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永别了牢笼
对于校园生活，子神琥珀一直说不上有多喜欢，自从上了初中开始就是如此。她平时沉默寡言与他人缺少沟通，下课时总是一个人坐在座位上看小说或是听音乐。从初中起她就在城里上学，不再和琉璃子上同个学校。对于学校中关系较好的朋友，也不过是点头之交。琥珀在初中里度过了一成不变的三年，她从来没和同学一起放学回家，或是互相请客。班级中的那一个个小圈子，她也融入不进去。每当班上的学生谈及琥珀时，总会说琥珀是个很安静的孩子，她基本没法与他人产生什么共同的话题。由于差劲的成绩，琥珀总是在教室外面罚站，在办公室里挨老师的数落。老师们常说琥珀虽然脑子不聪明，但她人很听话。不管怎么数落她，也从来不会反抗。
初中时代能安静而又孤独地度过，已经是一种幸运。琥珀在进入高中的时候，终于遇到了那种欺负同学为乐的家伙。安静的校园生活，在丽丽卡的欺压下变成了地狱。校园的围墙，好似有形的牢笼。琥珀把自己愤懑的情感寄托在她阅读的小说中，其中有一本关于越狱故事的小说深受她的喜爱。尽管那本书被人拿走扔进了男厕所的小便池里，她依然记得上面那段她誊抄了好几遍的文字：有些鸟儿注定不会被关在牢笼里，它们的每一片羽毛都闪耀着自由的光辉。
而当梦境碎裂，呈现在琥珀面前的又是惨痛的现实。她不知道自己具体昏迷了多久，只发现窗外绯红色的夕阳已经染红了心理辅导室。她缓慢用胳膊支撑着身体从地上坐起来，脑袋里嗡嗡作响，里面像关着一大群马蜂。喉咙里有一股咸咸的铁锈味，那是鼻血流进嘴巴里的滋味。等琥珀看清楚了眼前的状况，她发现琉璃子就坐在她的身边，低着头一言不发。
琉璃子这是怎么了，自己又是怎么了。自己为什么会昏倒，好像，是被谁给袭击了。这时琥珀听到一阵丧尸的嘶吼声，她急忙抬头，看到熏惠正被牢牢捆在椅子上，双腿绑在椅子腿上，手臂反剪捆在椅背后面。她正在使劲挣扎着，摇晃着已经不太结实的木头椅子。熏惠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性，她瞪着白色的双眼怒吼着，嘶鸣着。熏惠最后还是死了，在病毒驱使下开启了亵渎灵魂的新生。
“对不起琥珀，都是咱太大意了。”
琉璃子抬起头，她的脸蛋上和眼眶上都有淤青。而她的腰带和武士刀都被卸下放在辅导室的角落里，霰弹枪的子弹带也放在那儿。而还有两个人站在琥珀的面前，琥珀看到他们后，她悔恨而又不甘地说道： “我之前应该开枪的。”
“哼，就算你现在后悔，那也晚了，臭耗子！”
丽丽卡端着双管霰弹枪，枪口指着琥珀和琉璃子。而岸田在一边来回踱步，他的手上套着明晃晃的手指虎。丽丽卡一脸戏谑地蹲下身，用枪口戳着琥珀的胸膛： “怎么样，小耗子，和我作对的滋味如何？”
“她们简直是自作自受，明明只要对您言听计从，您高兴了说不定可以让救援队带她们一起走，而她们非要和您对着干。”
岸田走过来使劲地往琉璃子身上踢了一脚，作为上次被琉璃子打伤的报复。而琉璃子被踹翻在地后又一声不吭地坐起来，她知道枪在丽丽卡手里，若是随意激怒对方无疑是自杀行为。琥珀也知道她的朋友装作一副完全放弃反抗的样子，其实是在寻找反击的机会。
“你这该死的鬼娘，替这臭老鼠出头，真当自己是什么正义使者吗？你说我们欺软怕硬，你也不是一样吗？现在枪在我们手里，看你怂成什么样了！”
岸田放肆地大笑着，将一口酸臭的唾沫吐在琉璃子脸上。他觉得自己已经把琉璃子完全抓在手心，这下子可以随意侮辱她了。
“我知道你们俩特别恨我吧？或许现在你们也很害怕死亡。不过我丽丽卡心胸还是很宽广的，要不然怎么当好避难所的领袖呢？”
