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群架
灾变爆发前的那个晚上,工业区的一栋劳工宿舍楼里。尽管时间已经来到了凌晨,但楼里的人们却仍未休息,他们正在紧张有序地为第二天的反战抗议活动进行最后的准备。公寓狭窄的楼道里堆放着各种抗议所需的材料,像是横幅,标语牌等等。一些宿舍里的人正在制作简易武器,像是铁皮盾牌和土制燃烧瓶。本周末,大型募兵活动将于朝仓市中心的宪政广场举行,而这些反战人士打算在此之前占领广场破坏募兵活动。这些抗议者里有一部分人从合众国其他州慕名而来的嬉皮士,他们衣着休闲,烫着花花绿绿的头发,带着吉他和鲜花,好像是要去参加一场盛大的摇滚演唱会。他们在扶桑州也拥有大量同好,多是还没有开始正式参加工作的青少年。这些人对即将到来的抗议活动充满期待,他们在一起弹着琴抽着违禁品,在厢型车上涂满花花绿绿的涂鸦,气氛轻松而又愉悦。
而楼里另外一批抗议者则大多是工业区的工人们,这些人对待游行的态度更加严肃,许多人要么穿着工装要么穿着暗色的外套,头上戴着白色的红色的安全盔。抗议者中的许多简易武器也是他们制造的。这些工人们每人都发到一根木棍或者是钢管,他们已经为应付接下去可能的冲突做好准备。由于示威中还会安排一次演讲,不少工人们正在检查着搭建演讲台的材料,还有沉重的音响设备。在工人完成演讲后,就该嬉皮士们上台摇滚,所以这个舞台搭建一定要坚固。他们七手八脚地把这些材料搬到卡车上后,准备工作算是基本完成了,接下去就是在等待时间中尽量养精蓄锐。
一个扎着单马尾的猫耳女孩疲惫困倦地回到宿舍,她外面穿着一件深色的厚重工作外套,头上戴着白色安全帽,特制的安全帽上有两个孔可以让她的猫耳伸出来。离出发还有四个多小时,她决定好好睡上一觉恢复体力。她脱下安全帽和工装外套,里面穿着的是她的高中校服,一件灰蓝色翻领的静海中学水手服,下面穿的是同样颜色的百褶裙。她已经从学校毕业快一年了,在模具厂上班拿着微不足道的薪水。她深信泽国战争的继续将使普通劳工的生活更为艰辛,故而参加抗议活动。她脱掉鞋子和袜子,光着脚丫踩在梯子上爬回上铺去睡觉了,由于劳累没多会她便进入了梦乡,完全没有发现城市的街道上正在发生一些反常的事:一些人在互相攻击着,他们手持各种工具相互斗殴,而人群中出现吃人的疯子让情况更加糟糕。
在离这幢宿舍楼不远处的街道旁,在工厂围墙边的路肩上,那些狂躁的人们正在相互斗殴,他们手里拿着扳手和锤子等武器,但他们的对手却手无寸铁,仅仅靠着牙齿便对他们发起了疯狂的进攻。停在路边的汽车被一辆辆点燃,不少人被咬伤脖子,或是打倒在地。但这些倒下了的人没过一会又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朝身旁的人发动无差别攻击。而在旁边的工厂围墙上,则用黑色喷漆在上面歪歪扭扭地喷涂着一行字:灵魂没有回归,死亡不是新生。
一辆辆警察鸣响着刺耳的警笛,高调地从工业区的道路上驶过。对于道路两边的乱象,这些警车丝毫没有为此停留的意思。他们不是为这些街头斗殴,也不是为了旁边宿舍里那些反战主义者集结而来。他们的目标对准了工业区中的一个废弃厂房,那栋楼据说曾容纳了六个纺织工厂,里面最多时存在两万名纺织女工。如今工厂都已经搬迁,那边成为了这批抢劫犯的临时窝点。警探子神海里开着他灰色汽车,载着他的搭档奇科·加西亚,行驶在车队的最末尾,他的车顶上还亮着一盏可拆卸的圆形警灯。海里察觉到了街道边的异样,今晚的暴力事件太多了,而且这些人打架的方式很诡异,许多人都在疯狂地撕咬对方。他敢断定这些人中包括许多他之前见到过的怪物,这些未知的敌人数量正在不断增加,为危机的爆发积蓄力量。如果人们都能敏锐地反应过来或许还有自救的机会,但就连他们警方都还未将那些复活的死人放在眼里。海里是要和其他警察去围剿武装劫匪,一伙拥有大量枪支甚至重武器的匪徒放在以前将是他们的头号敌人。但比这座城市即将到来的灾难,这些劫匪造成的破坏只能说是微不足道。
