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山洞,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极北荒原的雪深厚而松软,一脚踩下,直接没至大腿根部。温宁必须费力地将腿拔出来,才能迈出下一步。不过前行了百丈距离,她便已气喘吁吁,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灵力几乎消耗殆尽,只能依靠纯粹的体力硬撑。
前方的沈清弦却步履沉稳。他显然对此地环境更为熟悉,脚步落下时似乎带着某种独特的韵律,能在雪地上找到相对坚实的着力点,速度虽不算快,却远比温宁从容。
他始终没有回头,也没有放缓脚步等待的意思,仿佛身后跟着的只是一缕无关紧要的空气。
温宁咬紧牙关,拼命跟上。刺骨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脸颊,吸入的冷空气刺痛肺叶。她知道,自己绝不能掉队。在这片茫茫雪原,失去他的踪迹,就等于死亡。
她开始运用林浩在极端压力下锻炼出的专注力,不再去思考遥远的任务或复杂的攻略,而是将全部精神集中在眼前——盯着沈清弦的背影,模仿他落脚的节奏,观察他选择的路径。
她发现,他并非直线前行,而是有意识地避开一些看起来平坦、实则可能覆盖着冰缝或沼泽的区域,倾向于沿着某些被风雪塑造成特定形状的雪脊行走。
这是经验,也是智慧。
温宁默默记下。生存的本能让她飞速学习着。
途中,他们遇到了一小片被冰雪半掩的、挂着零星干瘪红色浆果的低矮灌木。沈清弦停下脚步,采摘了一些,自己服下几颗,然后将剩余不多的随意丢在身后的雪地上,继续前行。
温宁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这是给她的。他依旧不会亲手递给她,但这默许的“分享”,已是一种态度的微妙转变。
她连忙上前,捡起那些冻得硬邦邦的浆果,塞入口中。果子酸涩无比,却多少补充了一些水分和维生之物。她低声道谢,声音被风吹散,前方的人毫无反应。
休息是奢侈的。沈清弦只在灵力消耗过大,需要稍作调息时,才会停下片刻。他盘膝坐在雪地上,依旧是背对着温宁,锈剑横于膝前。温宁则抓紧这宝贵的时间,努力运转那微薄的灵力抵御严寒,同时揉搓冻得麻木的双腿。
她注意到,沈清弦调息时,眉宇间总是不自觉地紧蹙,周身的气息会出现极其细微的波动,那是道基之伤带来的持续痛苦。他只是在强行压制。
几个时辰的跋涉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荒原的夜晚来得极快,温度也开始急剧下降。
沈清弦终于在一片背风的、由几块巨大岩石形成的夹角处停了下来。
“今夜在此歇息。”
他言简意赅,然后便开始清理积雪,用锈剑切削冰块,垒砌一道简单的防风墙。他的动作熟练而高效,显然早已习惯了这种风餐露宿的生活。
温宁不敢闲着,她学着样子,在稍远些的地方(严格遵守三丈距离)也清理出一小块地方,然后主动去附近搜集一些干燥的、未被雪完全浸透的枯草和灌木枝条,堆放在沈清弦垒好的防风墙内侧。
沈清弦看了她收集来的柴火一眼,没说什么,只是从怀中取出那已失效的打火机(温宁之前暗中让系统回收,但他似乎默认了这是她的物品,并未索回),擦了几下,发现无法点燃后,又收了回去。他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灵力,尝试点燃柴火,但那灵力过于微弱且不稳定,几次都失败了。
温宁在一旁看着,心中明了。他伤势太重,连这种最基础的引火术都难以维持。
她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假装)掏出那个系统之前提供的、已失效的高能点火器,走上前,在距离他约三丈的地方停下,将点火器放在一块干净的雪地上,然后迅速退开。
“前辈……这个,或许……还能用?”她小声说道,带着不确定。
沈清弦目光扫过那奇特的金属物件,又看了看难以点燃的柴火,沉默片刻,最终还是走上前,捡起了点火器。他学着温宁之前的样子操作。
“咔嚓。”
一簇稳定的火苗再次窜出,轻易地点燃了干燥的枯草。
橘红色的火光跳跃起来,驱散了部分黑暗和寒意,也映亮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和那双在火光下显得愈发深邃难测的眼眸。
他拿着那个再次“生效”的点火器,看向温宁,眼神复杂。这一次,他没有立刻将东西还给她,也没有质问,只是默默地将它收了起来。
温宁心中微动。他收下了。这或许意味着,他正在逐步“接受”她这些不合常理的“小东西”,以及她这个人的存在。
她退回自己的角落,抱着膝盖,坐在火堆辐射范围的边缘,感受着那微弱的暖意。
夜色渐深,繁星在清澈寒冷的夜空中格外明亮。荒原上传来不知名妖兽的悠长嚎叫,更添几分苍凉与危险。
沈清弦坐在火堆旁,擦拭着他的锈剑,沉默如磐石。
温宁则看着跳动的火焰,心中思绪纷杂。跟上了,活过了第一天。但未来的路,依旧漫长而艰险。她该如何才能更快地取得他的信任,更有效地介入他的伤势治疗?
火光摇曳,在两人之间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一如他们复杂难言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