丽丽卡用枪管捅着琥珀的身体，然后又抬起脚踩在她头上说道： “只要你们两个同意以后当我的宠物，我想怎么捉弄你们都可以逆来顺受，那晚上救援队到来时我就可以带上你们，以前的矛盾都一笔勾销。这个交易应该很划算吧？如果你们接受，就来舔我的鞋底吧！”
丽丽卡恶毒地将肮脏的鞋底在琥珀脑袋上蹭着，她很期待看到接下来这两个小家伙的反应。她俩会选择有骨气地破口大骂拒绝自己的恩惠呢，还是为了苟且偷生而像两只小狗一样舔她的鞋子乞求她的原谅？无论是哪种反应，丽丽卡都会觉得很有趣。可令她意外的是，这两个女孩却没有丝毫反应，就像没有生气的木偶人。丽丽卡用力往琥珀身上踢去，可琥珀就跟个麻袋似的除了身体摇晃了几下就不再有反应。丽丽卡觉得很无趣，她希望琥珀和琉璃子至少给点反应，她们却直接无视了自己，这使丽丽卡觉得大为恼火，便举起霰弹枪威胁道：
“喂，你们两只蟑螂，要是再没反应，我默认你们想死，我会成全你们！”
看着状态好似行将就木的俩人，丽丽卡终于忍不住了：
“好，你们俩就恩恩爱爱地一起下地狱吧！”
“慢着！”
岸田赶忙阻止要开枪的丽丽卡，但他可不是良心发现才出手阻止的：
“她们两个敢于和您公然作对，因为她们觉得死也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阳斗还活着的时候他和我说过，当敌人落在手里了，那么就要想尽办法折磨他们，而不是草草送对方解脱。”
“嗯，我突然想到个办法，还能让这两个垃圾死得不那么痛快。用枪打死她们？真是太便宜她俩了！”
丽丽卡听罢便放下枪，她很快就想到一个更加歹毒的处刑方案： “我说，干脆让熏惠杀死她们吧，那种被活生生撕成碎片的感觉，可是一发子弹带不来的！”
于是丽丽卡用枪指着琥珀和琉璃子，逼着她们站在墙角。而岸田则用力一脚踹在椅背上，捆着熏惠的椅子倒在琥珀身旁。丽丽卡他们计划让熏惠将手无寸铁的琥珀和琉璃子都咬死后，再开枪干掉熏惠。由于岸田用力的一脚，捆着熏惠的椅子裂开了。在丧尸熏惠卖力挣扎下，这把束缚它的椅子彻底碎成了一堆木块。熏惠嘴里发出低沉的嘶吼声，它缓缓起身盯着琥珀和琉璃子。琉璃子没机会和琥珀交流，但一个计划在她脑海中酝酿：她会徒手控制住丧尸化的熏惠，用它的身体挡住子弹，再将它推向丽丽卡和岸田，她自己则趁乱去捡起武士刀，将丽丽卡和岸田全部砍死！当然这种行为九死一生，她可能被熏惠咬伤，或是被霰弹枪击中。但对于琥珀，她一生的朋友，琉璃子愿意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前为她消灭挡在眼前的敌人！
正当琉璃子已经下定了必死的决心要面对熏惠的撕咬时，站在她俩面前近在咫尺的熏惠突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嘶鸣，然后突然转身朝着岸田和丽丽卡猛扑过去！琉璃子被这变故震惊到了，而琥珀马上想起了丧尸清纪。在图书馆时清纪里琥珀更近，它却选择朝生前害死自己的阳斗攻击。难道这些丧尸腐坏的大脑中还残留着生前的意识，或者是还有某种执念吗？变异后的熏惠是个高速感染者，几乎没给丽丽卡什么反应就已经冲到了她面前。
“砰！”丽丽卡慌乱中不加瞄准地扣下扳机，熏惠的腹部爆开一团血雾。熏惠因为中枪停顿了片刻，而丽丽卡则有时间对准熏惠的脑袋射击。但霰弹枪却没有像她预想的那样喷射出铅弹丸，原来那竟是颗哑弹，而琉璃子则趁这个机会拼命朝房间另一边放在地上的武士刀冲去。而当熏惠再次扑上来时，岸田这个丽丽卡的所谓忠实小弟居然在后面使劲推了她一把，把毫无防备的丽丽卡推向了熏惠，自己则往心理辅导室的门口抱头鼠窜。这家伙在危难时刻选择背叛丽丽卡，将她当做掩护自己逃生的诱饵。岸田快要冲到门边时，却被拿着武士刀的琉璃子拦住去路。
