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不祥的流星雨
琉璃子陪琥珀吃了晚饭，然后她俩把剩菜放进冰箱，碗筷都收拾进厨房。期间琉璃子还不忘安慰着琥珀：
“没事的，叔叔也算是个身经百战的老警察了，他肯定处理过许多这样的麻烦。”
“我只是觉得今晚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从刚才老爸离开后就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我的预感一向比较灵敏。行了，先不想这些了，咱们去天台上吧！”
她们回到客厅里，沙发那儿放着一大袋零食，琥珀打开袋子后发现里面全是些橘子汽水，白桦汁液，洋芋片一类的东西。琥珀便拿上这个袋子，而琉璃子则是一手拎了一把椅子。然后她俩直接乘着电梯到了顶楼，一到那里才发现原本空旷的楼顶现在居然有几十个人已经等在那里了，他们要么带了椅子，要么带了野餐用的毯子，还有人架起了天文望远镜。看来楼里的住户都出来要找个好位置观赏流星雨，更夸张的是居然有个热狗小贩看到了商机，在天台上支起了一个简易的小摊。天台上弥漫着一股热狗的香气，虽然大家都已经吃过饭了，但还有几个人被这热乎的热狗气息折服，围在他的摊子旁边。
琉璃子找了个靠近天台边缘的位置放下了椅子，天台边缘还有半人高的铁栏杆，所以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天色极为晴朗，一轮清晰的弯月挂在空中，数不清的繁星点缀在淡紫色的夜空中，人们饶有兴致地等待着利维坦彗星的出现。琥珀和琉璃子并排坐在椅子上，琥珀望着夜空，感受着从远处海岸线上吹来的徐徐凉风，但她的心情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难道只是因为担心父亲吗？明明现在的天气令人舒适，天台上的氛围也其乐融融，人们都在欢笑着，讨论着彗星与流星雨，还有人高谈阔论着关于外星文明的话题。但琥珀却感觉到了一股无名的压迫感，头上的这片空旷的天空弥漫着致命的气息，她甚至觉得整个天空上的星辰要对着她坠下，要在顷刻间将她赶尽杀绝。
“小琥珀，来点这个桦树水吗？”
琉璃子从那个大袋子里取出一瓶白桦汁液递给琥珀，而她则舒服地靠在椅子上把洋芋片嚼得咔嚓响。琉璃子暂时打断了琥珀不安的思绪，她接过琉璃子递来的装在玻璃瓶中的饮料，旋开金属瓶盖便对着喉咙里灌去，希望用它来浇灭自己内心的不安。桦树水一入口，那股酸酸甜甜的味道便在口腔中蔓延开来，讨厌它的人觉得它喝起来有一股胶水味，但喜欢的人则会沉溺于它清爽的口感。突然琉璃子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让瓶口从她的嘴边离开：
“你还好吗琥珀？你喝饮料的样子好像特别难受。”
“呃，我没事。”
琥珀用手背擦掉嘴角的水渍，拎起袋子翻了几下，觉得袋子里的洋芋片，饼干一类的零食不能吸引自己，这时她想到了那个卖热狗的小摊，便从口袋里摸出一美元的纸币急不可耐地对琉璃子说道：
“那个……能帮我去买热狗吗，我们一人一份，找的零头归你！我现在好想吃热狗！！我要吃热狗呀！！！”
“呼呼，刚吃过饭，又要吃热狗吗，你要加什么东西？”
“酱料给我加沙拉酱，其他的随意啦！”
琉璃子拿着琥珀给的一美元纸币去了做热狗的小摊那儿，摊主招待完了其他的客人，正用厨铲翻动着烧炉铁板上的热狗肠，旁边还有洋葱一类的配菜正被油煎得吱吱作响，一股诱人的肉香味随着肉肠与铁板间爆裂的气泡飘逸而出。
“老板，给咱来两个热狗。加芝士洋葱生菜，一份要加沙拉酱，另一份要加合众国黄色芥末！”
“好嘞，马上给你做好，一共75美分！”
