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童年挚友
清晨的闹钟响起，敲碎了琥珀短暂又模糊的梦境。她艰难地在床上翻了个身，伸手去把闹钟关掉。她使劲揉了揉眼睛，把眼屎给擦到一边去。只要这些在睡觉时产生的恶心东西还在眼睛里，她就只能被睡意打败。但让她不想起床的只是因为疲劳吗？当然还因为她到学校后会遭遇到的事情。当那天傍晚琥珀被打伤后，丽丽卡算是消停了几日，不再对她进行人身攻击了，但是捉弄还是常有的。琥珀明白这个大小姐不会放过她，她就是只可怜的小老鼠，而丽丽卡是一只凶狠的狸花猫。猫咪捕杀老鼠并不总是因为它们感到饥饿，有时仅仅是因为好玩。把老鼠玩弄于鼓掌间，假装将其放跑，等倒霉的老鼠以为自己安全时再夺走其性命。
纵使琥珀如何抗拒，新的一天还是到来，她就此认命爬下床来，拉开窗帘，打开窗户让外面的新鲜空气扑面而来。在刺眼的阳光下，她眯起眼睛扫视着窗外的风景，这是每天早上她让自己清醒的方式。琥珀的家在一座旧公寓楼的七楼，这些灰色混凝土的公寓毫无美感地一排排耸立在城市郊区。这些公寓楼是世界大战后结束的第一年，为无家可归的人们提供的住所，也是最早的重建项目。那个时候扶桑州都还没有成立，这些楼房里塞满了流浪者，失业工人，孤儿寡妇，还有复员退役的黑日帝国士兵。这些前帝国士兵只有一小部分后来成为了国民警卫队员，大部分沦为无业游民给社会增加不稳定因素。自从列岛公投入合众国后，其沿海城市包括朝仓市在内的发展速度不断提高，许多本地居民都搬离了这些旧公寓住进了独栋的房屋，这些公寓被大量出租给外来的劳工。他们在公寓里来来去去，琥珀家就没有几个长期的邻居。琥珀的家并不宽敞，每一处空间都被充分利用，也就是被各种东西塞得满满当当，显得居住环境更加逼仄了。琥珀的房间放下她的床和衣柜后，另一侧摆上书架和书桌就只剩下了不到两平米的地方可以通行。在她的书架上满满当当堆着她喜爱的书，大多属于历史类书籍以及文学小说。其中有一本《黑海共和国步兵操典》，琥珀根本看不懂这本书，她却将其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只因为这是哥哥在泽国作战时从游击队手里缴获到，随着家书一起邮寄回来的。书架的下层，则满满当当排放着音乐磁带，除了几盘爵士乐磁带外，其他基本都是摇滚乐。
在简单的洗漱完毕后，琥珀脱掉睡衣，从衣柜取出校服穿上，踏着比脚丫大上一码的拖鞋来到书架前。她弯腰拿出一盘爸爸妈妈乐队的磁带，又顺手拾起书桌上的收录机便走到客厅里。玄关那里那双大号的皮鞋已经不在了，琥珀的父亲已经早早出门。餐桌上放着一张字条：“早餐给你留好了，记得吃，晚上我不在家。”掀开食物纱罩，里面有一碗撒着芝麻海苔碎的米饭，上面盖着一个荷包蛋。旁边还有一个盘子，里面放着些青菜和一条秋刀鱼，除此之外还有一小碗萝卜汤。由于工作忙碌的原因，琥珀的老爸有时不会给她做早餐，不少时候是琥珀自己解决的。但如果做了，那就会弄得丰盛一些，总之比琥珀自己啃块面包好上不少。琥珀坐到桌前打开了收录机，模式调到收音状态下。
“根据康奈尔大学的最新消息，彗星利维坦将在本月的27日掠过地球，届时东亚与东南亚地区将在夜间观测到明显的流星雨。利维坦流星雨受到扶桑州各地天文爱好者的关注，不少合众国本土天文学家也抵达扶桑州以观察记录这一天文奇观。来自黄金州理工学院的冈萨雷斯教授表示，这场流星雨将成为第二个千年可观测到最大的流星雨。”
