敷上灵石粉后，山洞内陷入了一种奇异的静谧。
沈清弦重新闭上双眼，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但温宁敏锐地察觉到，他周身那种紧绷的、随时可能爆发的锐利感，似乎缓和了微不可查的一丝。
他依旧像一块拒绝融化的坚冰，只是冰层表面，仿佛出现了一道发丝般的裂痕。
温宁不敢打扰，重新蜷缩回角落，默默啃着那块硬肉干。这一次，她吃得比之前更慢，一边补充体力，一边在脑中飞速复盘刚才的举动。
冒险，但值得。
她成功传递了两个信息：
第一，她或许“见过”一些与疗伤相关的东西，记忆残缺但并非毫无价值。
第二，她愿意尝试，并且举动笨拙，更像是一种本能而非算计。
这为她后续可能的“干预”埋下了一个合理的引子。
不知过了多久，沈清弦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是冷的，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刺骨的寒意，更像是一种陈述。
“低级灵石，灵气驳杂，于道基之损，无用。”
这是他从默许她接近、到她完成那笨拙的敷药后，第一次主动对伤势做出评价。虽然是否定，却意味着他不再将她完全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温宁心中一动，立刻抬起头，脸上适时露出些许失望和更深的茫然：“……是吗？我……我不太懂这些。只是觉得，有点灵气，总比没有好……”她顿了顿，像是努力回忆着什么，眉头微蹙，“我记得……那遗迹附近的草，好像……带着一种很淡的凉意，摸着很舒服……”
她再次提及“遗迹”和“模糊记忆”，将信息的来源推给这个虚构的、无法查证的地方。她在小心翼翼地投石问路，试探他对哪种类型的“信息”可能感兴趣。
沈清弦眼皮微抬，瞥了她一眼。“何种形状？叶脉如何？”
他追问了细节！
温宁心跳加速，知道自己找对了方向。她不能描述得太精确，那会显得她记忆过于清晰，与“浑噩”的人设不符。
她努力回忆着前世在植物图鉴或游戏里见过的、可能符合“阴寒环境”的植物形象，用不确定的语气，断断续续地描述：
“好像……叶子是细长的，边缘有点……锯齿？颜色挺深的，几乎是墨绿色……靠近了，能感觉到一点点……凉气，不是冰雪那种冷，是……更沉静一点的凉……”
她描述得模糊，甚至有些前后矛盾，但这恰恰符合一个记忆混乱之人的特征。
沈清弦听完，沉默了片刻。细长叶，深色，带锯齿，生于阴寒之地，自带沉静凉意……他脑海中迅速闪过几种符合这些特征的灵植，其中一两种，确实对镇压、疏导阴寒类暗伤有微弱的辅助作用。
难道她误打误撞，真的见过“幽寒草”或者“墨玉苔”？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随即被他压下。太过巧合。更大的可能，依旧是别有用心之人的安排，故意抛出诱饵。
但……万一呢？
万一这看似荒谬的“失忆”和“遗迹见闻”背后，真有那么一丝真实的、对他而言至关重要的机缘？
他经历过最彻底的背叛，深知人心的险恶，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更明白，在绝境中，任何一丝可能的机会，哪怕背后藏着毒药，也值得投入最低限度的关注。
他不再说话，重新闭目调息。但温宁能感觉到，那道锁定她的灵识，性质似乎又发生了一点变化。少了几分审视她是否构成威胁的凌厉，多了几分……对她本身，以及她可能带来的“信息”的探究。
这是一种进步。微小，却至关重要。
她不再多言，也学着的样子，闭上眼睛，尝试引导那微薄的灵力在近乎冻结的经脉中艰难运行。不是为了修炼，只是为了活下来。
洞外的风雪声似乎成了永恒的背景音。
当沈清弦再次起身，走向洞口撬取冰棱时，他依旧沉默。但当他把冰棱丢给温宁时，动作似乎不再那么像在丢弃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而当温宁因为久坐不动，双腿麻木，试图稍微活动一下而发出细微的吸气声时，那道灵识也只是淡淡扫过，并未带着之前的警告意味。
一种极其脆弱的、建立在共同困境和微弱价值交换基础上的平衡，在这狭小的山洞里，初步建立了。
温宁知道，这平衡如同冰雪般易碎。沈清弦的信任薄如蝉翼，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将其彻底粉碎。
但她毕竟，已经在这冰封的心防上，用笨拙的方式，叩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
接下来，她需要更多的“巧合”，更多的“模糊记忆”，让这点星火，不至于熄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