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掉下去了！”塞缪尔惊呼，“要摔死了！”
他的视野天旋地转，模模糊糊看见地面急速接近，吓得灵魂出窍。拉娜居然在笑，声如银铃，不愧是龙姬，天空的统治者，耳朵里像是没有平衡棒的。
“摔不死的，这么高足够了。”她回应道。
她的龙化快得难以置信，塞缪尔闭着眼睛，只觉搂着自己的手臂变得冷硬，那是爬行类鳞片的质感。巨翼实体化，随即轰然张开；下降的势头减缓，两人急速掠过地面又冲向高天。塞缪尔觉得胆汁都要吐出来了，这可比前世的过山车刺激；他努力睁开眼睛，湛蓝的天空完全占据视野。
她们在离地百米的空中，还在急速攀升，魔力的风将巨翼轻盈托起。拉娜爽朗地大笑，**压在塞缪尔的背上，让她一阵脸红；手臂铁钳一般有力，紧紧搂着她，免得她惊慌失措掉下去。
“怎么样，不恐高了吧？”拉娜眉飞色舞，“治疗恐高的最好办法就是飞一次！”
塞缪尔心想才怪！你这个飞法不是让人更恐高了吗？
此时正值午后，碧空如洗；风从脸颊上拂过，阳光懒散地照在两人身上。拉娜转入平飞，塞缪尔逐渐平复了呼吸，俯瞰着安哈尔特军校，恢弘的建筑此时玩具一样小，散落在旷野中央。
她深吸气又呼出，扭头环顾这片景色；拉娜是对的，飞行真的是有魅力的事。
“我们学校为啥这么偏啊，”她问，“来一趟都要坐火车。”
“因为要把异种吸引过来啊，”拉娜说，“学园地下有魔导差分机，不间断地释放着信标魔法；异种能感受到魔力，就会被吸引到我们这边。”
“所以你遇到的袭击很罕见，”她补充，“很多地方十几年没见过异种了。”
“那这学校岂不是三天两头闹怪物？”塞缪尔怯怯地问。
这回她是真有点怕了，虽然只跟异种打过一次照面，这些怪物的可怖还是深深烙在了她心里。它们根本不知苦痛，也难以捉摸；力量和速度都远超常人，甚至能攀上行进中的火车。虽然龙姬也是超能力者，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塞缪尔毕竟是个普通人，心里直发憷。
“还好吧，平均一周一次？”拉娜想了想，“不过我们的防御很完善的。”
她压低了飞行高度，此时两人已经接近学校边缘，可见前方环绕学校的外墙。墙体不高，只有约莫两层楼的高度，但是极厚，每隔几步就有一座半球形的炮塔。有人在墙上值守，看见飞来的两人就挥挥手；塞缪尔明白为什么要降低高度了，是要让他们看清自己，否则那些武器随时都会开火。
“炫酷！”塞缪尔赞叹。
这些设施给了她勇气，心想异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说不定都不用龙姬出手，火炮齐发一顿招呼就都给灭了。
“我们得回去了，”拉娜看了看钟塔上的巨钟，“现在准备报飞行科了没有？”
“我再想想......”塞缪尔结巴，“还得问问父母意见怎么样。”
她其实在找托词，这个世界的贵族都尚武；她爹再怎么不放心她，这种事儿肯定还是会同意的。但她就是觉得有点空虚......好像没有真实感，自己一个废柴忽然要拯救世界什么的。
而且她还没找到那个理由，那个说服自己玩命的理由。守护世界，变成魔法少女？拜托这个世界有那么多能人，原澈学姐拉娜前辈什么的，高低好像也不差自己一个。
对了，原澈，她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人的样子；莫名其妙，好像没有理由地想起她。想起她的外貌，想起她那冷冷的说话方式......想起在列车上，那个绝境的铁盒子中，她跟怪物战斗的凌厉。最后记忆停留在她贴着自己，一遍遍说别怕......身上弥漫着血腥味，却有幽兰似的体香。
“我干！”塞缪尔一咬牙。
她想成为原澈那样的人，无论如何都想；前世今生她都是废柴，加起来废柴了三十年。现在有一个改变的机会，可以成为自己憧憬的样子，她不能拒绝。
或许也有一些别的情感，但她没有留意，抑或是下意识地主动忽视了。
“你干就好你干就好，”拉娜又笑起来，“这么可爱的师妹咋能便宜了机械设计科。”
她们回到了校医院的楼下，拉娜把塞缪尔微微举高，调整双翼的角度让速度降下来。她稳稳地停下，松开塞缪尔；两人都出了不少汗，靠在墙上轻轻喘气。
“你的第一次飞行我就拿下了，”拉娜开玩笑，“期待拿下你其他的第一次。”
“学姐饶命！”塞缪尔装出一副可怜相，“我不是女同！”
“是不是女同不是你说了算的，”拉娜装模作样地扑上去，“让姐姐我验验货......”
