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尸变
海里和奇科惊魂未定地站起身来，俩人身上都蒙上了一层灰尘，爆炸产生的飞灰，正不断从天上飘散下来。他们看到对面的工地正在熊熊燃烧，宛如巨龙的冲天火光把夜空照成橘红色，连天边滑落的流星也黯然失色。居住在附近的人们都从家里跑了出来冲到大街上，惊恐又迷茫地面面相觑着，他们中有的人甚至还没来得及穿衣服，光着脚丫，身上只穿着裤衩或是蒙着浴巾。
而这时寿司店老板跑了出来使劲地拍打着海里，朝他大叫道：
“快进店里看看吧，里面有怪物！”
“怪物，什么怪物？”
海里觉得莫名其妙，但似乎没有什么惊讶的了。他有点没从陨石撞击中缓过神来，自认为刚才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现在就算告诉他火星人向地球宣战他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海里带着奇科又返回了店里，作为一个老警察海里自觉见多识广，但是接下去他见到的事还是惊掉了他的下巴。刚才已经倒下的安田此时已经爬了起来，正趴在大城的身上。海里以为安田还没有死，或许子弹没有击中他的要害吧，于是便朝他喊道：
“安田，你没事吗？你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叫救护车来！”
听到背后有人喊他，安田缓缓起身，但站在寿司店里的人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难以名状的场景。只见大城的尸体已经被开膛破肚，里面滑腻腻的内脏被扯出甩了一地。安田双眼圆睁，瞳孔变成了浑浊的白色。他沾满鲜血的双手还抓着黏糊糊的人体器官，嘴里还在咀嚼着血淋淋的肌肉组织。当安田看到站在面前的几人，顿时就像头猛兽发现了猎物，嗓子里发出一声沙哑的嘶吼，迈着扭曲的步伐直冲过来。由于他的速度实在太快，站在前面的高斯警长躲闪不及，被安田一口咬在了手臂上，牙齿咬穿了厚厚的衣服直接撕下了一大块皮肉。高斯警长揪住安田的头发用力把他摔在地上，但安田一翻身马上便爬了起来。高斯警长顾不上手臂上的疼痛，拔出手枪在安田要扑过来时连开三枪，子弹都打在了安田的胸前，但他只是一个踉跄倒在过道上，却并没有死去，仍在吼叫着挣扎着。奇科察觉到了危险，马上将一个满的弹匣塞入枪中。而海里冲上去挡在了高斯面前：
“你要干什么，他已经中了那么多枪，你现在想把为你卖命的下属杀死吗？”
“我不知道这发生了什么，但他显然已经不是人了，你仔细看看吧！”
高斯警长让海里去好好观察一下这个所谓的同事，其实海里自己也无法接受这个就是他的同事。无论人类还是亚人，他们都不可能被打成筛子还活着，趴在尸体身上茹毛饮血，还六亲不认地进行无差别攻击。但现在的安田是什么呢，他应该是死了，却还能站起来走动。说他活着，却早已失去作为人的意识和智慧，而仅仅剩下杀戮的本能。
正在海里发怔时，安田又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站起来，张开血盆大口朝海里直扑过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安田的脑袋被一发子弹击穿，白色的头骨碎片和脑花喷了一地，是奇科为了保护搭档本能地开了枪，他见射击身体不能阻止发狂的安田，便直接朝着他的头部开火。安田的脑袋被.45口径的子弹炸飞了一大块，他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了。
这时海里听到墙角边传来了非人的吼叫声，只见内脏流了一地的大城也已经“死而复生”变成了和安田一样的东西。只是大城的下半身受伤严重站不起来了，他居然用两手撑地慢慢地在地板上爬了过来，而血污和内脏不断从他身体下被拖出，似乎他一点也感受不到身体撕裂带来的痛苦。海里想到刚才的安田是被击中了脑袋才彻底死去了，这说明杀死他们这样的怪物或许就是要摧毁大脑。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海里走上前一脚踏在大城的背上让他动弹不得，任由他那双苍白的双手四处乱抓。大城徒劳地张大嘴巴，想要撕咬这个踩着他的男人。海里举起手枪对准大城的后脑勺扣动扳机，随着一团污浊的红白色混合物爆出，这个重获新生的罪犯被彻底送进了地狱。
看着眼前这两个复活后又被爆头的死人，海里思考着之前那些年的从业经验，但他以往遇到过的案件无论多么骇人听闻，都不能和刚才发生的相提并论。他想破脑袋都不明白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在现实中发生。现在他唯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离开这个空气中满是血雾的寿司店，去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顺便打电话通知一下女儿告诉她和朋友可以早点睡觉了，别熬夜到太迟以免影响第二天上课。
