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辆朝仓市警局的警车亮着闪烁的红色警灯,停在案发现场:一座废弃的联邦陆军仓库周围。这座仓库有五座库房,其中一座已经因为爆炸而垮塌,地面和废墟上还存留着烧焦的痕迹。有几条铁轨从附近的主干道上延伸到仓库之间的空地中分开,分别延伸到各个仓库里。
仓库外墙的几个入口都拉上了警戒线,几名警察正站在那里阻挡着想要闯入现场拍照的记者。这些警车之间还停放着一辆救护车,几名身着蓝色衣服的急救人员正木讷地站在救护车旁看着这很混乱的现场。这场案件的受害者显然已经不需要救护车了,那是一个放学路上遇害高中少女,穿着她的校服仰躺在废旧仓库肮脏的水泥地面上,从尸体表面来看她的死亡时间并不久,几个警察正在对着尸体拍照取证。而法医则在检查着她的尸体,寻找有关凶手的蛛丝马迹。这个仓库附近很少有人会过来,原本这个受害的少女可能会尸体腐烂都不会有人发现她。但之所以警察这么快就赶来了,是因为凶手在一处公共电话报了警,把警察引来观看其“杰作”,而自己则已经混入人群消失不见。
一辆铅灰色的雪佛兰汽车,驶到了仓库附近那些记者和围观人员后面停下。上面下来了一个穿着卡其色外套和白衬衫,头戴着一顶圆帽的高大中年男子。他一脸凝重地快步拨开人群走向案发地,外围的一个警察示意他停下,而那个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了警徽表明了他警探的身份。他掀起警戒线走入了仓库中,经过一排排已经闲置的,有的已经倒在地上的空弹药架,来到仓库的楼梯边上,那里就是发现尸体的地方。这时,正蹲在尸体旁边的一个警察见到他便马上走上来说道:
“子神警探,根据尸体温度推测,这个孩子死亡时间应该不超过四个小时,应该是在中午遇害的。这里已经是两个月来的第三起凶杀了。毫无疑问这又是弯道杀手的杰作,他留下了信件来挑衅我们。”
“三个受害者,全是未成年的女孩,这个只敢对女孩子下手的混蛋真是卑劣又无能。”
子神海里,琥珀的警察老爸,他摘下头上的帽子,露出一对耷拉着的有些干瘪的鼠耳。亚人们只要上了点年纪,耳朵和尾巴就不再那么坚挺,看上去像是缩小了。而海里平时还戴着帽子,如果不注意他背后那节丑陋的老鼠尾巴,就很难发现他是个亚人。
他在尸体旁蹲下开始观察受害者的惨状。这个死去的女孩和之前两个一样,身上的衣服都很完整,没有性侵害的痕迹。身上的财物也没有丢失。这个女孩的钱包已经被收纳在证物袋中,钱包里白花花的一小叠美金也没有被拿走。女孩死不瞑目的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她因为死前缺氧而印堂发黑,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勒痕,她的双手和指甲缝里都是尘土,凶手用一种残酷的手段缓慢地勒死了她。从女孩的学生证上海里得知了她的身份:白石茉文,15岁,静海中学高一年级学生。看着这个可怜的孩子,子神海里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女儿,受害者与自己的女儿是同龄人。明明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却葬送在了一个变态手里。
这个凶手每次作案后都会在现场留下对警方的嘲笑,这次的留言被贴在了仓库的墙上,上面写着:“税金蛀虫保护不了扶桑州女孩,下个月我还会继续作案,你们想继续陪我玩这个游戏吗?”凶手为了不让警方分析字迹,所有的字都是从报纸和杂志上剪下来拼贴的。自从弯道杀手第一次作案开始,海里他们就展开了调查,可是凶手却能在他们眼皮子地下大摇大摆地进行着谋杀,这难道不是他们无能失职的表现吗?
“子神先生,您看出什么来了吗?”
一个西装革履的大胡子走到了仓库里,而他背后还跟着一个二十多岁棕色头发的兔耳少年,这小个子还不到一米七,看起来还是个稚气未脱的新人。
“高斯警长,再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会把他捉拿归案的。”
海里蹲在尸体身边迟迟没有起来,甚至都不抬头看一眼警长。
“我很欣赏你的工作态度,但你们扶桑州的警察能力也就这样了不是吗?哥伦比亚特区已经得知了这桩案件,三天后联邦调查局派出的重案组会抵达朝仓市,到时候你们所有人要全力协助他们。”
海里没有说什么,因为凶手逍遥法外。既然他们干不好,上级就只能派遣更专业的人来搞定这件事。但他还是很在意那个跟在警长背后的少年是什么人,便问道:
“这个跟你过来的小兔崽子是谁?”
“哦,他可不是小兔崽子,他是从合众国本土调来的,是你的新搭档。无论是警察还是警探,都得有个搭档才能事半功倍不是吗?”
高斯拍了拍身边的那个男孩,示意他去和海里打个招呼。海里一脸狐疑地盯着这个新人,脸上写满了不信任。
“您好,我叫奇科·加西亚,来自西海岸三藩市,很高兴与您成为搭档!”