校园里忽然响起号角声，沉重雄浑，极富穿透力。拉娜的动作停住了，脸上嬉闹之色顿失。塞缪尔愣住，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他心想这是怎么了，上课铃这么黄钟大吕吗？
“这是‘炽天使号角’，是有敌来袭的警报；”拉娜咬牙，“退避，异种来了！”
塞缪尔坐在体育馆的地板上，双手抱膝；她周围的学生倒是全不在意，有说有笑，甚至还有几个拿着课本......她感叹这个学校的人神经都很大条，跟半龙魔法少女混久了，普通人也被带得奇怪了。
刚才她们一跑进校医院，就看见之前的医生带着一群人，推着病床抬着担架嗷嗷地往外冲。后面的闸门依次落下，这学校的建筑居然都有千斤闸，显然设计时就考虑了防卫的需求。
她们不是去避难所，倒像是在逃命，好像异种不是从外面来，而是就在身后似的。
“你们俩不是病人么？”医生招呼她们一起跑，“刚才跑哪去了？”
“给新生来了点入学辅导，”拉娜说，“你们跑什么，校医院不是避难点吗？”
“去体育馆，”医生喘着粗气，普通人的身体显然无法与龙姬并论，“敌人就在校医院里，是战车级的标本跑了！”
塞缪尔在旁边听得心惊肉跳，“战车”，“标本”和“跑了”三个词放一起，好像火星撞地球还碰飞了月亮。
“请同学们不要惊慌，重复一次，不要惊慌。”现在医生居然在台上主持秩序，“我是战地医学的席琳教授，现在负责这个避难点；体育馆的门很坚固，能抵御战车级两轮炮击。”
她说的相当慵懒，好像念台词一般无所谓；塞缪尔吓得魂飞魄散，心想能抵御两轮炮击，就是第三轮就抵御不了了呗。她想象着一台“艾布拉姆斯”冲进来，主炮轰鸣，引擎狂吼把她们都压成薄饼。
但周围的学生们都全不在意，有的人还放下睡袋，好像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
“有疑问请咨询贝狄威尔级长，贝狄威尔·拉娜，就是吊着一侧胳膊的那位。”席琳教授说完就往二楼去，“我观察标本期间请接受她的指挥。”
人群中传出一阵低低的嘘声，却不是指责教授临阵脱逃，更像吐槽她把工作推给学生级长。塞缪尔心想都疯了，外面可是有台“战车”在横冲直撞......
“嘿，别担心，这就是走个过场。”拉娜拍拍塞缪尔，“异种会去中央区，那里有吸引它们的魔导差分机。但中央区重兵把守，一只战车级做不了什么。”
“学姐你还是级长啊，”塞缪尔说，“小的有眼不识阿尔卑斯山......”
拉娜的解释让她放心了些，加上周围完全没人害怕，她就松了口气，心想肯定是我小题大做了。就是，自己这一百多斤的，也不值得异种特地来吃；相比之下魔导差分机听起来就很有价值。
“我还以为外面有异种进攻呢，”拉娜说，“原来是医学部的人又搞砸了。”
“就是，”旁边躺着的兄弟插嘴，“我还在背书呢就被叫来。”
“你们的标本......都是活的？”塞缪尔问，“标本不应该是死物吗？”
“异种死后会产生魔法上的效应，导致急速自溶，很快变成一滩烂肉。”拉娜答道，“所以要研究就得抓活的。”
“但医学部的人总是让它们跑出来！”躺着的兄弟义愤填膺。“从来不考虑我们非战斗学科......”
这时三个人都不说话了，倒不如说体育馆里忽然静了下来......因为门口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在了门上。急促的脚步声，席琳教授从二楼猛跑下来；拉娜转向门口，鳞片迅速爬上裸露的小腿。学生们都急着起身，躺着的学长连滚带爬钻出睡袋；但他们环顾四周，两个门的千斤闸都落下了，他们根本无路可退。
“不是说它会去找魔导差分机么，”塞缪尔脸色惨白。
“不知道，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这种情况。”拉娜的龙翼再度展开，“也许是因为你比较好吃？”
她们对视一眼，挡在了普通学生身前，塞缪尔吓得要死，但她不能后退，龙姬不变身也有龙的特征。这时候她后退就是龙姬怂了，学生们马上就会惊慌失措。
“拼了，”拉娜咬牙，“它进来的时候我们一起上！”
她知道战车级靠撞是撞不开门的，但它有发射轰击魔法的能力；发射后它会停顿一瞬，那就是她们唯一的机会。其实她根本没指望塞缪尔，但看着这个学妹挡在普通人身前，她心里微微一动......就说了一起上。
沉重的巨门急剧升温，甚至微微泛红；拉娜知道射击开始了，再有一发门就会被熔的足够脆。席林教授从她们背后望去，看见两个学生守在闸门之后，摆出架势，并肩向前......等待着怪物破门的瞬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