海里把高斯警长和奇科晾在一边，走出寿司店时他看到外面已经来了警车和救护车，警察和急救人员们走进了店里。海里来到了街道对面的电话亭，橘黄色电话亭的玻璃在爆炸冲击波的影响下已经出现了蜘蛛网般的裂痕。他往投币口投下一块5美分硬币，然后拿起电话转动着拨号盘拨打了自己家的电话。
“喂喂，这里是子神家。”
“琥珀，我是爸爸，任务已经完成了……”
由于被陨石撞到的建筑工地当晚并没有施工，也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所以只是派出了少许警察封锁了道路，加上消防队扑灭火情，并不需要海里他们去掺和什么。于是海里带着奇科和后续抵达的警察沟通好情况后，就先开车离开了现场。
一个小时之后，海里和其他参与行动的警员们陆续回到警局。在警察局的大办公室里，海里坐在他那张小小的办公桌前，准备拟写这次的行动报告。最近的天气可以说越来越热，天花板上那些吊扇嗡嗡作响，却好像带不来一丝清凉。他对这份报告简直不知道从何下手，要说嫌犯拒捕枪杀警员被击毙，这都没问题。但然后呢，写死人复活到处咬人吗？对于这种怪异现象，高斯警长只是说向上头汇报了，似乎也没什么重视。
海里放下钢笔，看到了桌上那个白色的咖啡杯，上面用马克笔歪歪扭扭地写着：送给最亲爱的爸爸。他拿起杯子把里面已经冰冷的咖啡一口气灌进自己的胃囊，随着脑细胞被重新激活，他甚至开始觉得刚才发生的是否只是幻觉，或许高斯没有被咬伤呢，那时警长可能和他们并肩作战，他的胳膊是被子弹打伤的。这时海里看到办公桌的挡板后面露出了一对棕色的兔耳朵，他一把抓住这对耳朵把对面办公桌前的小兔崽子给抓了过来问道：
“奇科，你告诉我刚才在寿司店，没有什么死人复活的事吧，都是我的臆想对吗？”
“不，我的好搭档。”
奇科抓着海里的手让他松开自己的耳朵，然后斩钉截铁地说道：
“死去的人变成了怪物，是我开枪救了你啊！”
海里这才松手，奇科不满地揉了揉他可怜的耳朵，说道：
“我才来这个警局不久，档案室在哪里，我想去查查以前朝仓市有没有发生过这种怪事。”
“据我所知，没有。但你要去查的话，档案室就在楼下，在停尸房旁边。”
在奇科走后，海里还是没办法把注意力放在报告上，因为他敏锐地听到了办公室另一侧那些接警员的通话声，那些当接警员的女警察们正耐心温柔地询问着电话另一头的信息：
“911报警中心，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先生，请冷静，您现在在哪？……那里发生了什么？……你的女儿怎么了？……您的邻居在袭击您的女儿？……请您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安排附近巡逻的警力赶往您的位置，请您保持通话……”
在短短的半小时里，已经出现了数通这样的报警电话，通话内容几乎都是关于暴力袭击事件。这让海里感到越来越后怕，为什么在流星雨降临后突然就多了那么多袭击案件？寿司店的死人复活现象难道不是孤立事件？海里想到这里，额头上涔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汇聚起来滴落在报告上，把钢笔字迹融化开来。而这时一名警察推开了办公室大门，怒气冲冲地叫嚷着：
“谁出来帮我搭把手？”
那位警察站在办公室门口，高举起自己那血淋淋的右手，好像举着一面旗帜那般。在他的手背上，可以清晰地看到一个深深的咬痕。这个警察双眼里布满里血丝，喘着粗气，像是经历了一场恶战，他歇斯底里地吼道：
“自由广场上有个混混当街追咬路人，我开枪警告没用，那瘪三赤手空拳想来搞我。我打光子弹都打不死他，居然反咬我一口？！现在我把他拷在车上了！”
“哈哈，柴田警官，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去给自己贴个邦迪吧！”
办公室里有人高声说道，引得大家一阵哄笑，没人把这当一回事。但海里的神经一下子紧绷了，他站起来冲到柴田警官身边：
“带我去看看你抓的混混？”
“好，那一会你帮我把他押到牢房里。”
海里跟着柴田警官去了警局停车场，隔老远他就看到那辆朝仓市警局的警车，正在猛烈地摇晃着。走近一看，只见后座上有个戴着手铐的青年男子正在奋力挣扎，发出一阵阵沙哑的嘶鸣。看到有人来了，他便将头狠狠地往玻璃上撞，只见他的瞳孔也是变成了白色的，嘴里流着血水和唾液。由于猛烈的撞击，他很快头破血流，警车的强化车窗玻璃几乎被他头上的血液染红。