很快他们抵达了现场,已经有大量的警察包围了那幢大楼。数架直升机在大楼上方盘旋着,其中一架直升机是电视台的,而楼外各个队伍的人马显得混乱无序:那些拿着手枪和霰弹枪的警察和警探,端着MP5冲锋枪戴着防爆头盔的特警对着大楼严阵以待。为了对付里面的匪徒,一支全副武装的国民警卫队也乘坐着卡车抵达。他们头上盖着沉重的钢盔,身上挂着M1956携行具,清一色端着插上刺刀的M14战斗步枪。半个城市的军警可能都已经在包围这幢建筑物了,但他们迟迟没有发动进攻的原因是这幢楼根本不是什么废弃建筑,而是不计其数底层劳工和非法移民的住所,有近千居民蜗居在这大楼里。不仅仅是那个抢劫团伙,大楼里原本还有不少形形色色的违法帮派。由于担心里面的匪徒被逼急了会屠杀平民,所以军警迟迟不敢强行进攻。
海里将车停下后领着奇科绕开那些看热闹的平民和拿着相机使劲拍摄的记者走到封锁线前,那里被警察们设立起了许多临时掩体,一些端着M2自动步枪的防暴警察正躲在那些掩体后端着枪虎视眈眈地盯着大楼。海里叉着腰望着这幢大楼,他来回急躁不安地踱步着,认为这次的任务可能会拖上一段时间,或许会拖到那个危机彻底爆发。于是海里问他的搭档:
“你觉得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凑热闹吗?话说上一次合众国发生抢劫联邦军队军饷的案件是什么时候?”
“我记得上次还是大半个世纪前的日舞小子帮来着,惊动了全国的平克顿侦探,这样说来这次案件也算是个大案子。”
“没有接下去要发生的事情严重!”
“你是指死人复活?放心啦,如果那种事情很严重,哥伦比亚特区会非常重视的。”
海里不想再说什么,他觉得奇科明明已经和活死人交手过了,可还是在轻视这些怪物的杀伤力。海里清楚这些家伙类似于蟑螂,如果你在厨房看到一只蟑螂,就说明暗处还有几百只。于是他暂时撇下奇科,走到高斯警长面前。现在的高斯警长身体状态特别不好,他正坐在一辆防暴警车后面。高斯警长脸色惨白,满头大汗一个劲地颤抖着,时不时还用手帕捂住嘴狠狠地咳嗽。见到海里过来,高斯警长把沾满血的手帕塞进口袋里,而海里马上问道:
“里面的匪徒是个什么情况,我们还要这样等多久?”
“咳咳……!!里面的匪徒,好像完全查不到他们曾经的犯案线索。可能,他们只是犯罪团伙的临时雇佣兵。咳咳咳!!!匪徒不仅来自扶桑州,有的人还来自国外。我们的线人到最后也,没掌握他们的具体情报。”
“那线人呢?”
高斯警长没继续说话,只是用手指着大楼外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那具尸体是被人砍断手脚从顶楼上扔下来的。
“真是该死,我本来就不想执行这破任务。”
“咳咳,我已经生病了,都没有临阵脱逃。你个生龙活虎的家伙,为什么,要走?”
海里一边和高斯警长相互抱怨着,一边观察警长的状态,这时柴田警官也从他们身边路过,他同样剧烈地咳嗽着。海里突然想到了什么,高斯警长和柴田警官都被这些怪物咬伤过,如今都出现了严重的咳嗽发热症状,说明咬伤会传播一些致病物质。而出现的怪物越来越多,他们不是凭空出现的。那这些怪物是如何增加自身数量的呢?当然是靠咬伤感染!在察觉到高斯警长很快也要变成怪物后,海里赶紧转身从他身旁离开,他急匆匆回到奇科那里说道:
“被那些怪物咬伤的人也会变成它们的一员,你注意到高斯警长的样子了吗?你要不仔细观察一下,附近有多少人行为不正常?”
