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死盯着墙上渗出的血字,喉咙发紧。
那些歪歪扭扭的规则在昏暗的灯光下仿佛在蠕动,像是有生命一般。我强迫自己记住每一条:
「1. 儿科没有夜班护士」
「2. 如果看到穿白裙的小女孩」
「3. 立刻带她去307病房」
「4. 不要回答她的任何问题」
「5. 不要看她怀里的玩偶」
字迹突然开始融化,血珠顺着墙面滑落,在淡蓝色的墙漆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
我后退一步,后背撞上了什么柔软的东西——是那些悬挂的病号服,它们不知何时已经垂到了我头顶,袖口轻轻拂过我的脸颊,带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和某种甜腻的腐臭。
"该死..."我低声咒骂,转身向走廊深处跑去。
我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某种粘稠的液体上,发出令人不适的"啪嗒"声。
走廊似乎比来时更长,两侧的病房门开始以诡异的频率开合,像是无数张呼吸的嘴。我经过3号病房时,余光瞥见里面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穿着白裙,背对着门口,怀里似乎抱着什么。
规则立刻在脑海中闪现。
我加快脚步,但已经太迟了。
墙壁开始扭曲。
原本画着卡通动物的墙面鼓起一个个肉瘤般的凸起,表面的油漆剥落,露出下面灰白色的皮肤组织。
那些凸起逐渐形成五官——是婴儿的脸,数十张肿胀变形的婴儿脸,它们的眼睛紧闭,嘴巴却大张着,发出无声的哭喊。
我的胃部一阵绞痛,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规则里没提到这个!我该怎么做?
最近的4号病房门半开着,我几乎是扑了进去,反手将门重重关上。
木门撞击门框的声音在寂静的儿科楼层里如同雷鸣。
"呼...呼..."我靠在门上大口喘息,这才注意到病房里的温度低得异常,呼出的白气在面前凝结。房间中央的病床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白梦?"
她抬起头,紫色眼眸在昏暗的病房里闪闪发亮。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的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像是高烧到极点的病人。
更奇怪的是她的穿着:不是病号服,而是一件单薄的白色睡裙,领口大敞,露出锁骨和一片苍白的肌肤。
"池七..."她轻声呼唤我的名字,声音里带着某种我从未听过的沙哑,"你终于来了。"
我僵在原地,某种本能在尖叫着危险。
这不是我认识的白梦——或者说,不是她平时的样子。
她的眼神太过炽热,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手指紧紧绞着裙摆,指节发白。
"你怎么在这里?"我试探性地问道,同时环顾四周寻找可能的出口。
窗户被铁栅栏封死,除了进来的门,别无他路。
白梦没有回答。
她缓缓站起身,睡裙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摆动。
她的动作太过流畅,几乎像是在滑行而不是走路。
脸颊上的红晕更加明显了,一直蔓延到脖子和裸露的肩膀。
"我等了你好久..."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奇怪的共鸣,像是两个人在同时说话,"从你第一次来医院看我,从你给我带那本书,从你...送我那只蓝摩尔福蝶标本。"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
标本的事我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白梦,你...不对劲。"
我后退一步,后背抵上冰冷的门板,"我们需要找医生。"
她突然笑了,笑声清脆得近乎刺耳。
"医生?"她歪着头,黑发从肩头滑落,"这里没有医生,池七。你就是我的医生,要不要来检查我的身体啊!"
白梦又向前一步,现在我能闻到她身上的气味——不是医院常见的消毒水味,而是浓郁的紫罗兰香气,混合着某种更原始、更野性的气息。
她的瞳孔扩张到极限,紫色几乎吞噬了整个眼白。
"你知道吗?"她轻声说,呼出的气息拂过我的脸颊,"每次你来看我,我都能闻到你身上的味道...白发间阳光的味道,指尖上粉笔灰的味道..."
她的鼻尖几乎贴上我的颈动脉,"还有恐惧时,汗水里的肾上腺素味道。"
我的心脏狂跳,手掌在身后摸索着门把手。
但白梦的动作更快——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不可思议,将我猛地拽向病床。
"等等!白梦!你干什么——"
后背重重砸在病床的弹簧垫上,震得我肺里的空气都被挤了出去。
白梦跨坐在我腰间,体重轻得不像真人,却有着惊人的压制力。
她的手指抚上我的风衣纽扣,动作熟练地解开第一颗。
"住手!"我挣扎着想要起身,但她的膝盖死死压住我的手腕,疼痛让我眼前发黑。
"嘘..."她俯下身,嘴唇几乎贴上我的耳垂,"规则里没写这一条,对吗?"
