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一条湿冷的舌头,从走廊尽头一路舔到我的脊背。
灯管最后一点青白在头顶闪了闪,彻底熄灭。
我握着匕首,指节被冷汗浸得发白,金属柄在掌心打滑,像一条垂死挣扎的鱼。
三个无皮人围成半圆,没有脚步声,只有肌肉纤维与地面摩擦的黏腻声——
“嗤——啦——”
像装满脓血的袋子被拖过水泥地,每一步都带出细小的血泡。
它们在距离我两步的位置停下,焦黑的肌肉边缘渗出淡黄色组织液,滴在地上,冒出一缕白烟。
黑暗中,那股甜腻的腐肉味更浓,像夏天闷在塑料袋里的死老鼠。
我试图深呼吸,可空气里全是铁锈味,灌进喉咙,呛得我发出嘶哑的咳嗽。
咳嗽声在井状楼梯间里回荡,像无数面鼓同时被敲响。
无皮人听见声音,头颅同时偏转——
三个空洞的眼眶对准我,明明没有眼球,我却感到刺骨的注视。
那是一种被解剖刀一寸寸划开皮肤的冷,从头皮一直渗进尾椎。
最前方的无皮人先动了。
它抬起右臂,焦黑的肌肉簌簌掉落,露出森白的肌腱。
手臂伸向我时,速度并不快,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像液压机缓缓闭合。
我挥刀。
刀刃切进腕骨的瞬间,没有阻力,像划开一块泡发过度的海绵。
暗褐色的血喷出来,却不是鲜红,而是一种浑浊的焦黑,带着细小的气泡,落在皮肤上发出“嗤嗤”腐蚀声。
无皮人没有退缩,甚至连颤都没颤一下。
被劈开的手臂继续向前,断口处肌肉纤维像受惊的蚯蚓,疯狂扭动,眨眼间又粘合在一起,拉出一丝黏稠的线。
第二只无皮人从左侧欺近。
我侧身踹过去,鞋底陷入它腹部,像踩进一滩烂泥。
回弹力却大得惊人,把我整个人掀翻在地。
后脑磕在台阶边缘,嗡的一声,世界在眼内碎成无数旋转的碎片。
匕首脱手,滑到墙角,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像一声嘲笑。
我挣扎爬起,手指刚摸到刀柄,第三只无皮人已经贴到后背。
它没有温度,像一块刚从冷库里搬出的生肉。
脊椎瞬间被寒意贯穿,紧接着是压迫——
它用胸口抵住我,肋骨像铁栅,一点点收紧。
我能感觉到自己腰椎的弧度被强行拉直,再反向弯曲,骨节发出细碎的裂响,像干树枝被一点点掰断。
我想喊白梦的名字,却只吐出半口血沫。
第一只无皮人抓住我的右臂,第二只握住左臂,第三只扣住我的腰。
它们没有指甲,指尖却像钝刀,直接压进肌肉。
疼痛来得迟缓,先是一阵麻木,接着是爆裂般的灼烧,仿佛皮肤下埋着的炸药被同时点燃。
我听见“咔嚓”。
右臂被反向折成九十度,肱骨断端刺破皮肤,露出一截白森森的骨茬。
血顺着破口涌出,在地面汇成一条细小的溪流。
左臂紧接着传来同样的脆响,像两只烤干的树枝被同时折断。
身体失去支点,我被拎离地面,像一袋被粗暴提起的面粉。
疼痛终于追上神经。
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痛——
不是刀割,不是火烧,而是每一寸肌肉被强行撕开、每一根骨头被慢慢折断的钝痛。
它从四肢涌向躯干,再涌向喉咙,最后在颅内炸开,像有人用铁锤直接砸在太阳穴。
我听见自己发出的声音——不是惨叫,而是破碎的气音,像漏风的风箱。
第三只无皮人松开腰,转而扣住我的下颌。
它的手指从两侧插入口腔,指节顶在臼齿上,像撬棍。
我听见下颌骨发出“咯咯”的裂响,接着是“啪”的一声脆断。
下巴被硬生生掰开,舌头失去束缚,软软地垂在唇边。
血从牙龈涌出,灌进喉咙,呛得我剧烈咳嗽,却只咳出更多的血泡。
它们开始分尸。
没有刀,没有锯,只有手指——
那些看似柔软却坚硬如铁的手指,像撕开一张湿透的纸,直接插进我的腹腔。
我能感觉到冰凉的指尖穿过腹膜,触到温热的肠管。
它们像剥橘子一样,把皮肤与肌肉一层层撕开。
疼痛在那一刻达到巅峰,却又迅速麻木,仿佛神经也被一并扯断。
视野开始发黑,边缘泛起雪花般的噪点。
我看见自己的右臂被整只扯下,断口处血如泉涌,在地面汇成一片小小的湖泊。
左臂紧接着被撕离,像掰断一只鸡翅,发出“咯啦”一声脆响。
两条腿被同时抓住,膝盖被反向折断,胫骨与股骨分离,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最后,它们抓住我的头,像拧瓶盖一样,慢慢旋转。
颈椎发出最后一声“咔嚓”,世界在瞬间颠倒——
天花板变成地面,地面变成天花板,血雨从上方落下,淋在我的脸上,温热而黏稠。
黑暗终于降临。
疼痛却没有消失,它像潮水,慢慢退去,却在退到最远处时,突然回卷,以更猛烈的方式拍击岸边。
我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两下……
接着是长久的寂静。
……
第二天清晨,自家窗帘的缝隙漏进一缕淡金色的光。
我睁开眼,天花板是熟悉的奶白色,风铃在窗边轻响。
墨墨蜷在床尾,尾巴一甩一甩,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抬起手——
完整,白皙,没有断口,没有血迹。
指尖微微发抖,仿佛还残留着被撕扯的错觉。
我想起面具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