热狗摊上有个用来装钱的铁饭盒，琉璃子把一美元纸币放进去，然后自己从里面拿了两个10美分硬币和一个5美分硬币。不多一会摊主就做好了两个热乎的热狗，用锡纸包起来交给了琉璃子。她带着热狗回到琥珀那里，把放了沙拉酱的那份交给琥珀，还连同那25美分硬币。
“找来的钱你就收下吧！”
琥珀说道，琉璃子把这三个硬币揣进自己的口袋，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琥珀拆开热狗的锡纸包装，里面的配料都还散发着滚烫的热气，她朝着热狗吹了几口气，开始一口口咬着热狗。琥珀在晚饭时吃得就比较饱了，她的胃口很快就被热狗彻底填满，随着身上的血液调转去胃里促进消化，她脑袋中不安的思考也缓解了不少。而琉璃子的胃口似乎大到没有边，她埋头吭哧吭哧地啃着满是黄色芥末的热狗，额头上还因此冒出不少汗珠。
“琉璃子，你还记得我们最早时是怎么相遇的吗？”
“嗯，小琥珀问这个干什么？”
琉璃子放下啃了一半的热狗，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嘟囔着：
“还是幼稚园的时候，你就形单影只的。那天放学时你的家人还没有来，小琥珀自己在荡秋千玩。咱就想着这样可爱的孩子却没有一个朋友太可怜了，就坐在了你旁边的秋千上，说：‘你好，咱叫鬼方琉璃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记得，然后那时我脸红到了脖子根，因为我不怎么会和人打交道，我们就这样荡了很久的秋千。你不停地和我说一些关于你的事情，我听着一句话也不说。”
琥珀狠狠地咬了一大口热狗：
“谁知道呢，你居然成了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而现在除了家人外也没有什么朋友的地位可以超过你了。那么，话说过去的三年你都在做什么？”
“咱是在日暮泷上的初中，那时候咱爸爸去自由城上班了，就剩下咱和妈妈租住在那附近。因为那边没有像样的高中咱才搬来了朝仓市，不过咱到了要上高中的时候因为食物中毒生了挺久的病，最近才开始上学。和叔叔说的咱成绩很好都是乱扯的，咱琉璃子连功课都跟不上的说。虽然咱有说过愿望具体说出来就不灵验了，但是咱们可以大致说说你想要什么方面的愿望？”
“嗯，我想要祝福家人和朋友！我的哥哥最近给我寄来的信里说他被派遣到了新的基地，那里的士兵都很欢迎新朋友。那个地方非常安全，敌人很少。每当有士兵在泽国服役期满了，他们都会开派对为他送别，一起唱着《乡村路带我回家》。但是，也不知道他信里写的是不是真的，或许他过得很难堪，只是不想让我担心他的处境。”
琥珀望着这片星空，虽然泽国和扶桑州有一定的时差，但现在估计也快天黑了吧。她想象着哥哥应该吃完了晚餐，开始在基地周围巡逻。也许他会和自己的战友们围坐在火堆旁边把枪堆成一垛，然后仰望这头顶同样的繁星。
琉璃子能理解琥珀的焦虑来自什么地方，不仅仅是她自己在学校里受着欺负，还有她的两个亲人随时都会受到致命威胁，不管换任何人压力都会很大，琥珀只是一个刚上高中不久的孩子，很容易被这些压力打垮。
“那咱也要同样祝福，希望能让琥珀快乐起来！”
琉璃子拧开了一瓶橘子汽水，汽水噗嗤一声涌了出来沾湿了她的衣袖：
“来干杯吧，琥珀！”
“干杯！”
琥珀用那半瓶白桦汁与琉璃子碰杯，将其一饮而尽。琥珀看到琉璃子正把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便伸出手去摸着她的手背。琉璃子愣了一下，但马上心领神会地一下把琥珀的手抓在手里，她的手心贴着琥珀的手背。琥珀感到有点湿润，又暖暖的。琥珀没有像以前那样害臊把手缩回来，她慢悠悠地说道：
“琉璃子的手心，好温暖呢，就这样握着好吗？”
“随你喜欢吧。”
两个女孩都不再说话了，只是彼此将手握在一起看着这片天空。过了十几分钟，天台上有人喊道：