“真是难得的奇迹呢，可惜到时候也没有人陪我一起看这个。”琥珀想起了初中时就有听到过关于利维坦彗星的新闻报道，那时候的她至少还有琉璃子这个朋友。后来琉璃子从村里搬走了，琥珀也到了朝仓市上学和父亲在一起。如今琉璃子会在何处呢，到时候她也会登上屋顶观赏这场流星雨吗？琥珀嚼着那条秋刀鱼这样想着。趁她在走神的时候，一根鱼刺扎进了她的牙床里好好给她了个下马威。琥珀皱着眉头把手伸进嘴里去取那根鱼刺，但刺实在是太小了，她用指甲将其夹住，试了几次才把它拔下来。对于剩下半条鱼琥珀顿时没有啥心思去动了，她把那张摇滚歌曲磁带放进收录机里按下了播放键，顿时一首名为《黄金州之梦》的歌曲旋律悠悠传出：
“树叶转黄，天空灰蓝。我散着步，在一个冬日里。我会安全又温暖，如果这是在天使城。黄金州之梦，在这样一个冬日。”
琥珀听着这首歌，将萝卜汤倒进米饭里用筷子搅动了几下，便大口狼吞虎咽起来。这首歌曲她喜欢在早餐的时候听，因为它总能缓解下自己的焦虑心情，使得胃口变得更好。不多一会她已经风卷残云般地将饭菜吃完，又小心翼翼地将刚才剩下的半条秋刀鱼，将其鱼肉用筷子剔下来吃掉了。她掏出手帕擦了擦嘴，把餐具放到洗碗槽里，便拎起书包，到门口穿上她的学生皮鞋开门出去了。
“希望今天丽丽卡别来找我的麻烦啊！”
琥珀在离开家时祈祷着今天能有个好运，但不幸的是仅仅在路上公交车就被堵在了半路上。看着前面交通事故造成的拥堵无法解决了，车上的工人和白领们在一片刺耳的喇叭声中选择下车步行，琥珀无奈也只能下车向着学校跑去。当她气喘吁吁地顺着那条坡道来到学校门口时，路上根本没剩下几个还在走的学生了。
“唉唉，快迟到了啊！”
琥珀来到教学楼，却已经听到了第一堂课的上课铃声。她只得以最快的速度跑上楼，来到自己的教室门口。这时候历史老师这个干巴巴的谢顶老头已经搬着他的几本厚厚的教科书和笔记本站在了讲台前，他用藏在老花镜后的目光快速扫视了班级一圈，便发现有个座位空着。他正要问班长琥珀那个家伙去了哪里时，琥珀已经跑到了教室门口，她急着刹住脚步一手扒在门沿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对不起阿部老师，我来晚了。”
“还想让我们等你浪费时间吗？快去坐下！”
历史老师眯着眼睛，傲慢地对琥珀说道。琥珀赶忙来到她的座位前一屁股坐下，但这时她只觉得后腚钻心的疼痛，便大叫一声又站了起来。这下子全班学生都把目光投向了她，正在写板书的老师也放下粉笔转过身死死盯着琥珀。
“你又在乱叫什么？”历史老师提高了说话音量，一字一顿严厉地质问道。
“老师，座位上有个东西扎到了我。”琥珀感觉那个东西还扎在她的屁股上，便咬咬牙把它拔了下来。这个东西十分锋利，扎穿了她的校服裙子和内裤，直接扎在了屁股上。琥珀刚想把那玩意拿给老师看，可老师却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发言：
“自己学习一塌糊涂，要有点自知之明啊，不要当班级的害群之马。准确地说，你不要用你的老鼠屎坏了这锅粥。”
顿时班里的学生们都爆发出一阵哄笑，可琥珀已经不是第一次有这种遭遇了。尽管她感觉十分伤心，但却没有感到尴尬，更多感到的是一种麻木。老师狠狠地敲了几下桌子示意大家安静，琥珀也自己默默坐下。她看着手里的东西，那是一枚图钉，钉尖上还带着血迹。琥珀从书包里拿出课本和铁皮的铅笔盒放在桌上，她的桌子上被人写满了各种恶毒的话语，诸如：臭灰耗子，烂蛆，赶紧去死，别浪费粮食空气这一类的话。这些字一开始是用铅笔写的，琥珀看到后只是用橡皮将它们擦掉。但后来他们就用难擦掉的马克笔，甚至是用美工刀直接刻在了她的桌子上。她的课桌抽屉里每天都会被塞满垃圾，于是她只能把书包放在地上。琥珀打开课本假装是在记笔记，但趁着老师转身写板书的时候，她开始四下张望，希望找出这个罪魁祸首。当然她心里其实已经料到是谁干的了，便直接向坐在靠窗位置的丽丽卡望去。只见丽丽卡正侧着身，饶有兴趣地观察着琥珀的反应。她俩的目光对上了，丽丽卡眼里满是嘲弄和得意，她笑了笑便将头转过去无视了琥珀。