加西亚友好的伸出手去想和海里握手,但海里却直接无视了他。海里无奈地对高斯警长说道:
“扶桑州的社会情况只要我们这些土生土长的人才清除,这些从本土调来的新人根本什么都不懂,就连你也是啊,难道你从萨科齐州调来这里工作了十几年,就完全了解了这片土地吗?我们现在任务很重,我没有什么心思照顾一个新人。”
加西亚感觉自己热脸贴冷屁股了,感觉尴尬极了,他只好退到一边。而警长则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对海里说道:
“加西亚有极强的侦查能力,并且参与过对十二宫杀手的追捕。这孩子并不是白纸一张,那场案子结案也有他一份功劳。我知道你对去年搭档的殉职还心有余悸,但你靠单打独斗是走不远的。我和加西亚原本的搭档是老同学,他殉职前将这个孩子托付给了我,你们之间相互磨合一段时间,他会成为朝仓市警方的新鲜血液。”
海里还想说些什么推辞的话,但他又觉得没有什么意义了。自己上司下达的命令,就算强行推辞掉自己也不会好过。
“好吧,你可以先跟在我身后慢慢学,但我一开始不会带你去做什么重要的事,你也别给我拖后腿。”
海里不耐烦地走到加西亚面前,加西亚抬头看着他的高个子新上级:
“以后要麻烦您了,子神先生。”
海里不耐烦地抓住加西亚的手握着晃了几下,然后凑到对方耳边说道:
“我可不是你的保姆,要是你妨碍到了我的话,我就马上赶你走!”
“您什么命令我都会好好遵守的。”
“希望如此,这是我的电话号,你到时候用这个联系我。奇科·加西亚,我以后就叫你奇科好了。”
海里摸出一张硬纸名片,加西亚恭恭敬敬地双手接住了它。海里随后对高斯径直说道:
“今天我就先回去了,我已经被这些事折磨得太累了。我很久没有和女儿一起吃晚饭了,奇科也先回去吧,我今天没有什么要叫你干的。”
说罢,海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了仓库。几个记者像是鬣狗闻到了新鲜血肉,围上来了用长枪短炮轰炸道:
“请问警探先生,仓库里情况如何?弯道杀手如此挑衅,警方对此作出何种回应?对于民众普遍认为的警方查案无能,您有什么想说的?还有……”
海里不耐烦地从他们身边挤过去来到自己的车边,在他发动车子后还有些记者对着车子拍个不停。海里原本心情就很郁闷,现在被这些记者搞得彻底爆发了,他朝那些人咆哮道:
“我只是个小警探,你们有本事问警长去,他就在里面!”
说罢,海里一脚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海里已经走了,但是奇科还不想就此下班,他决定要多做些事得到这位新搭档的认可,于是在和现场的法医交流了解现状后,他与其他警察们分头开始走访住在附近的居民。
尽管这个社区有大量附近化工厂和电子设备厂的工人租住,人口密度并不低,但是废旧仓库附近一带住的人却并不多,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这个仓库因为几年前发生过一场严重的安全事故。由于这些仓库连接着火车轨道方便货运列车卸货,而三年前一列装着VX毒气的军用列车脱轨直接撞进了其中一间装满军火的仓库里发生了爆炸。爆炸发生时铺天盖地的VX毒气升腾而起,导致周围地区几乎人畜无生。那次灾难中朝仓市政府紧急撤离附近的五万多居民,有将近六百人死于毒气。虽然如今仓库已经废弃,越来越多的人搬了回来,但仓库附近那几排房子基本没有什么人居住,围观者也是从其他地方过来凑热闹的。
奇科问了周围的围观群众一圈,询问他们是否在中午时段是否有看到过可疑人员,但被问者都是无一例外的摇头。随后他又去附近的住户那里了解情况,由于附近的那些房子没有人居住,他只能一直走到有人烟的住户那里。但那些家庭主妇也表示自己家离案发地遥远,不能提供有效线索。正当奇科返回仓库准备和其他警察交流一下发现时,他突然看到一栋废弃的双层住房那里,有个头发乱蓬蓬的人正站在二楼的窗户边上。他也看到了奇科,便一边招手一边朝奇科喊道:
“兔崽子,到我这里来,我有你想要的东西!”
“说谁是兔崽子呢?侮辱警察,小心我把你抓起来!”
只见那个家伙在窗前消失了,奇科马上跑到那房子前想把他找出来。那栋房子没有门,奇科进去以后发现里面脏乱无比,地上堆满了垃圾和各州破旧物品,客厅里的冰箱,沙发等大件家具都被拆地稀碎,连窗户都已经被人卸走了,这应该都是附近的无家可归者干的。但好在楼梯还没有人把它拆掉当柴烧,所以奇科很轻易地来到了二楼。二楼的每个房间也是惨不忍睹,但当他打开了一间关着门的房间时,却发现这个房间十分干净整洁。地上铺着茶棕色的地毯,墙上裱着米黄色的壁纸,还贴着许多的宣传画,上面画着蘑菇云,外星飞船,海豚之类的东西。
房间靠窗一侧有张铁丝床,上面铺着洁白的被子和床单。之前奇科看到的那个神秘人正坐在床上,他是一个老人,长着一张皱巴巴的红褐色面孔,灰白色的头发和胡子很浓密,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他身穿红色格子寸衫和一条洗的发白的牛仔背带裤,可以看出这家伙生活拮据但又精于打理。
“你是什么人,是这里的住户吗?”
