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篮球场充斥着青春的喧嚣与汗水的味道。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几个男生在打半场，叶藏依旧被“友好”地纳入其中，扮演着那个跑位笨拙、投篮滑稽的角色。
球传到了他手中，一个绝佳的、无人防守的空位。 按照剧本，他应该手忙脚乱，要么投一个离谱的“三不沾”，要么笨拙地把球运丢，引发一阵善意的哄笑。
但这一次，握着那颗粗糙皮革质感的篮球，叶藏犹豫了。
他想起了温宁关于“选择”的话。他可以选择继续这个滑稽的失误，也可以选择……尝试一次正常的投篮。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却让他心跳加速。他深吸一口气，回忆着看过的投篮姿势，屈膝，抬手，手腕轻轻一拨——
篮球划过一道算不上优美但绝对正常的弧线，“砰”地一声砸在篮筐前沿，弹了出去。
没进，但也不滑稽。
场上的气氛瞬间凝滞了一下。几个男生都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
平时负责活跃气氛的“开心果”突然变得正常，这比一个搞笑的失误更让他们感到不适。
“喂，叶藏，你今天怎么回事？”一个平时和他互动最多的男生，高木，率先打破了沉默，他走过来，半开玩笑地用力拍了拍叶藏的后背，力道有些重，“刚才那球你要是像以前一样扑街去接，说不定反而搞笑进了呢！”
他的话引来另外几人一阵附和的、却略显干涩的笑声。
叶藏感到后背被拍打的地方隐隐作痛，他抿了抿嘴，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露出讨好或自嘲的笑容，只是低声说：“……只是想试试正常投一次。”
他的反应让高木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和不悦。
“哟，转性了？跟那个新来的转校生待久了，连玩笑都开不起了？”
这话语带着明显的刺，直接将矛头指向了温宁。
叶藏猛地抬起头，看向高木，嘴唇动了动，想反驳，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他能感觉到周围几个男生投来的目光变得复杂，有好奇，有疑惑，也有一丝被破坏了固定娱乐模式的不满。
高木见他不说话，嗤笑一声，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点拨”：“叶藏，不是我说你，有些人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你别以为人家对你客气点，就是真的看得起你了。你这突然端着架子，不觉得别扭吗？”
这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叶藏内心最深的隐忧和自卑。
他一直害怕的，就是被看穿伪装后的排斥，就是这种“你不配”的潜台词。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指紧紧攥住了裤缝。那刚刚因为一次“正常投篮”而升起的一丝微弱勇气，在高木这番毫不留情的“拷问”下，摇摇欲坠。
他几乎要习惯性地低下头，露出那副认错般的、讨好的表情，承认自己“错了”，承认自己还是应该待在原来的位置上。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了球场边缘。
温宁正独自坐在不远处的双杠上，安静地看着这边。距离太远，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能感觉到她的视线。
没有鼓励，没有干涉，只是平静地注视着。
这平静的注视，像一块投入汹涌情绪的定石。
叶藏深吸了一口气，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妥协话语咽了回去。
他重新看向高木，尽管脸色依旧不好看，声音也有些发颤，但还是坚持着说道：
“我……没有端着架子。我只是……想试试。”
说完，他不再看高木和其他人错愕的表情，转身默默走到了场边，拿起自己的水瓶，拧开，小口地喝着。
动作有些僵硬，背影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试图坚守什么的执拗。
高木看着他，撇了撇嘴，最终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招呼着其他人继续打球。但球场上的气氛，已经明显不同了。
叶藏能感觉到背后那些若有若无的视线，他知道，他选择“不再搞笑”的代价，正在一点点显现。
而这场关于“伪善”的拷问，或许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