“嗯,我出发前就看他不对劲。”
奇科环顾四周,这才注意到附近好几个警察都在咳嗽,在他们俩附近的一个防暴警察将一口血痰吐在地上,然后把手拿到面前观察着手背上的一个咬痕。奇科又看向了那些围观的平民和记者,才发现人群中也有几个人面如土色,在不住地咳嗽着。奇科越发感到周边环境令人窒息起来,虽然到处都是警察,但空气中弥漫的杀意却越来越重。于是他对海里说道:
“那我该怎么办,把这件事告诉大家?”
“在他们彻底变成怪物前,恐怕人们只会认为你疯了。再说了,这一切都只是我的推测,包括大规模的灾变也是。”
海里对奇科的想法不以为然,接着他告诉奇科:
“现在冲突即将开始了,我们没法随便走掉。但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了,我们就趁乱离开,不要管任何人了。我们开车有多远跑多远,那时我要去找女儿,你要干什么随便,你要一起我也欢迎。就这样,明白了吗?”
海里伸手重重地捏着奇科的兔耳朵,逼着奇科给了一个明确答复
“都听您的,好搭档!”
而在大楼里,那些被围困的匪徒也已经是躁动不安了。这些歹徒个个戴着头套和面具,穿着黑色和灰色的西装,里面穿着芳纶纤维防弹背心。他们大多手持M16自动步枪和乌兹冲锋枪一类的全自动武器,火力比外面的警察更胜一筹。为首的那个匪徒戴着一副花哨的金色骷髅面具,身着一件白色西服,背上挂着一支G11无弹壳步枪,胸前的口袋上还插着一朵红玫瑰。他正在招呼手下清点他们抢来的财物,八千多万美元白花花地在房间里堆成小山,这支五十多人的匪帮原本可以全身而退,可惜遭到内鬼出卖而被警察围困。那个内鬼被他亲手砍掉四肢从屋顶扔下,但这么做也改变不了他们的困局。
这时他的一个手下前来报告了:
“蝎王,您之前要派出的死士已经集结完了,他们已经在军械库准备了,马上就可以出发。”
“扬科,让他们放手去干吧。如果他们死了,我们务必要把钱交给他们的家人!”
匪帮的军械库是公寓里一间男厕所改装的,所有小便池被敲掉,便坑被水泥填平,但是老旧厕所里恶心的屎尿味还是弥漫着。一箱箱军火被堆放在肮脏的地板上,里面不仅有汤普森,波波沙冲锋枪,BAR自动步枪,布伦轻机枪一类黑市老枪,也有不少诸如AK47,AKM自动步枪,RPG火箭筒一类的现役黑海武器,在贪腐问题严重的黑海共和国官员倒卖走私军火并不稀奇,就连他们的领袖本人也存在贪污问题。被选出的七名死士都戴着三孔头套正在挑选武器,给携行具里插上弹匣。其中一个匪徒扛起了RPG火箭筒,准备给外面的警察来致命一击。在准备妥当后,他们纷纷走出军火库。但是在后面的匪徒突然发现一个同伙掉队了。那个同伙似乎得了气管炎,从刚才开始就在咳嗽,但现在却不出声了。于是他折返回去看到那个同伙正一动不动地蹲在墙角,便奇怪地上去问道:
“钢琴家,钢琴家?现在可不是休息的时候!”
可那个同伙仍然一动不动,他便拍了拍同伙的肩膀。不料对方却猛地回过头来,一口将他的脸撕了下来,惨叫声回荡在走廊里,但是他的几个同伙已经乘电梯下去了根本没听见。
剩下五个死士来到大门边,他们交头接耳道:
“钢琴家和小提琴手去哪里了?”
“小提琴手刚才说钢琴家有点不对劲,他们一会儿就下来。”
可他们左等右等,那俩人还不乘坐电梯下来。
“我靠,绿先生,你说他俩该不会跑路了吧?”