奇科不敢对这个人放松警惕,他和对方谈话时时刻准备着一旦对方做出出格举动,他就会从腰间把枪拔出来。
“你很紧张么,兔子警官。你的耳朵不会骗人,放松点吧孩子。”
神秘人和蔼地微笑着,奇科察觉到自己的一对兔耳正警惕地竖了起来:
“你把我引到这里来做什么?”
“你们是在查仓库的命案吗?我这老头倒是知道一些线索,边上有张椅子,你坐下来咱们慢慢谈。”
奇科把那张椅子拖到床边坐下:
“好的先生,对于凶杀案您知道什么线索吗?”
“孩子,我名叫赫克托,今年67岁。如你所见,我是一个波萨达斯主义者,是我们领袖波萨达斯和领袖的导师托先知的学生。我的国家发生了政变,新政权疯狂驱逐我们这些波萨达斯主义者。但讽刺的是我最终却漂洋过海在资本主义的扶桑州找到了庇护,我在此要感谢你们的政府。所以孩子,你愿意静下心来听听波萨达斯主义的伟大奥妙吗?”
“停停,我是来查案子的,不是来听你讲故事的。”
奇科不耐烦地打断了这个老人:
“您如果有案件的线索,那请您现在就告诉我,不要再逗我玩了!”
“哦我的孩子,你想要别人为你付出,那你也应当给予别人相应的东西。”
老人对奇科打断他的话毫无怨言,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会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但在此之前也请你聆听我想说的话。”
“好吧,那请您尽量长话短说。”
奇科无可奈何地答应了老人的要求,他太想要知道线索了,他总不能对着这个老人刑讯逼供吧?在得到了奇科的允许后,老人赫克托开始了他的演讲。他先是滔滔不绝地讲述了波萨达斯主义的起源与几个重要的领导者,从托先知如何从黑海共和国出走到拉丁美洲落脚,最后被黑海刺客用冰镐击中头部暗杀,而波萨达斯又是怎么升华托先知的理论创建波萨达斯主义。
“众所周知的,我们现今的资本主义社会发展已经陷入僵局,世界人民一盘散沙。而一场世界末日的降临会毁灭大多数的文明,可幸存下来的人接受了末日的考验会变得更加团结,从而建立起理想的乌托邦。而我们还积极与天外来客取得联系,因为我们当今的社会结构决定科技水平,如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可以实现星际航行。那么可以做到穿越亿万光年来到地球的外星人一定拥有高超的乌托邦社会形态,那我们可以联系这些富有国际主义精神的外星人解放我们的星球……”
赫克托说得根本停不下来,奇科卷起袖子看了看手表,已经过去快半个小时了:
“嗯嗯,赫克托先生,您的发言真令我受益匪浅。但恕我直言,您什么时候才能开始讲述关于有用线索的事情?”
赫克托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太多了,他拿出一本书,从里面取出一张夹着的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名字:大城和洋。
“去调查这个人吧,我觉得多半就是他了。”
赫克托把纸条递给奇科。
“这是谁,你怎么知道他和凶杀案有关?”
奇科看着纸上的名字问道,他们并不能随便兴师动众地去调查一个市民,这需要有足够的证据。
“孩子,我就住在仓库附近,向人们传达波萨达斯主义的精神。来这里的人并不多,他是其中一个。我遇到他好几次,并问他有没有兴趣了解波萨达斯主义和托先知,结果这家伙给了我一拳让我这老头子滚开。结果他没注意到钱包掉了,我捡了钱包追上去还给她,期间我还打开钱包看了下他的身份证,他就叫这名字。这人最近老是在这儿游荡,可这破地方又有什么东西值得他注意的呢?而今天早些时候我看到他拖着拉杆行李箱从我的屋前经过,半小时后又拖着箱子去了另个地方。你说他会不会把尸体藏在箱子里,然后抛弃在仓库呢?”
“原来如此!”
奇科拿着纸条就要走人,他快步走到门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便回头问赫克托:
“这里是您的家吗?”
“严格来说,不是吧。我这老头子没工作,买不起也租不起房子。我看这里空着,就住进来了。”
“我提醒你一下,如果有人举报您,您是会被赶出去的。”
奇科说完便急匆匆地关上门走了。赫克托站在窗边看着奇科跑向仓库,然后他从床下拿出一个铁皮盒子,只见盒子里装着一把护林员手枪,还有几个弹匣。他取出这把手枪装上弹匣,咔嚓一声打开保险扣,自言自语道:
“这个孩子不相信,大家都不相信世界末日要来了。但是,我相信我们的领袖应该不会弄错,至于我这把浑身是病的老骨头,应该活不到乌托邦建立了吧。不过我只要还剩下一口气,就应该多帮助你们。末日会杀死很多人,很多的好人,也会催生很多坏人。我只希望,好人能活得久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