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雪看着铜镜里的丈夫为自己梳着头发：“你待会要去衙门是吗？”
苏全点了点头：“十天时间已经到了，我当然要去问个清楚了，希望省城那边能直接派兵去，将那些山匪统统抓回来。”
殷雪握住丈夫的手腕：“别担心，我相信肯定没事的。”
苏全咧嘴笑了笑：“肯定没事，但是求个心安而已，不然我这个状态也别想参见秋闱了。”
殷雪点了点头：“你去吧，我在家里等你。”
苏全放下手中的梳子，招呼了声顺子，两人一起上马离开。
“月儿。”殷雪轻轻的唤了声自己贴身丫鬟的名字，一个伶俐的丫鬟立刻推门而入：“怎么了小姐。”
殷雪指了指大门：“你跟着姑爷去，我总感觉不放心，记得别被发现了啊。”
“可是小姐，你这几天就是产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生了，身边肯定得留人看着啊。”
殷雪握住丫鬟的手：“月儿，这里离衙门来回都不到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就算我真的要生了也不会耽误很多事，你就去吧，不然我总是不放心。”
“那好吧小姐。”月儿看着自家小姐执拗的表情：“那我去了，你可要照顾好自己，我尽量快些回来。”
殷雪笑着说好，目送着月儿出了家门，摸着肚子神色担忧。
月儿跟着姑爷和顺子一路到了衙门外面，因为自己的身份不方便进去就一直在外面等着，直到看到一大波捕快从从衙门里涌出，向着城门方向跑去，没过多久姑爷和顺子也骑上了马，向着城门处策马。
见到此状，月儿不敢多停留，连忙跑回了宅子里，看向了自家小姐。
“小姐小姐，姑爷他、他出城了！”
“你说什么？”殷雪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你说姑爷出城了？”
月儿点了点头：“而且姑爷当时的表情似乎很焦急，，向着西城门跑去，我们碧水县不就在西边嘛，姑爷是不是回去了？
殷雪紧紧的锁住眉头，长叹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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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全骑着马狂奔，浑然没注意到不善马术的顺子已经落后了许多，甚至连身影都看不到。
下一刻，苏全勒住马缰绳，看向了不远处缓缓走下山的一人——张县令，或者说更应该是张麻子，后者看向了苏全：“你现在第一时间赶回来，说明我的直觉没有错误，苏公子你是借着秋闱的名义去省城查我了，对吗？”
苏全坐在马上，看着眼前那个面目可憎的家伙：“你把我家怎么样了？你把碧水县怎么样了，张麻子！”
张麻子歪了歪脑袋：“不告诉你，要怪就怪官府那帮人蠢，我通缉令上的样子其实一直是我的傀儡的脸，用来代替我的，所以你们才没发现。”
苏全拔出了腰间的一把匕首：“我杀了你！”
张麻子笑了笑：“你不会以为我就一个人来见你吧？”
下一刻，苏全的肩膀被一只羽箭射中，摔落下马，身后两名壮汉瞬间从林子里冲出来，将苏全按倒在地上，张麻子向着苏全走过来，一脚踩在苏全的脸上：“别怪我啊苏公子，我本来也没想过杀人，想着当个县令和你们这些家族做做生意、捞捞油水而已，但是没想到你们父子俩坏了我的事，我只能这么仓促了。别怪我，这就是断人财路的下场。”
“放心好了，我不杀你，不过你左右手的大拇指得留下来，你不是要去参见秋闱吗？你不是还会拳脚功夫，擅使刀剑弓射吗？剁了你的拇指，我看你怎么提笔，怎么握住刀剑。”
张麻子蹲在苏全的面前：“高不高兴啊，这就是冒犯我们的下场。”
“哟，这匕首不错啊。”张麻子从苏全的手中拿过匕首丢到了身后师爷的手上：“去，把苏公子的两个拇指拿过来给我当礼物。”
师爷神色十分慌乱：“大哥、县令大人，我没杀过人啊！”
张麻子一脚踹在师爷的屁股上：“让你杀人了吗？剁个手指头而已。”
“这、这我也不敢啊。”
“嗯？”
“敢！我敢！”师爷连忙抓紧匕首，来到了苏全的面前，抓住苏全左手的大拇指：“对不住了苏公子！”
苏全看着张麻子，死死的咬住嘴唇不喊出声来，即使左手的拇指已经不在。
师爷又抓起苏全的右手大拇指：“忍着点啊苏公子。”
苏全的五官都要拧到一起，但是依旧没有出声，只是死死的盯住张麻子。
“是条汉子啊。”张麻子看着苏全：“你要是愿意杀了师爷，我就让你上山坐他的位置，怎么样？”
师爷脸色吓得雪白，看着眼前的苏全，后者没有说话依旧将目光锁在了张麻子的身上。
“看来是不愿意呢。”张麻子笑了笑：“走吧走吧，苏公子可是碧水县的出名人物，我们可惹不起，真惹急了就难办了。”
说着便扬长而去，只剩下一个人趴在地上的苏全。
“给兄弟们发点银子，让兄弟们最近避一避。”
张麻子对着身边的二当家吩咐道。