她的声音变了,变得更加低沉,带着某种非人的嘶嘶声,"但游戏需要继续...管理者想看这个。"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
管理者?游戏?白梦在说什么?
但更紧迫的是她正在解我第二颗纽扣的手——她的指尖冰冷得不似人类,每次触碰都让我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放开我!"我拼命扭动身体,但她的力气大得可怕。
风衣被扯开,里面的衬衫领口被她一把撕开,纽扣崩飞的声音在病房里清脆得刺耳。
"白梦!醒醒!这不是你!"我大喊着,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
她停顿了一下,眼中的紫色似乎暗淡了一瞬。
但随即更加汹涌地反扑回来,像是潮水吞没沙滩。"哦,但这就是我,池七。"
她的手指抚上我的锁骨,"一直被关在笼子里的那部分...被你唤醒的那部分。"
她的另一只手突然掐住我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我被迫直视她的眼睛——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游动,像是紫色的烟雾,又像是细小的寄生虫。
"你知道吗?"她轻声说,声音突然变得甜美如蜜,"每次你离开后,我都会做梦...梦见这样压着你,梦见你白发散在枕头上的样子..."她的拇指摩挲着我的下唇,"现在梦要成真了。"
恐惧终于冲破了临界点。
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抬头,前额狠狠撞上她的鼻子。
白梦——或者说占据白梦身体的东西——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叫,像是某种动物受伤的声音。
她的鼻梁发出清脆的断裂声,但流出的不是血,而是一种紫色的粘稠液体,滴在我的脸上,冰凉得像液态氮。
压制松动了。
我趁机抽出右手,狠狠一拳打在她太阳穴上。
她的头猛地偏向一侧,脖子发出可怕的"咔哒"声,但随即又慢慢转回来,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真粗暴..."她轻声说,声音突然变成了三重和声,"不过我喜欢。"
她的手指突然掐住我的喉咙,力道精确得刚好让我无法呼吸又不会立刻昏迷。
视野边缘开始发黑,耳边是自己越来越微弱的心跳声。
白梦的脸在缺氧的视野中扭曲变形,时而是我熟悉的那个学生,时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存在——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是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皮下爬行。
就在意识即将消失的边缘,我注意到病房角落里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穿白裙的小女孩,怀里抱着一个破旧的玩偶。她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嘴角挂着和白梦一模一样的微笑。
规则突然在脑海中闪现:
「如果看到穿白裙的小女孩」
「立刻带她去307病房」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指向那个小女孩,从被掐紧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白梦...看...她..."
白梦——那个东西——猛地转头看向角落。
就在这一瞬间,她手上的力道松动了。
我抓住机会,膝盖狠狠顶上她的腹部。
这一次,她终于被掀翻到一旁。
我滚下病床,踉跄着冲向门口,肺部贪婪地吸入空气。
身后传来白梦的尖啸,不再是人类的声音,而是一种高频的、金属摩擦般的噪音,震得玻璃窗嗡嗡作响。
我拉开门,迎面撞上了什么东西——是那个小女孩。她仰起脸,我强迫自己不去看她怀里的玩偶,只盯着她空洞的眼睛。
"307..."我嘶哑地说,抓住她冰冷的小手,"我们得去307..."
小女孩点点头,出乎意料地顺从。
我拉着她冲出病房,身后传来白梦——那个东西——愤怒的咆哮。
走廊的墙壁上,那些婴儿脸全部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眼珠随着我们的移动而转动。
电梯!必须找到电梯!
但走廊似乎无限延伸,两侧的病房门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依次打开,每个门口都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全都穿着白裙,全都抱着玩偶,全都用空洞的眼神注视着我们。
"这边。"小女孩突然开口,声音清脆得不自然。她拉着我转向一条从未见过的岔路,尽头是一扇标着"紧急出口"的门。
推开门,不是预想中的楼梯间,而是一条狭窄的走廊,墙壁上贴满了病历纸,每张纸上都写着同样的内容:
「池七」
「诊断:游戏参与者」
「治疗方案:遵守规则」
「预后:4次机会」
最末端的墙上,用紫色颜料画着一个巨大的箭头,指向尽头的一扇门——307。
我低头看向小女孩,她正仰头对我微笑,嘴角咧开到不可思议的弧度,露出里面细密的尖牙。
"到家了。"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