“看看这个疯子，我打了他四枪，血都喷出来了，可他跟感觉不到似的。估计是嗑了什么新型麻醉品吧。问他话也不会回答，只会一个劲地嚎。我费了老大劲才把他拷上车，还让他……咳——咳！让他咬了一口！”
柴田警官突然狠狠地咳嗽了几下，将头扭到一边不顾形象地往地上吐了口痰。望着地上那带血的痰液，柴田警官满不在意地嘟囔道：
“奇怪，居然咳血了，我的气管炎难道那么严重吗？今天可能太累了，我觉得头疼。子神警官，你帮我一起把这小子押到牢房里吧。”
海里赶忙退到一边，让柴田打开车门。在车门把被拉动的那一刻，里面的混混猛地顶开车门扑了出来，柴田躲闪不及被撞翻在地。海里从后面用胳膊死死给这家伙来了个锁喉，但这个混混丝毫没有被窒息所影响，他往前扎了个猛子，便挣开海里的胳膊。尽管他的双手被铐在背后，他还是转身朝海里狠狠地咬来。但海里一点也不惯着这疯狂的混混，他拔出腰间的史密斯维森手枪进行反击。由于已经没有瞄准空间了，他将枪口狠狠撞在混混的胸口上连续扣动扳机，两发子弹顿时击穿了对方的胸膛。这个混混果然和寿司店遇到的情况一样，子弹射在身上根本不能杀死他，但冲击力迫使他后退了两步。海里抓住机会，把转轮手枪的枪管直接塞进了混混嘴里，一口气打光了弹巢中的子弹。
“砰砰砰！！！”子弹击穿了混混的口腔和脑干，将他的脑袋像个甜瓜那样爆裂开来。海里从他嘴里拔出手枪，混混的尸体扑通一声倒地，差不多只剩个下巴还连在脖子上。柴田看到倒在自己面前尸体的惨状，也不由得干呕起来。但海里顾不上这家伙，他一溜烟地跑回警局。尽管现在人们还没感觉到危机的到来，警局的同事们还在麻痹大意，但海里却清晰地意识到，事态的发展变得越来越严重了。他迅速跑回办公大厅，发现奇科正不安地坐在他的办公位前，在见到海里后他马上跑上来说道：
“我刚才路过停尸间的时候，发现里面的冰柜里有东西在撞，似乎是想要出来。我去找了高斯警长，他却说让我不要声张，他会派人去处理。高斯警长看起来怪怪的，他身体很不舒服的样子。”
“听着小子，我认为这个城市里有什么大事很快就要发生了，而且肯定是坏事。要不……我们逃离这座城市吧？”
“我们是警察，怎么可以逃走呢……”
“我已经为这座城市任劳任怨了二十年了，但接下去发生的事我真的束手无策。我现在唯一关心的就是我女儿的安全，我不会让那些怪物伤害到她。我要请假带着她，和她的朋友，如果琉璃子愿意的话。我们买上一大堆物资搬到乡下去住一段时间，避避城里的风头。如果无事发生，也就当作是给自己放假了。等女儿安全后，上级要我结束休假回城里支援，我也无话可说。奇科你想来的话我可以带你一起去乡下，你想留下也随便你。但是请你快点告诉我你的决定，我现在就要甩手不干了。”
这时高斯警长来到了办公大厅，他的胳膊上缠着绷带，脸色变得煞白，额头上还在不停冒着冷汗。他咳嗽着宣布要让警局里多数警员出动执行任务：
“先生们，接到上级的紧急命令，有一伙抢劫联邦陆军军饷的劫匪流窜到了朝仓市工业区，现在他们占据了海角街38号的废弃工厂，咳咳——！联邦调查局的人已经在和对方交火了，朝仓市各分局都需要派遣警力协助抓捕！我们枥木分局除了文职内勤以外，其余外勤警员和警探都要参加，咳咳……请诸位马上准备出发！”
“高斯警长，有些事请您向大家作出回答，难道那些尸体复活的袭击事件是无关紧要的吗？据我所知，这种恐怖的事情不是孤立事件。”
海里一个箭步冲到高斯警长面前质问他为什么对此毫不作为，高斯用手帕擦着额头上不断流下的汗珠，用布满血丝的双眼看着海里，用几近沙哑的嗓音说道：
“你是个好警探，但是太神经质了。我已经向上头反映了此事，他们带走了尸体去调查研究，我们要等待上级给出回应。今晚的确出现了零星暴力袭击，但它们只能被定性为普通袭击事件。眼下去对付那帮武装劫匪，比关心所谓的死人复活更有优先级。作为警察，你应该知道要服从指挥而不是擅自行动，好吗？”
“行，希望等上面的官员有回复时，一切还来得及！”
海里恨恨地对他的上司说道，一种无力感升上他的心头。现在他将被派去执行一个新任务，而那未知的危机展现出了它的苗头，它像是不断增压的爆米花容器那样随时会迎来爆发，海里只能祈祷他可以在爆发前完成任务，然后带着女儿远走高飞。海里拿起自己办公桌上的电话，希望在出发前告诉琥珀，让她第二天不要去上学了，留在家里锁好房门等他回来。
但现在的电话却怎么都打不通，这个城市中数个区域的电话线路竟然莫名其妙地断掉了。在城郊的一个电话线路交换所里，二楼的办公室内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各种人体残骸和碎块遍地都是，一排排转接机上也溅满了油腻腻的污血。而一个电话接线员，他的身上满是牙齿的咬痕，衣服也快被撕裂成了布条，一只耳朵和半边脸颊消失不见，露出红色的肌肉和白色的牙齿。他正趴在一个被咬断喉咙的同事身上，贪婪地用自己残缺的手掌，挖开对方的胸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