苏全一直到张麻子完全消失在视野中，才完全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时，苏全已经坐在了碧水县自己的房间中，只有失去的大拇指提醒着苏全那一切都不是梦。
“顺子！”苏全唤了一声，门外立刻传来顺子的声音：“少爷我在。”
说着顺子便走了进来看向了自家少爷。
苏全看着顺子：“我爹娘呢？”
低下脑袋，顺子没说话，苏全心中也瞬间了然，挣扎着站起身来：“带我去看看他们。”
顺子伸出手来扶着少爷，大堂里摆放着两幅棺材，里面躺着苏岩以及苏全的娘亲。
苏全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城里的其他人家呢，殷家他们怎么样了？”
顺子犹豫着还是开了口：“殷家被一把大火烧的几乎没剩下什么了，孙家、周家那几个也都被抢了，只有我们苏家之杀了人，什么都没少。”
苏全深吸一口气，嘴唇颤抖的看着顺子：“顺子，我是不是做错了，如果我不急着去省城，如果我愿意给点钱，说不定就不会惹来这场祸事了。我们苏家，怕是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顺子皱着眉头：“明明少爷只是做了正确的事啊！”
苏全叹了口气：“可是张麻子这么做就是在告诉整个碧水县，祸事是苏家引来的，连累了自己的姻亲和整个碧水县。”
顺子愁着个脸，气不打一处来。
“捕快和后面的士兵都来了吗？”
顺子点了点头：“已经到了，少爷可以找他们来为你作证，你真的只是好心。”
苏全摆了摆手：“有脑子的人哪怕你不做证都不会去怨，有心之人你说的越多他越觉得你虚伪。”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我爹娘下葬了。”苏全语气低落：“先让他们入土为安。”
“还有一件事少爷。”顺子看向了自家少爷：“你昏迷了两天，算算日子夫人应该要生了，或者说已经生了，要去接她吗？”
“不了。”苏全很快便做了决定：“夫人现在身子肯定弱，等我把我爹娘下葬，再亲自去接她，然后便回来守三年的孝。”
顺子点了点头：“那少爷明天的秋闱也……”
看着苏全的眼神顺子默默的闭上嘴巴，没再说下去，留少爷一个人在大堂里安静安静。
苏全看着自己的两只手，第一次对人生感到了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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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雪顺利的生下了一个女孩，可她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并不是什么重男轻女，而是碧水县的消息已经传到了省城，而到现在还没有苏全的消息。
本来生产的第二天，殷雪就要启程准备回碧水县，但是被月儿抱住孩子给拦了下来，说什么都不让殷雪离开。
今天已经是第十天，殷雪说什么都坐不住，执意要回碧水县，门外的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一阵马蹄声响起，殷雪看向了大门，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苏全大步的向着自己走来。
“对不起，媳妇，让你久等了。”
苏全握住殷雪的手，满脸的愧疚。
殷雪的目光则停留在了苏全的手上，本该是拇指的位置如今却空荡荡的。
抓起苏全的另一只手，同样的空无一物，殷雪眼眶瞬间便红了：“苏全，你、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苏全收回手掌，将殷雪的房门关上，忽然紧紧的抱住殷雪，大哭了起来。
“媳妇，我把一切都搞砸了，苏家、碧水县，还有我自己，全都被我弄得一团糟！”
“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是不是就不该来省城，我错过了爹娘，错过了秋闱还错过了孩子出生，我错过了所有，我是不是很没用很没用？”
“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啊，殷家一场大火烧没了，我爹娘也都被杀了，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如果我不想逞能，老老实实的和那个张麻子做生意，给他捞点油水，碧水县是不是就不是这个样子了，我原先做的那些事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呢？”
苏全将脸颊埋在殷雪的胸口，哭的像个犯错了的孩子。
殷雪眼眶湿润，轻轻的抱住自己的丈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