“蝎王的攻击时间已经到了,马上突围!”
此时黎明已经到来,虽然外面天色还很暗,但天边已经呈现出了鱼肚白。对讲机里的命令下来了,剩下五个人无奈只能冲出大楼。在楼外十几米远的地方停着一辆装甲卡车,他们要抢到车开回车库里,然后把剩下的弟兄和钱装上车。届时他们会一路杀向码头,登上一条去往咬鹃共和国的潜水艇。可他们刚一露面,探照灯就打在他们身上,将他们置身舞台中央。
“我们是朝仓市警察局,请你们立即放下武器,停止……”
“去你丫的!”
冲在前面的匪徒举起乌兹冲锋枪泼水般地射击,海里和奇科立即弯腰躲在掩体后,一串子弹射来,一个防暴警察胸口喷出几团血雾栽倒在奇科面前。奇科和海里立即拔出手枪还击,而周围的警察和国民警卫队员也纷纷开火,手枪霰弹枪冲锋枪和战斗步枪的声音响成一片,那个拿冲锋枪的匪徒顿时被打成马蜂窝,连身上的防弹衣都被撕成碎片。剩下的匪徒朝卡车冲去,一边朝警察开火。这些匪徒全部装备了火力强劲的全自动武器,在他们的射击下警方又出现两人伤亡。但军警显然人多势众,在飞蝗般的子弹面前歹徒的生命被无情收割,他们一个个在纷飞的血雾中倒下。那个端着火箭筒的匪徒成为重点关照对象,他手里的火箭筒根本没能发射,他的脑袋就被大口径战斗步枪的子弹射掉了一大块。最终几个匪徒谁都没能冲到卡车那里就被全部消灭了。
接下来,警方很快打扫战场,将被击杀的警察,和这些残破不堪的匪徒尸体都搬到了后方的救护车那里。急救人员走程序检查了几下尸体,便宣布他们已经死亡。不过尸体还是被装上救护车。当最后一具匪徒尸体被搬上救护车时,那个急救人员发现尸体的手居然握了一下。急救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下一刻,那具尸体居然坐了起来。急救员被眼前的这一幕惊掉了下巴,这具尸体腹部被子弹打出碗口大的窟窿,里面的身体零件都被射烂了,身上的弹孔有几十个,怎么可能还活着?但下一刻它已经直扑过来,狠狠地咬在急救员的脖子上。
这一幕被赶来的海里当场撞见,他知道这几具尸体没有死透,但它们变异的速度真是超乎他的想象。奇科也紧跟在海里身后,他也再次看到了这种怪物,便果断抬起手中的1911手枪射击。子弹射在怪物的肩膀上喷出一团血花,这个活死人没有受到实质性伤害,它嘶吼着朝奇科猛冲过来。海里举起他的史密斯维森手枪,精确地打爆了对方的脑袋。活死人倒在地上流了一地脑浆,彻底死去了。但紧接着,他们俩便发现救护车里的尸体纷纷站了起来,连被咬死的救护员都已经睁开了白色的眼睛。
正当海里和奇科要继续抬枪射击时,一连串精确的点射将这些行尸走肉的脑袋挨个点名。是一群身穿防护服,戴着防毒面具的士兵开的枪。海里发现这些手持M16步枪的防化士兵是刚刚才出现的,而在场的那些军警都面面相觑,对这些士兵的抵达感到茫然和莫名其妙。这些士兵随着一辆辆卡车来到了对峙的现场,他们一下车就开始用辣椒水暴力驱逐围观群众和记者。随后他们冲进了警察队伍里,不由分说地带走了其中一些人。高斯警长也在其中,他已经快走不动路了。这些士兵动作很快地搭建起了一些带着生物危害符号的白色帐篷,高斯警长被两个士兵架着拖进了帐篷里。
海里看着这些士兵,突然感到热泪盈眶。他知道自己的预想可能要实现了,但是这些防化士兵也意味着政府已经开始注意这场灾难,或许事情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当然他们能否从行尸走肉手里拯救这座城市,那就是另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