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袁清儿的母妃教导她。
这世间有很多条条框框，像是道德法度，仁义礼智；
世界靠这些条条框框正常运转，是非能分黑白，人心也能分善恶。
母妃希望她把这些条条框框牢记心中。
只做善事，惩戒恶人。
袁清儿一直践行着母妃的教诲。
明辨是非善恶，从不碰所谓“恶”事。
但是在仙居内的短短两天，袁清儿惊讶地发现，她心中那座条条框框的高塔，已然崩塌。
袁清儿的认知被推翻了。
她被崩塌的条条框框压得喘不过气来——
在文化课上，她在幻境中模拟女帝，处理群臣关系。
为了顺利而长久的统治欲望，她竟然破天荒地饶了几个能臣的性命。
她不得不权衡能臣们为百姓做的业绩，抵消他们贪污受贿的“恶”。
实战课上，她在近身战中落了下风。
为了战胜师姐的欲望，她释放王剑绝技，意外伤了师尊。
今天，为了填饱肚子的欲望，她又要去“偷”师尊的夜宵。
勿恶小而为之，袁清儿骗不了自己。
依照她心里已然破碎的条条框框，偷夜宵这件事再小，也是恶。
袁清儿不知道的是，受母妃影响。
她的道德标准，远比常人要高出很多。
一旦她做出超出条条框框的行为，内心便会承受远超常人的煎熬。
袁清儿不敢面对那个充满欲望的自己。
即便她知道，那个充满欲望的自己，也是自我的一部分。
袁清儿希望自己能成为真正的女帝，又担心自己在这条女帝之路上；
会膨胀出更多的欲望，做更“恶”的事情。
就在袁清儿钻牛角尖之际，楚怜儿轻轻推了推她的后背。
“师妹，你呆愣着干嘛呢，不会打退堂鼓了吧？”
袁清儿摇了摇脑袋。
只是她的状态依然不是很好。
楚怜儿现在还猜不出冰疙瘩的心思。
她只想得是，好不容易把袁清儿拉下水了，可不能让她临阵脱逃了。
袁清儿抿着嘴巴，思考再三，还是向楚怜儿问道。
“师姐不觉得，这是在做坏事吗。”
楚怜儿疑惑地扬了扬眉毛。
还别说，她因为偷夜宵，被师尊揍过无数回。
但她还是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
“严格意义上说，偷夜宵确实不是啥好事——”
“但我也一天没吃东西了呀，吃的就在摆在面前，哪有推脱的道理。”
“我只是忠于自己的欲望。”
“那师姐不怕，被欲望吞噬吗？”
袁清儿瞪着楚怜儿，想从她的表情中寻找答案。
不，其实袁清儿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但袁清儿内心那些条条框框不想让她承认这个答案。
她只想从大师姐的话中，找到些许对抗的勇气。
楚怜儿疑惑地动了动狐耳。
这个冰疙瘩，难不成跟师尊一样，是个喜欢讲大道理的性子？
“吞噬了就吞噬了呗，能让我吃饱饭，咋样都成。”
老实说，楚怜儿早就被自己的欲望吃干抹净了。
欲望都快成了她行动的唯一动力了。
楚怜儿不知道的是。
但凡她心里的道德标准达到常人水平，她师尊这五年也不必这般煎熬了。
“师尊昨天在文化课不也说了吗，自己拿捏心里那条准绳就好。”
“与其纠结那些有的没的欲望，还不如专注眼下，想好自己最需要的是什么。”
“比如，饿肚子了，去偷夜宵吃。”
楚怜儿又开始摇头晃脑，句句不离吃的。
她把师尊给她讲的大道理，胡乱塞到了话里，都打包扔给袁清儿了。
但她心里很清楚，这条准绳，压根不存在于她心中。
楚怜儿心里唯一的底线，也就是师尊本尊了。
她只知道，谁碰了这条底线，她就跟谁炸毛。
袁清儿瞪大了眼睛。
先前由那些条条框框幻化的，悬在她头上的利剑，顷刻间消失了。
袁清儿暗骂自己矫情。
师尊也跟她说过，她现在需要的是专注眼下。
饿了，便去吃东西吧。
袁清儿第一次，拥抱了充满欲望的自我。
“我明白了，多谢大师姐。”
不经意间，袁清儿罕见地扬起了一点嘴角。
楚怜儿有些纳闷，今晚她这陪读丫鬟怎么神神叨叨的。
她还是观察到了袁清儿的表情变化。
她这是……在笑吗？
袁清儿目光又坚定了起来。
她决定像大师姐一样，直面那颗充满欲望的心。
袁清儿对于成为女帝这件事坚定不移，她坚信自己能约束好心中的欲望；
这既是为了拯救剑帝国的百姓；
也是为了自己。
随后，袁清儿迈开坚定地步伐，向厨房大门走去。
但下一瞬，她就被楚怜儿拽住了衣领。
她疑惑地朝大师姐歪了歪脑袋，那双黑眸子又变成了两个可爱的白洞。
“师姐，你这是……”
“你这是把脑袋饿坏了吗？”
楚怜儿笑着看向冰疙瘩，她今天发现了冰疙瘩的某些可爱之处。
袁清儿有时，确实呆呆萌萌的。
“都说是偷夜宵了，哪有从正门走进去偷的？”
她抓着袁清儿的手，向厨房的后门走去。
袁清儿的问题也引发了楚怜儿的思考。
直面自己的欲望吗？
那她，是不是过于放纵自己了。
算了，这件事情，还是等填饱肚子后再想吧。
*
楚怜儿和袁清儿贴着墙根。
她们在转角处探出小脑袋，注视着厨房后门的动静。
“等黑锅出来后，我们便可以行动了。”
楚怜儿压低了声音。
袁清儿无声地点了点头，她现在竟然有些兴奋，心也跳得很快。
“它出来了！”
只见一口大黑锅，伸出黑线手臂，推开了厨房的后门。
他另一只“手”拎了一兜子“外卖”，摇摇晃晃地向师尊的房屋走去。
瞧黑锅走远了，楚怜儿蹑手蹑脚地走向后门，并挥手示意袁清儿跟上。
她们在后门前停下。
敞开的后门里一片漆黑，十分神秘。
楚怜儿向师妹小声道。
“那把剑，借我用一下。”
袁清儿有些疑惑，先前大师姐特意嘱咐自己带上王剑，也不知道是何用意。
她其实是想等王剑再度炼化好后，再带出来见人的。
但她也拗不过大师姐再三坚持，便只好带上了王剑。
她犹豫地抽出王剑，把它递给了师姐。
“好重！”
楚怜儿承受不住王剑的重量。
王剑应声落地，锋芒处的银光一闪而过。
袁清儿歪了歪脑袋，她有些疑惑。
王剑本身的重量并不大，师姐应该能轻松举起的呀。
作为王剑的主人，袁清儿能清晰地感受到。
今天的王剑，竟散发着一股诡异的违和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