

白瑕微微抬手,用指尖撩拨耳垂旁的银发青丝。

丝丝缕缕分明透亮,无不彰显着富家千金的从容不迫。

“当然了,穆川。”

女人微微倾斜身子,失去平衡似靠在他的肩头。

男人的胸膛十分宽厚,常年的窘迫生活使他的身材丰满,不再削瘦。

与那张红颜祸水的脸格格不入。

白瑕如玉的素手托住林穆川圆滑的下巴,锁住颈项的扭动,轻轻地,霸道地于他唇上啜了一口。

她肆无忌惮,又理所当然。

女人满意拉开俩人的距离,反复打量林穆川的五官。

微眯的冷眸扫过他那俊俏怜人的眼,双目相对。

心中的悸动溢出,流了一地贪恋。

“真是个难得一见的极品啊,尤其是这双快哭了的眼睛。”

“我马上就要吃了你,你难道一点儿都不讨厌?一点儿都不觉得耻辱?”

当然讨厌啊,当然耻辱啊。

但这番回答林穆川只敢在心里想。

林穆川曾发过誓,自己是个男人,要用男人的方式赚钱。

现实是残酷的。

四年的风霜与失败把他狠狠打回原型,望着即将病重又没钱治疗的父亲,林穆川跪在钱与女人下。

叮铃!

电梯的铃声响起,楼层数定格,映入眼帘的不是空旷宽阔的走廊,而是数名高挑的年轻女性。

她们无不一身着华丽,戴金穿银,骨子里与生俱来高挑,仿若娇贵的红牡丹,团簇在一块儿,依旧万众瞩目。

“你们...你们是...”

林穆川吓得连连后退。

“好啊,林穆川,你居然敢背着本小姐找别人?”

“不是告诉过你,你要敢这么做,我会挑断你的脚筋,砍掉你的拇指。”

乌发披散的御姐衣着狂野,冷着美眸,眼里仿佛要跳出狮子。

“穆川,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是我对你不够好?穆川你说话啊?”

小个子的女孩挤出几滴泪,模样失望,宛如失去灵魂的天使。

“林穆川啊林穆川,你父亲的治疗费那么贵,我毫不犹豫你替垫付了,你是就这样报答我的?你在找死!”

站在众人背后高挑的女人声色恐怖,面色冷厉,已经开始拳脚摩擦,要揍一顿林穆川。

除此之外,还有一名一言不发的蓝发女孩,双目寒了针刺,仅是呆呆看着林穆川,扎得他肌肤阵阵刺痛。

“林穆川,你有胆量啊,居然敢背着我找其他女人。”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白瑕,白氏集团的白瑕!”

白瑕的话语色清冷,却像是锋利的刀,插入他的脆弱颈项。

望着一众富家女的声讨,林穆川牙齿发颤,“啊...是啊,我就是背着你们找其他女人了,你们能怎么样?!”

林穆川在这一刻爆发。

他的情绪开始释放,四年淤积的的苦涩与耻辱宛如氢弹似扩散爆炸。

“你们这些该死的女人,一个两个都说为我好,还不是把我当狗样看待,然后肆无忌惮玩弄我!”

“我告诉你们,我林穆川今天...唔唔唔...唔唔唔...”

林穆川给一张湿毛巾捂住口鼻,饶是他死命挣扎,湿毛巾涂有不少麻醉药,让他顿感天旋地转。

他双目一闭,堕入无边黑暗。

醒来时候,海风吹得他脸颊生疼。

他艰难睁开双目,正处在一处海岸的悬崖边。

下方是无止境的洋流,波涛汹涌,浪花拍打扬起,溅上黑无边的礁石。

林穆川愕了半息,下意识想起身,手脚不得动弹,给五花大绑在坚硬的凳子上。

嘴巴给一张柔软的棉布堵了个满满当当。

林穆川环顾四周,身侧果然站着一个女人。

她在黑暗与风中孤立,静默等他苏醒。

仿佛是地狱来的死神使者,即将宣判他的死期,收割他罪孽滔天的灵魂。

“林穆川,你终于醒了啊。”

“现在才知道害怕了吗,骗我的代价,远比你想象中还要大,我白瑕的愤怒,岂是你一个小男人可以承受!”

“唔唔唔...唔唔唔...”

林穆川奋力挣扎,他无法想象白瑕接下来要做何等糟糕的事,莫非是取他狗命?

“行了,别嗷嗷鬼叫,当真是个男人,就给我坦然面对。”

白瑕目光一寒,踩着碎步走到林穆川身边。

女人的五官俊美动人,白皙的肌肤经保养,竟有一丝不切实际的透明粉嫩。

“穆川啊,我知道你缺钱,但你不该四处找其他人。”

“你只要跟我说一声,不论多少钱我都会给你,可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像你这样脏了的花瓶,我白瑕不要。”

“唔唔唔,唔唔唔!”

林穆川又急又气,眉头紧皱,拼命想开口反驳白瑕,奈何有口不能言说。

“林穆川,经过我和几位小姐商量,一致决定让你消失...”

