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成了最煎熬的酷刑。
起居舱仿佛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
温宁取消了所有行程,停止了对外联络,甚至连日常的餐食都选择由勤务兵送至舱内。
她像一头感知到地震前兆的幼兽,蛰伏起来,所有的感官却高度警觉,捕捉着外界任何一丝不寻常的“震动”。
她的共情力在这种极致的安静和压力下,仿佛被磨砺得更加敏锐。
她能隐约“听”到哨站深处传来的、某种无形的弦正在越绷越紧的呻吟。
军官们通过走廊时的脚步声似乎比往常更急、更重;内部通讯频道的背景噪音里,偶尔会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被压抑的紧张电波;甚至连环境调节系统送风的频率,都似乎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滞涩感。
风暴在积聚。
凌澈没有再传来任何信息。这种沉默本身,就是一种信号——他正全身心投入最后的布局,无暇他顾。
温宁没有试图联系他。
她尊重他的节奏,也明白自己此刻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持静默,不给他增添任何变数。
她将凌澈那件深灰色的外套仔细叠好,放在床边触手可及的地方。
那上面属于他的清冽气息已经淡去,但那份在他虚弱时给予支撑的记忆,却愈发清晰。
这记忆此刻不再仅仅是温暖,更化作了一种沉甸甸的力量。
她回想起自己作为林浩时,那种置身事外、冷眼旁观的虚无。
那时的她,能理解一切,却觉得一切与己无关,缺乏行动的支点。
而现在,完全不同。
她身处于这场风暴的边缘,心却系于风暴的中心。她清晰地感知到危机,真切地担忧着那个人的安危,并且……前所未有地渴望看到这场暗战的胜利,看到那个背负了太多的身影,能够撕破阴谋,继续守护这片星空。
这种强烈的“在意”和“参与感”,彻底驱散了盘踞在她内心已久的虚无。
意义不再是一个空洞的哲学命题,它就体现在每一次心跳为远方的局势而加速,体现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对某人安危的牵挂,体现在她此刻甘愿蛰伏、静待黎明的决意之中。
她走到数据板前,虽然没有连接外部网络,却开始整理自己来到深渊防线后所有的观察记录、分析思路和情感变化。
这不是为了提交报告,而是为了梳理自己的心路历程,确认自己选择的道路。
文字在屏幕上流淌,勾勒出她从最初的挫败、试探,到后来的理解、共鸣,再到如今的担忧、坚定。
她看到了一条清晰的轨迹——一条从旁观走向参与,从虚无走向充实的轨迹。
而凌澈,无疑是这条轨迹上最重要的坐标。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两天?温宁已经失去了准确的时间概念。
突然——
嗡!!!
一阵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并非警报的嗡鸣声,如同某种巨兽苏醒的呼吸,瞬间传遍了整个哨站的每一个角落!连她所在的起居舱都随之轻微震动!
这不是战斗警报,而是……最高权限的、强制性全体频道接入的预备信号!
温宁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心脏骤然收紧!
要来了!
几乎是同时,她的个人终端强制亮起,屏幕上出现了凌澈的身影。
他依旧站在指挥席前,穿着笔挺的指挥官制服,银发一丝不苟,灰色的眼眸如同淬炼过的寒冰,透过屏幕,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扫向每一个接入频道的成员。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冷静。
温宁屏住呼吸,知道决定性的时刻,就在眼前。
她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尘埃即将落定的决绝。
无论风暴多么猛烈,她已决意,与他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