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胡同的墙砖贴着我的背,冷意透进骨头,像一块巨大的冰。
顶灯只剩半根灯丝,在头顶苟延残喘,把整条走廊拉成一条狭长的、颤抖的灰白。
空气里浮着铁锈与焦糊的混合味,像有谁把烧红的铁片按进肉里,再生生撕开。
无皮人堵在出口,距离我五步。
它没皮,暗红色的肌肉裸露在外,纤维一束束被走廊灯映得发亮,像无数根拉紧的弦。
血沿着肌肉纹理往下淌,在脚尖汇成一滩黏稠的镜面,映出我扭曲的影子。
它没有眼球,只有两个黑洞,却死死“钉”在我身上——
那视线没有温度,却像两根冰锥,从空洞里伸出,一路钻进我的颅骨。
我贴着墙,慢慢滑下背包,右手反握匕首,刃口朝外。
刀柄的缠绳吸饱了汗,变得湿滑,我握得更紧,指节发白。
心跳声大得仿佛整层楼都能听见,像一面鼓,被恐惧和决绝同时擂响。
无皮人抬起右脚。
肌肉纤维因为拉伸而泛出淡粉,像刚被剥开的虾。
脚掌落地,“啪嗒”一声,血珠四溅。
它再抬左脚。
一步,两步,三步……
距离缩到三步。
我能闻到它身上的腥甜——铁锈里混着焦糊,像烧焦的猪皮被雨水泡开。
我压低重心,匕首横在胸前。
“来吧。”我对自己说。
声音在喉咙里碎成气音,却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
无皮人突然加速。
肌肉纤维像拉紧的弓弦,发出细微的“嘣嘣”声。
它扑过来的姿势并不协调,左臂比右臂短了一截,像被强行拼接。
我侧身避过,匕首自下而上划出寒光。
刃口切入腹直肌的瞬间,阻力比想象中轻,像切开一块泡发的海绵。
“噗——”
血喷溅出来,却不是鲜红,而是一种浑浊的暗褐,带着细小的气泡。
无皮人发出一声极低的呜咽,像被掐住脖子的幼兽。
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透着真实的恐惧。
它的身体猛地一抖,肌肉纤维瞬间绷直,像被电击的青蛙腿。
然后,它竟然后退了一步。
我愣住。
匕首还插在它的腹腔,刀柄微微颤动。
无皮人低头,黑洞洞的眼眶“看”向自己的伤口,肌肉纤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像被烫到的触手。
它再退第二步,脚跟踩到自己的血,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它竟在害怕。
我拔出匕首,血珠甩在墙上,溅成一串细小的梅花。
无皮人发出更急促的呜咽,转身就跑。
肌肉纤维因为剧烈收缩而泛出淡粉,像被拉到极致的橡皮筋。
它的脚步踉跄,左脚绊右脚,险些跪倒。
暗褐色的血顺着大腿往下淌,在地面拖出一条蜿蜒的线,像一条逃跑的蛇。
我站在原地,心跳声骤然高昂,像胜利的号角。
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笑意从喉咙里溢出来,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
“原来……不过如此。”
我低声笑,声音在走廊里回荡,带着轻蔑的尾音。
我迈出一步,准备离开。
鞋底踩在无皮人留下的血线上,发出“咯吱”一声,像踩碎了一块脆骨。
就在那一瞬,背后传来“咚、咚”两声闷响。
声音不重,却像直接敲在脊椎上。
我回头。
走廊尽头,灯光忽明忽暗,像电压不稳的荧光灯。
两个影子从暗处缓缓走出。
它们与刚才的无皮人一模一样——
暗红色的肌肉裸露,纤维一束束在灯下泛着水光;
没有眼球,只有两个黑洞,却同样死死“盯”着我。
唯一不同的是,它们的皮肤边缘泛着焦黑,像被烈火舔过,又像被强酸腐蚀,肌肉与筋膜之间渗出淡黄色组织液,滴在地上,发出“嗤嗤”的轻响,冒出一缕缕白烟。
我的笑意僵在脸上。
喉咙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呼吸骤然停滞。
两个无皮人同时迈出左脚,步调一致,像被同一根线牵引。
脚掌落地,血与组织液混合,在地面溅起细小的泡沫。
它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比任何嘶吼都令人胆寒。
我后退一步,背脊再次贴上冰冷的墙砖。
匕首在掌心转了个方向,刃口朝外,却止不住地发抖。
“一个就够呛……三个?”
声音卡在喉咙里,变成干涩的气音。
左边的无皮人抬起右臂,焦黑的肌肉纤维崩断,露出森白的肌腱。
右边的无皮人同时抬起左臂,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角度,像镜像。
它们一步一步逼近,步调缓慢,却带着无法抗拒的压迫感。
血与组织液在地面汇成一片黏稠的镜面,映出我扭曲的影子——
白发被冷汗黏在额前,蓝瞳里映着三个逼近的噩梦。
我握紧匕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像要撞断肋骨。
无皮人没有加速,它们只是逼近,逼近,再逼近。
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跳上,把恐惧碾成粉末。
我瞥见右侧墙面有一扇半掩的消防门,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红光。
我深吸一口气,猛地向右扑去。
鞋底在血泊里打滑,我踉跄一步,却借势冲进消防门。
门后是一条狭窄的楼梯,向下延伸,消失在黑暗中。
我跌跌撞撞往下跑,脚步声在井壁间回荡,像无数人在追赶。
身后,三个无皮人的脚步声同时响起。
“咚、咚、咚——”
声音重叠,像一面鼓被三只手同时擂响。
我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往下冲。
黑暗像潮水,从下方涌上来,瞬间吞没所有光线。
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交织成一首死亡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