白瑕顿了顿,“不过你真是生了张招人喜欢的脸,脚踏几条船都有女孩替你求情。”

林穆川心中一颤,下意识扭头看向不见底的海岸深渊。

整个人在海风中如小草般摇曳挣扎,毫无作用。

“好了,林穆川。”

“有幸的话,我们下辈子见。”

白瑕微微抬手,朝他胸膛用力。

林穆川整个人连带椅子失去平衡,身子滑落悬崖,速度之快,不一会儿就砸入冰冷刺骨的海中。

男人浸泡在海水里,视线模糊,呼吸困难,耳鸣灌水。

他到死都不敢相信,白瑕居然是个偏执的疯子,杀人灭口。

他的意识渐渐漂流迷糊,过去一幕幕涌上心头,如走马灯似快速旋转,依稀看到那四年前的美好。

泪与海交融,化作彼此。

在呼吸前停止前,他最后想到的...仍然是那等待交齐治疗费用的父亲。

“救命,要死人!要死人啊!”

林穆川突然从床上惊坐起,他口鼻呼吸着可贵的氧气,情绪高涨,浑身冷汗直冒。

“什么情况,我没死?”

“不对,衣服都是干的。”

林穆川摸了摸脸颊,平整的天花板异常熟悉,朴素没有装潢的白灯横在眼前,是过去的“家”。

“我居然在家?我的房间?不可能啊!”

“房子因为我爸的住院费,不到一年就卖掉干净,我怎么可能住在这里。”

林穆川下意识拿起身旁的手机,看了看日期时间。

此时居然是四年前的盛夏五月。

自己没有死,而是逆着时光洋流,回到十八岁那年高考前?!

“我回到了十八岁,这怎么可能?!”

林穆川掀开衣服,单薄清瘦的胸膛映入眼帘,还未经历过风雨的摧残。

他来到房间的镜子前。

一张白皙无暇的脸清晰描绘在镜里,扑满少年感,宛若一张洁白的纸张,等待谁来书写。

唯一不同的,是头发有点长。

“真的是十八岁的我,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

林穆川在惊愕中,眼竟不自觉淌下几滴激动的泪。

“是真的,全是真的。”

“我真的被白瑕给弄死了,也真的回来了。”

林穆川想到白瑕动手前那双空洞瘆人的眼,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些富家女个个狐精,四年终是联合到一块儿,让白瑕替他们杀人灭口,报仇雪恨。

冷汗渐渐打湿林穆川后背。

既然上天给他重新走这一遭的机会,他决定要狠狠把握机会。

这世改邪归正,用别的方法赚钱。

正经的,符合社会核心价值观的。

绝对不要招惹白瑕以及其他女人。

“川儿,你还没起来?”

“这马上七点了,赶紧准备去学校,你马上就要高考,现在正是关键时候!”

林穆川顿感心头一酸,鼻子堵塞。

声音如此熟悉,唠叨急促,裹挟一丝不可质疑的威严。

没错,这个人就是自己的父亲啊!

高考前,林穆川的父亲还未发病。

发病时间是在大学入学后下半年。

那是个极其平常的午后,没什么值得纪念,却徒然带给他巨大噩耗,开启四年的噩梦。

“爸,我马上来!”

林穆川擦去泪痕,拉开衣柜准备换件衣服,扎入眼帘的居然是奇怪的粉色带花边的上衣。

不但如此,还有各种五彩缤纷,颜色亮丽的女性服装...“什么玩意儿,这些小女生的东西怎么在我衣柜?”

林穆川皱了皱眉,他记得自己从来没有穿女装的癖好。

“不管了,还是先去看爸。”

男孩暂时放下心中疑惑,匆匆下了楼梯,来到父亲跟前。

“下来了啊,不是我说闺女,你怎么穿这么朴素的衣服。”

林穆川的父亲上着粉嫩围裙,面色慈祥,有股母性柔感。

“闺...闺女?”

林穆川抽了抽嘴角,“爸,你说啥呢,我是男孩啊,还有你怎么穿得跟家庭主妇一样?”

“什么话这是!”

“你爸我不就是家庭主妇。”

“自从那狗女人抛弃我娘俩儿,你就是我一把屎一尿拉扯大的,你今儿怎么了,快去换身衣服。”

“上次你不说喜欢那件粉色的衣裙,爸偷偷给你买了,就在你衣柜里,今儿就可以穿着去学校,脏了爸给你洗。”

“爸理解你爱美,但你不能荒了学业。”

“我就担心你那张好脸蛋招蜂引蝶,我们家川儿长那么漂亮,要是给哪个鬼火少女糟蹋,我这把老骨头...”

“爸,你正常点啊!”

林穆川差点崩溃,疯了似冲上楼去。

“这什么玩意儿,那是我爸?”

“不对,那不可能是我爸,我爸是天生的大男子主义,一米八个头是我崇拜偶像,刚刚那算什么,鬼上身?”

林穆川不可置信来到窗边,天空是那么湛蓝,碧波万顷,白云是那么柔软,绵延无形。

世界的景色一如既往,却又与他记忆中大不相同。

朝下繁华的街道看去,隔壁街道叫卖的小贩多是高大女人,男人花枝招展,瘦弱依偎在女性怀里。

林穆川扫过一眼这个世界,惊愕早已让他瞠目结舌。

“什么情况,难道这个世界...跟我原来的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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