“利维坦彗星，它出现了！”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天上，带着望远镜的天文爱好者努力在天上查看彗星的踪迹，热狗小贩也丢下了手上的工作跑到了天台边缘仰起脖子。
“看到了吗小琥珀，在那里哦！”
随着琉璃子手指的方向，琥珀看到了一颗巨大的发光体正在缓缓滑过夜空，它比天空中任何一颗星星都要明亮，背后还像扫把一样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琥珀想到了电视上的科普内容，那便是彗星由细碎物质构成的慧尾了。站在天台上的人们看到了这一奇迹，无不开始欢呼起来。但琥珀这首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彗星也被人叫作扫把星，会带来厄运。但彗星也会带来流星雨，被认为是好运的象征，那么彗星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此时，彗星尾部抛射出的杂质已经开始摩擦地球的大气层，它们急速坠落燃烧着，形成了一颗颗耀眼的流星，接连从天边一道道地滑落。
“是流星，咱们快许愿吧！”
琉璃子松开琥珀的手，她们望着这些从天际坠落的繁星，将双手放到胸前握住，诉说着自己的愿望。
“希望父亲的任务一切顺利，希望他永远平安健康！祝愿哥哥从战场上凯旋而归，枪林弹雨全部绕着他走！祝愿琉璃子与我的友谊永远长久，我们要当一辈子的朋友！”
琥珀每许下一个愿望就会凝视一颗流星，似乎这样便可将愿望寄托在上面，当流星消失在地平线，她的愿望也就实现了。但当她许完了这几个愿望，却发现流星雨还在不停地坠落，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她继续许愿；
“丽丽卡不要再伤害任何人了，不要再有任何人被校园欺凌！泽国的战争快快结束吧，士兵们都和家人团聚！不要再继续冷战了，地球上的资源可以养活我们所有人，让我们生活得更加自由美好，一起享受和平吧！”
琥珀又一连许下了几个很高大上的足以拯救苍生的愿望，虽然实现的可能性不高，但许下这些愿望后琥珀顿时觉得自己身上多了一圈伟大的光辉，真想马上把自己许的愿和琉璃子分享一下呢，要不然都没人知道她多伟大。
就在琥珀还在沾沾自喜时，人群中突然有人惊呼了起来，起初琥珀还没有注意到，但等到琉璃子重重地推了她一下，琥珀终于惊觉过来。
“琥珀，快看天上！”
琥珀“唰”地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她发现天上的彗星分裂出了好几颗巨大的物体，比之前的流星都要巨大！其中一些朝着地平线的其他地方飞去，但其中一颗体积却越来越巨大，越来越明亮。
“天哪，它要砸到我们头上了！”
卖热狗的小贩大叫道，他丢下热狗摊冲进电梯里，而天台上的人们一下子炸了窝，不少人纷纷往电梯里挤，或是往楼道里钻。
“我们跑不掉的！”
另一些人则是意识到逃跑是徒劳的，干脆痛苦地趴在地上抱住了头。这个变故实在让琥珀难以解释，她像一具石雕那样呆愣在原地，而琉璃子则冲上来紧紧抱住她，用尽力气声嘶力竭地喊道：
“琥珀，如果这就是结束，就让我们一起走吧！”
只是琉璃子还没有喊完，她们俩和天台上的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了，那颗陨石分裂成了一大一小两块，发出刺眼的橘红色光芒拖着长长的尾巴，从他们的上空飞了过去。一时间大家纷纷转过头去追踪它下落的地方，死里逃生的快感还没有涌上他们的心头，他们都目睹了接下去恐怖的一幕：那颗小的陨石居然直接砸进了朝仓市里，他们在郊外也可以看清楚城里爆炸的火光，虽然爆炸在这里看起来很渺小。而更大的那颗落到了远处的群山后面，顿时把天空染红了一片。
