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无皮人

作者:哥特式彼岸 更新时间:2025/8/21 20:23:19 字数:1967

门把的凉意像一条细小的蛇,从掌心一直游到肩膀。

我站在6号病房前,走廊的灯管在头顶发出垂死般的嗡鸣,电流声像一根细线在耳膜里来回拉扯。

时间被拉得很长,长得可以听见自己血液在血管里折叠的声音。

我抬手看表——23:47。

距离午夜零点还有十三分钟。十三分钟足够我后悔,也足够我送命。

我数过心跳,每一下都像敲在铁板上,回音短促而冷。

我深吸一口气,将门把压到底。

门轴发出极轻的一声“吱”,像深夜有人用指甲刮过玻璃,又像是有人在我颈椎最脆弱的地方轻轻吹了一口气。

门缝张开一线,黑暗像黏稠的液体,从里面缓慢淌出来,带着铁锈、血腥和某种甜腻的腐败味。

那味道顺着鼻腔滑进喉咙,像一块生铁卡在气管里。

我侧身进去,反手把门虚掩,只留一条缝,让走廊的青白光切进来,像一把薄薄的刀,贴着地面延伸。

房间里没有窗,四面墙被刷成暗红色,年久失修,墙皮鼓起的地方像结痂的疮。

天花板中央悬着一盏锈蚀的吊灯,灯泡早已不知去向,只剩电线裸露,像一截被掐断的脖子。

我的眼睛逐渐适应黑暗,黑暗里浮现出轮廓——房间中央摆着一把椅子,一把老旧的牙科手术椅,皮面早已剥落,海绵外翻,被血浸成黑紫。

椅子上坐着一个人,或者说,曾经是人的东西。它没有皮,暗红色的肌肉裸露在外,纤维一束束紧绷,表面泛着湿润的光,像刚被剥壳的虾仁,又像被雨水泡发的肉干。

胸口肋骨清晰可见,随着呼吸缓缓起伏,像一架被拆去外壳的风箱,每一次收缩都发出干涩的“咔啦”声。

它的双臂被绑在椅背后,用的是医用绷带,已被浸透成黑紫,绷带边缘垂落,像干涸的河流。

手指修长,指节突出,指甲被连根拔除,指尖滴着血,血落在地板上,积成小小一滩,像一面扭曲的镜子。

最可怕的是它的脸——原本应该是眼球的位置只剩下两个空洞,边缘残留着断裂的视神经,像被剪断的电线,断面渗出透明液体,顺着颧骨滑落,在下巴处汇成一条晶亮的线。

可我却分明感觉到它在“看”我。

那种视线没有温度,也没有重量,却牢牢钉在我身上,像两根冰针从空洞里伸出,顺着我的眉心一路刺进颅骨。

我僵在原地,指尖发麻,匕首贴在大腿内侧,像一块烧红的铁,我却不敢拔。

规则里没有提到“无皮人”,也没有提到“攻击”,我不能轻举妄动。

一秒、两秒、三秒……时间被那双看不见的视线拉得细长。

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耳膜里敲击,声音大得仿佛对方也能听见。

然而无皮人只是维持着那个姿势,胸膛缓慢起伏,像一台电量不足的机器,没有嘶吼,没有扑咬,甚至没有挣扎,它只是“看”着我,用两个黑洞洞的窟窿。

我轻轻吐出一口气,让肺部重新填满空气。

那口气在寂静中显得过于清晰,像划破纸面的刀痕。

无皮人的下颌微微动了一下,肌肉纤维随之收缩,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注意到它的嘴角有一圈细密的缝线,黑色的医用丝线把上下唇牢牢缝死,只留下最中央一个极小的孔,像一枚被掐灭的烟头,孔边缘渗着血丝,像一圈细小的玫瑰刺。

我屏住呼吸,又缓缓松开。

没有更多动作。

它依旧坐在椅子上,像一座被剥了皮的雕像,又像一具被时间遗忘的标本。

我倒退半步,让鞋底贴住地面,一点点往后挪,尽量不发出声音。

门缝透进来的光落在我背上,像一根救命的绳索,我退到门槛处,伸手去摸门把,金属的凉意透过掌心,像一把冰锥。

无皮人的头微微一侧。

仅仅是几毫米的幅度,却让我浑身的寒毛集体起立。

那动作不是挣扎,更像一种确认——确认我即将离开。

我咬住舌尖,用疼痛逼自己冷静,然后慢慢把门拉回。

门轴再次发出“吱”的一声,比先前更轻,却像直接刮在神经上,让我后颈的汗毛再次竖起。

门缝一点点缩小,无皮人的身影被黑暗重新吞噬。最后一瞥,我看见它胸口起伏的频率变了,比之前更慢,像进入某种休眠。

光线被完全切断的瞬间,那双看不见的视线也骤然消失,像被谁突然掐断了电源。

我站在走廊里,背抵着墙,心跳声大得仿佛整层楼都能听见。

冷汗顺着脊柱滑下,在腰窝处积成冰凉的一滴。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全是汗,把门把的轮廓烙在皮肤上,像一枚滚烫的硬币。

我深吸一口气,让空气灌满肺部,再缓缓吐出,像把胸腔里的恐惧也一并吐掉。

没有回头,也没有停留,我抬脚朝下一间病房走去。鞋底踏在地面,声音轻而稳,像刻意压制的鼓点。

走廊灯管在头顶闪烁,像疲惫的萤火虫,每一次明灭都把我的影子拉长又压扁。我数着门牌:7、8、9……每一扇门都紧闭,锁孔里塞着干涸的血痂。

我没有再犹豫,也没有再回头。

6号房间已经关上,无皮人的视线仍留在我的脊背上,像一道看不见的烙印,但我知道,只要继续走,就能把那种被凝视的感觉甩在身后。

走廊尽头,风从破窗灌进来,带着夜露的腥凉,像一条冰冷的舌头舔过我的耳廓。

我拉了拉背包带,把匕首贴得更紧,像把恐惧也一并勒进身体。

下一间病房的门牌在黑暗中浮现,数字被岁月磨得模糊,像被谁用指甲反复抠过。

我伸手,握住门把,金属的凉意再次渗进掌心,像一枚新的硬币。

我屏住呼吸,压下门把,推门——门轴发出极轻的一声“吱”,像深夜有人用指甲刮玻璃,又像直接刮在神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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