丽丽卡和熏惠撞在了一起摔倒在地。那把霰弹枪掉在了琥珀的脚边。熏惠翻身把丽丽卡压在身下，张嘴对着她的脖子咬下去，而丽丽卡用力想把熏惠推开。她抓着熏惠的肩膀艰难地支撑着，但丧尸的蛮力很难靠普通人类去对抗。丽丽卡见琥珀捡起了那把霰弹枪，在生命垂危时她只能向琥珀大声呼救，即使片刻前她还想着用尽可能恶毒的方式杀死对方。
“琥珀，快用枪托打她！你快救救我，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家有的是钱，拜托了！你要一百万，一千万美元我都可以给你，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听见了吗你这贱人！！！”
丽丽卡已经逐渐体力不支，她更加歇斯底里地吼叫着。但琥珀只是拿着枪在一边冷眼旁观，她或许没有准备好亲手杀人，但是她现在所能杀死丽丽卡的方式就是不去救她。终于，丽丽卡双手一软，熏惠毫无怜悯地撕裂了她的喉咙。一开始丽丽卡还惨叫了几声，但随着气管被扯断她再也喊不出来了。她那对迷人修长的腿乱蹬着，力度之大甚至将地毯蹭掉了一层毛，但渐渐地幅度也小了下来。
“快给我让开，要不然我一拳打死你！”
岸田羞恼又恐惧地对着琉璃子发出苍白无力的恐吓。
“懦夫。”
琉璃子冷哼一声，将手放在了武士刀刀柄上。岸田狗急跳墙，抡起他戴着手指虎的沙包大的拳头朝琉璃子冲来。但他只见眼前寒光一现，腹部传来火烧般的感觉。岸田无力地跪倒在地，肚子里的东西哗啦啦地从半尺长的伤口处流了出来。随着失血，岸田的意识逐渐模糊。琉璃子走到他旁边，双手握刀说道： “这是咱第一次杀人的说，琉璃子心善，看不得你这么痛苦，让咱来当你的介错人吧！”
“不……！”
求生欲让岸田本能地乞命，但他求饶的话语戛然而止。琉璃子甩掉刀刃上的血珠，熟练地纳刀。岸田的脖子上慢慢浮现出红色的一圈破口，然后他的人头落地，血如泉涌。
琥珀把子弹带挂在身上，退出枪里的哑弹和弹壳，重新装入两发霰弹。琉璃子佩戴上那条腰带，把刀挂在腰带上。琥珀走到正在啃食着丽丽卡的熏惠身旁，熏惠生前也受尽丽丽卡的欺凌，如今她终于亲手复仇了，而琥珀也要送她离开了。暗红色的胡桃木枪托击打在熏惠后脑勺上，变成丧尸的熏惠缓缓倒下，离开了苦难破碎的世界。而丽丽卡双眼圆睁，嘴里的牙齿因为她的应激反应而纷纷咬碎，她的脖子被撕咬得差不多只剩下骨头。
这时丽丽卡的嘴巴动了几下，这具肮脏的皮囊意图借住病毒的力量再次为非作歹。琥珀用霰弹枪瞄准了丽丽卡的头部，她对着这张令她感到恐惧，让她厌恶，迷茫的脸，使劲扣动扳机。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声，这张脸化为一团血雾，丽丽卡的脑袋被密集的铅弹丸碾作地上那摊红白相间的浆糊和骨头碎片。
“报仇了吗？”
琉璃子问道，琥珀看着地上的这具无头尸体。不知为何，面对死去的仇人，琥珀并没有感到多么欣喜和快感。她只是觉得，复仇也不过如此。
“嗯，琉璃子，我们回家吧。”
说完，琥珀和琉璃子一起朝着辅导室门口走去。来到门边时，琥珀看到丽丽卡那只精致的鳄鱼皮手包就放在门口的桌子上。琥珀拉开包上的拉链倒出里面的东西，都是丽丽卡的各种化妆品，一些用皮筋扎起来的美元。她拉开手包的隔层从里面拿出个东西，便将名贵的手包当作垃圾一样扔在地上。琥珀手里的，是丽丽卡的车钥匙。她们没有选择去避难所，因为丽丽卡死了，到时候那里幸存的学生们一定会向救援队告状，那么下场可想而知。所以琥珀拿到钥匙后决定和琉璃子直接开车逃离学校。