人们都不安地回到了家，他们中有的打电话确认住在城里亲人的安全。琥珀失魂落魄地走回了家里，像个散架的木偶坐在沙发上。琉璃子赶紧打开了收音机，根据里面的播报，陨石击中的城里一座正在施工的工地，发生了爆炸和火灾，人员伤亡不明。而较大的陨石落入森林里，引起了一场山火。
“没事的小琥珀，这些陨石落地后本来就差不多烧尽了，广播里也说爆炸范围很小，你爸爸遇到危险的情况比咱们散步时被闪电连续击中两次还低！”
尽管琉璃子这样安慰，但琥珀还是呆呆地坐着，她的头发和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豆大的汗珠还不停从额头上滑落下来。
“去洗个澡吧，咱们都一身汗臭味了。”
琉璃子提议带琥珀去洗澡，可琥珀也没有什么反应。琉璃子走到琥珀身边很轻易地就将她拉了起来，也没有什么反抗，那就当她是默许了吧。于是琉璃子推着琥珀走到了浴室里，琥珀家的浴室有一个浴缸，琉璃子便让琥珀坐在旁边的板凳上，自己去给浴缸放热水。然后她便脱掉自己的衣服放进一个箩筐里，接着又把琥珀也脱了个干净。琥珀一动不动地任凭琉璃子摆弄着，也不知道她是在担心父亲的情况，还是被刚才的陨石吓到了。琉璃子把她抱进浴缸里，然后自己也坐了进去，拿挂在浴缸边墙上的丝瓜络帮琥珀擦背。
“怎么样小琥珀，还舒服吗？嘿，你应该去多喝点牛奶了，你的身体有点贫穷哦！虽然咱的也没多富有……”
琉璃子调侃了一下对方的身材,又恶作剧似地在琥珀瘦削的腰肢上挠了几下，但只见琥珀还是像条死金枪鱼那样一言不发。琉璃子突然觉得有点慌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朋友，只能继续小心地帮她擦拭身体。
突然，客厅里的电话响了，琥珀突然就炸毛了，头上的一对鼠耳突然就像利剑一样竖了起来。她翻身离开浴缸，一丝不挂地朝客厅冲去。
“唉等等，你还没穿衣服呐！”
琉璃子拿起一块浴巾披在自己身上，又拿起另一块追了出去。只见外面琥珀已经接起了电话，琉璃子把浴巾盖在琥珀身上。琥珀听到电话里传来了爸爸的声音，她顿时放松了下来：
“爸爸，你们那边怎么样，有被陨石波及到吗？”
“不要担心，女儿！我的任务已经平安完成了，只不过现在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一下。陨石砸到了附近的建筑工地，我可能要去维持一下秩序，或者回到警局写份报告。如果琉璃子晚上不回去的话，你们俩早点睡觉吧！”
“嗯，好的爸爸，那您小心啊！”
“晚安，琥珀！”
琥珀的爸爸挂断了电话，这下子琥珀终于可以确信，她爸爸完成了任务，并且没有被陨石伤到，这下子她终于放心了下来，同时一股困倦的感觉也涌了上来。
“琉璃子，我有点累了，要不我们去睡觉吧？”
“嗯，好呀，小琥珀你有多的睡衣吗……”
而在朝仓市内，子神海里搁下电话走出了公共电话亭。在街道另一头，便是被陨石击中熊熊燃烧的工地。他望向那个寿司店，刚刚发生了枪战的地方。此时救护车已经来了，急救员们正七手八脚地从里面抬出了四具尸体，其中两具尸体身上还放着警徽。他们都被子弹打得千疮百孔，样子狰狞可怖：双眼圆睁，瞳孔变成了浑浊的白色。黑色的污血，正从弹孔和他们的嘴里流出来。而奇科·加西亚和高斯警长则手足无措地站在寿司店门口，这个新人显然被刚才发生的那种超出认知的事吓到了，而高斯警长则用手死死地握着纱布捂住伤口，等待医护人员进一步处理。
海里对女儿报了平安，但他显然没有告诉女儿刚才发生了什么。毕竟将这种事情告诉琥珀不只是会让她担忧，毕竟尸体死而复生这种事情，若不是亲眼所见谁又会相信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