“就知道是她。”
琥珀看着手里的那枚图钉，一个激进的念头正在她脑袋里酝酿着。此时讲台上的老师还在喋喋不休地讲着合众国的建国历史，但琥珀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她不停思考着反击的方式，尽管她一定会遭到残酷的报复。但她转念想到了卡布里在泽国的遭遇，连那种血雨腥风这样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都能挺过来，那琥珀的境遇又算得什么呢？
下课铃声终于响起，教室里的学生们有的趴在桌上休息或是看书，有的凑在一起聊着最近发生的趣事。丽丽卡走出教室，她的几个闺蜜以及当走狗的高大男生也跟随在她身后。琥珀悄悄地跟在这些人身后，只见丽丽卡正在走廊那里的一个僻静角落和她的朋友们聊天，而内容就是关于捉弄琥珀的事情。
“那只灰耗子真是自讨苦吃，这几天让她舒服了，她搞不好还以为我们跟她和好了呢！”
那个名叫里衣的女生正一个劲地巴结着丽丽卡，琥珀想这家伙上次给了她一个耳光来着？虽然扇过她耳光的人已经很多了。
“我们要时刻敲打敲打琥珀那家伙，出其不意给她点痛苦，给她营造点恐惧，这样她才会害怕和尊重我们。”丽丽卡则笑盈盈地说着她那恶毒的计划：
“下次让她跌下楼梯吧，我倒是想看看她跟个皮球一样滚下去会有多滑稽。”
“丽丽卡大人英明！”
那帮狐朋狗友们异口同声地附和道，正当他们幸灾乐祸时，琥珀直接迎面走了过去。丽丽卡看到她有些惊讶，但又觉得就算她说的话被这只鼠娘听到了又何妨，反正她一直是明面上欺负琥珀的。
“呦呦呦，这不是那只小耗子吗，我们刚提到你，真巧呢。你来这里干什么？”
丽丽卡插着腰居高临下地质问道，而她身边那几个朋友也敌视地看着琥珀，那几个男生甚至摩拳擦掌，就等丽丽卡一声令下去修理琥珀一顿了。
“丽丽卡大人，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
琥珀露出一副很谦卑的样子，不敢抬头看着丽丽卡。
“嚯嚯，原来是自己来找事干了，真是听话呢，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见琥珀是来让她随便差遣的，丽丽卡更是得意了，她觉得自己对付琥珀的政策是真的起到效果了吧。而丽丽卡的那些朋友们也暂时放下警惕，还交头接耳地议论着琥珀这种毫无尊严的行为。
“喏，拿去吧。给我我们每人带一杯柳橙汁回来，剩下的钱就当我赏你的零花钱！”
丽丽卡从钱包里取出一张五美金的纸币来，琥珀也伸出手去。但让丽丽卡没有想到的是，琥珀并没有从她手里接过钱，而是一把握住了她拿着钱的手。
“你干什么？”
丽丽卡感到手背上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感，她像触电了一般想把手抽出来，但琥珀却用尽力气狠狠地将手握住，甚至把丽丽卡的手握得咯咯响，丽丽卡感觉有个尖锐的东西在撕扯着她的手背，鲜血流淌了下来，染红了丽丽卡握在手里的那张五美金纸钞。看到丽丽卡痛苦的神情，丽丽卡的朋友们也才反应过来。其中一个男生上去就揪住琥珀的头发，朝她头顶上狠狠来了一拳。琥珀顿时感到痛感从天灵盖直冲脚底，她两眼发黑，不由得松手放开了丽丽卡。而那个男生还不想放过琥珀，而是抡着沙包大的拳头“邦邦邦”地朝她头顶猛砸了三下，直到琥珀两腿一软跪倒在地，而他手里却还死死地抓着琥珀的头发。
