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内的空气凝滞而沉重,仿佛冻结了一般。
温宁蜷缩在角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身体的寒意并未因脱离风雪而完全驱散,地面传来的冰冷依旧刺骨。
她悄悄运转着那微薄得可怜的灵力,试图在体内循环产生一丝暖意,效果甚微,但聊胜于无。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来自山洞深处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灵识,如同无形的蛛丝,缠绕在她周围,不曾离去。
沈清弦虽然闭目盘坐,但他整个人的状态,就像一张拉满的弓,随时可能爆发出致命一击。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
温宁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林浩的理性分析能力在此刻占据了上风。
沈清弦的默许,绝非善意,更像是一种观察。观察她的行为,评估她的威胁。任何一丝不合时宜的举动,都可能打破这脆弱的平衡。
她不能主动搭话,那会显得刻意。
她不能表现出过多的好奇心。
她甚至不能轻易动用系统提供的任何物品——那护身灵符和敛息符的能量波动,在这种近距离下,很可能被他察觉。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扮演好一个“因意外落难、侥幸找到避难所、并且深知分寸的弱小修士”角色。
于是,她只是安静地待着,偶尔因为寒冷而轻轻瑟缩一下,动作幅度极小,生怕引起误会。她的目光低垂,落在自己身前一小片地面上,仿佛那里有什么极其吸引人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山洞外的风声似乎小了一些。
一直闭目调息的沈清弦,忽然极轻微地动了一下。他膝上的锈剑,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摩擦声。
温宁的心瞬间提起,但她强迫自己没有抬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抱着膝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些许。
沈清弦并没有起身,也没有看她。他只是换了一个更利于发力,也更能观察洞口的姿势。随即,温宁感觉到那道缠绕着她的灵识,似乎加强了一丝。
他在试探。
温宁依旧维持着原状,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努力控制着,不露破绽。
又是一段漫长的沉默。
终于,沈清弦似乎确认了她暂时没有威胁,那道加强的灵识缓缓退去,恢复了之前那种若有若无的监视状态。
他依旧没有完全放松,但至少,那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一丁点。
温宁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这第一轮无声的博弈,她算是勉强过关。
然而,身体的需求是无法一直忽视的。干渴和饥饿感开始袭来。她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山洞内部。
除了沈清弦和他膝上的剑,角落里似乎堆着一些干草,还有一个破损的、用某种兽皮做成的水囊,看起来空空如也。
他的处境,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艰难。
温宁犹豫了一下。示弱需要尺度,过度示弱可能被视为累赘而被清除。但适当展现一点价值,或许能增加生存的筹码。
她小心翼翼地,用极低的声音,仿佛自言自语般喃喃:“……好像……有点渴……”
声音很小,但在寂静的山洞里,足够清晰。
深处的沈清弦,眼皮似乎动了一下,但没有回应,也没有动作。
温宁不再多说,重新低下头。她只是播下一颗种子,并不期望立刻得到回应。
又过了一会儿,就在温宁以为不会有任何反应时,一个东西被轻轻抛了过来,落在她身前不远的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是一块婴儿拳头大小、不规则形状的浅蓝色冰块,内部似乎封存着些许清澈的液体。
“洞口冰棱。”沈清弦的声音沙哑而冰冷,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仿佛只是丢过来一块石头。
温宁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让她自己取冰融化解渴。
“多谢前辈。”她再次低声道谢,声音带着一丝真实的感激。她挪过去,捡起那块冰。触手冰凉刺骨,但她却感到一丝暖意。这至少说明,他目前没有立刻让她死去的打算。
她将冰块握在手中,用微弱的体温和一丝灵力慢慢催化。这个过程很慢,但她做得很有耐心。
沈清弦的目光,在她耐心融冰的动作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这个女子,弱得出奇,也……安静得过分。在他经历背叛之后,任何不寻常的平静,都值得怀疑。
他心中的警惕并未减少,只是暂时按捺。
温宁小口地**着融化出的冰水,甘冽的滋味缓解了喉咙的干渴。她一边补充水分,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沈清弦。
他靠坐在那里,背影挺拔却难掩孤寂,像一座被风雪侵蚀千年的孤峰。膝上那柄锈剑,仿佛是他与这个世界最后的联系。
温宁的心中,属于林浩的那部分冷静地分析着攻略方案,而属于温宁的那部分,却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微弱的涟漪。
那是一种……看到美好事物被摧毁后的惋惜,以及,对同类孤独灵魂的隐约共鸣。
但她很快压下了这丝涟漪。
任务是任务。
同情是奢侈品。
尤其是在自身难保的境地。
她低下头,继续小口地抿着冰水,仿佛那是世间唯一的甘霖。山洞内,再次只剩下融冰的细微声响,和两人之间那无形却坚韧的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