丽丽卡的车子是一辆昂贵的野马牌橘黄色敞篷低底盘车，她是学校里唯一有自己汽车的学生，学校里就连有车的老师也不多，连校长的车子也只是一辆中规中矩的灰色沃尔沃汽车。在丧尸末日里开这种漂亮却毫无遮蔽的敞篷车可能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几年前合众国的一位前总统在乘坐敞篷车巡游时被刺客当众狙杀。而如今在丧尸们面前，一旦车子抛锚了，敞篷车就会成为它们的午餐盒。不过琥珀她俩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因为琉璃子对断线打火毫无把握。俩人走出教学楼来到停车场里，她们很快就在那里发现了丽丽卡显眼的敞篷车。琉璃子拿着车钥匙打开车门，她们坐在这辆豪华汽车的真皮座椅上，调节着座椅到自己最舒适的角度。
“丽丽卡这车子真是不赖呢，也不知道是多少工人的血汗换来的。”
琉璃子欣赏着车里华丽的装饰，抚摸着那精美的方向盘和换挡器：
“工人们常被教育卖力工作就能得到幸福生活了，可他们赚的钱永远只够拮据的生活，而老板们纷纷为此住着豪宅开着豪车。今天咱们也来体验下有钱人的感觉，真不错！”
“琉璃子，确定你的车技可以？”
琥珀似乎对她朋友的驾驶技术有点担忧，但琉璃子已经把钥匙插在方向盘下面，挂上档位：
“安啦！咱以前常给家里开拖拉机，家里的小货车咱也偷开过。车就是车，难道富人的车特别难开？”
随后琉璃子一脚油门下去，野马汽车噌地一下飞速驶出停车场。一头丧尸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妄图螳臂当车，但下一刻它就被撞倒在地，腐朽的身体被飞速旋转的车轮碾压成了两截。
不愧是辆好车，加速快得离谱，琥珀系紧了安全带，感到了强烈的推背感。周围的景物迅速倒退着，琥珀只能寄希望于琉璃子开的车真的靠谱吧！听到汽车在校园里加速飞驰的声音，那些丧尸纷纷冲出教学楼朝敞篷车涌来。在汽车驶过那些建筑时，楼上的丧尸听到动静，争先恐后地从楼上跳了下来摔在水泥地上，其中一些丧尸继续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追赶汽车。但它们就算卖力狂奔，双脚也只能被四个轮子远远甩在后面。
实话说琉璃子的车技真算不上太好，她狂野地猛打方向盘，一路上横冲直撞的，路上好几个丧尸避不过去就直接将它们撞飞或是从它们身上碾压过去。琥珀紧握手中的霰弹枪，她准备着如果有丧尸被撞飞掉到车里，她就要毫不犹豫地开枪。因为开着车，到校门口这一段危机四伏丧尸横行的道路居然出奇顺利。中途琉璃子居然还玩心大发，把车子开上了学校操场，狠狠地碾死几个变成了丧尸的学校棒球队队员。但中途她们的低底盘车差些就被一具尸体给卡住动不了了，琉璃子这下不敢再继续作死，继续专心开车。
很快这辆黄色敞篷车逼近了校门口，但只见校门却是关闭着的，学校外的几个丧尸正攀在栏杆门上，妄想进学校里分一杯羹。琉璃子觉得这种栏杆门应该可以撞开，而她们背后的尸群在穷追不舍，没时间去门卫室按动开门按钮了，她便将油门死死踩到底
“小琥珀，你坐稳了！”
“琉璃子，你真是疯了……”
话音未落，敞篷车狠狠撞在栏杆门上，将门生生撞倒，那几个趴在门上的丧尸顿时被压成肉馅。在撞击中，前挡风玻璃彻底碎裂，车头也深深凹陷下去。琥珀的身体猛地朝前扑去，如果没有安全带，她一定会变成空中飞人！但是暂时的惊吓很快被逃出生天的快感取代了，看着身后被撞毁的校门，琥珀感到常年套在身上的枷锁在这一刻被彻底撞开。而那些丧尸们也从撞毁的大门中，鱼贯而出离开校园。
在绯红色的夕阳下，一个不要命的鬼族少女，开着一辆撞得满目疮痍的黄色野马敞篷车，载着鼠鼠娘朋友沿着笔直的公路，朝着哀鸿遍地的城市疾驰而去。在她们背后的是不计其数学生丧尸组成的庞大尸群，迎着斜阳怪诞而欢腾地奔跑着。
永别了，牢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