丽丽卡看向自己的手背，看到正是那根图钉被琥珀藏在了手心里，现在刺入了自己的手背。而在刚才的拉扯中，这根图钉已经把她的手背撕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你这只死耗子，会害我手上留疤痕的！”
丽丽卡咬牙拔出图钉扔在地上，她将那张美金揉作一团，塞进了琥珀嘴里。琥珀尝到了一股血腥和油墨混合的味道，感觉一阵恶心，将这团钱给吐了出来。抓着琥珀的那个男生将她死死按在了墙上，一只手握住琥珀的脸颊强迫她把嘴张开，丽丽卡捡起地上那团满是血液，唾液，灰尘的美金再一次塞进了琥珀嘴里，恶狠狠地威胁道：
“你再把它吐出来，我就让岸田君扭断你的脖子！”
然后丽丽卡又对一个闺蜜发号施令道：
“里衣，你和岸田留下来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好歹的垃圾，我现在要去医院处理一下。”
对于手背上这个有点深的伤口，丽丽卡不敢马虎，决定离开学校去医院。她吩咐两个朋友要好好“招待”琥珀，随后就带着其他几人快步离开了。见大姐头走了，这个叫里衣的女生迫不及待地要对琥珀动手，她以前总想痛快地欺凌这个可怜鼠娘，但怎奈琥珀是丽丽卡的受虐玩具，所以她总是不能痛快地动手，而现在她终于有机会可以尽情在琥珀身上发泄了。里衣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美工刀，她走到琥珀身边，按下刀身上的滑按将明晃晃的锋利刀片伸了出来：
“你居然敢对丽丽卡大人做那种事情，现在你落在我手上了，我会用这把刀在你的脸上割一个口子！”
琥珀惊恐地瞪着眼前这个凶狠的恶女，她本以为最多会挨一顿揍，而现在她也对自己做出的决定感到后悔了。
“不要啊，我什么事都会做的，求求你把刀拿开！”
琥珀嘴里还塞着那团纸钞，她含糊不清地呜咽着，拼命挣扎了起来，两条腿不断乱蹬着。岸田见琥珀那么不老实，便一膝盖撞在琥珀肚子上，这一下让琥珀肚子里翻江倒海，差点没把早上吃的秋刀鱼吐出来。见琥珀失去了反抗的力气，岸田便捂住了她的嘴，说道：
“快动手吧，一会儿她又要发疯了！”
“哼哼，子神琥珀，你的脸蛋其实还挺可爱的呢，只可惜张在一只耗子脑袋上了。现在，和你完整的脸蛋说再见吧！”
琥珀被捂住的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无能为力地盯着那把美工刀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豆大的泪珠不断从她眼里涌出。琥珀害怕地紧闭双眼，等待着那把冰冷的美工刀割在自己脸上。
“啊——！”
一声惨叫传来，而那把美工刀似乎没有把伤痛传播到自己脸上。琥珀睁开眼睛，惊讶地发现原先还很嚣张的里衣捂着腰摔倒在地，她是被什么人给踹翻的，那把美工刀也掉在了一边。而那个袭击者现在就站在她面前，那个少女穿着他们学校的校服，长着一头银蓝色短发，头上有一对小小的鬼角，那是一个鬼族的少女。琥珀一眼便认出了她是谁：
“琉璃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