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黎雨洛又问了些魔教里的琐事,像教主平时早上做什么,中午做什么,晚上又做什么,上一任教主有几个妻子,这一任为什么一个都没有……
言墨白都耐心地一一作答,少女也听得很认真,头顶小撮呆毛一晃一晃,尤其是听着他讲述这多年单身之旅,讲述那些无比仰慕他、却始终被拒之门外的女子们,小姑娘那双浅紫大眼睛几乎快要发光。
后来她问到关于魔教里那些炉鼎的事情,言墨白也如实说了不少。可就算这样,这姑娘还是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仿佛真想试试。
不过她要是真想试,早就自缚双手找上魔教了,哪里会等到现在。
言墨白知道这家伙不过是叶公好龙而已,心中暗笑,但没有说出来。
至于正道联盟攻伐魔教的事情,黎雨洛没再问,他也就没再多解释。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少女都只会当是在开玩笑,又何必多坚持。
正道大大小小加起来二十多个宗门,要是联合起来,任魔教再厉害也翻不起什么浪花了……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想的。
然而魔教能在九洲称霸那么久,怎么会没有原因呢。
难道之前就没人想过联合起来把它灭掉么?
作为魔教教主,言墨白清楚,正道也不是一清二白的,九洲几乎所有宗门都在暗中做些龌龊的勾当,只是有些做的多,有些做的少,像一片参差不齐的林海,而魔教是其中最显眼的那个。要是它被伐掉了,那剩下稍高的树立马就会变得突兀起来。
它们若是不想自己哪天像魔教一样被人伐掉,也只能任由魔教继续矗立在上头。
所谓正道联盟,不过是一盘各怀心思的散沙,随时都可能在背后捅一刀。其中真正称得上联盟的,只有玉衡、摇光、青云等寥寥几个宗门而已。
言墨白不会和千秋雪解释,即使解释了她也未必会听,他知道那女人的性格,不真正试一试,她是绝不会甘心的。
况且如今他一介凡人,更没什么参和其中的理由了。
聊到最后,只剩下一些较为机密的事情,言墨白不方便回答,黎雨洛也不是审讯官,就没有一直追问下去。
“我走啦!”
她嚯地站起身,洁白裙摆飘飞,“再不回去要被师父发现了,明天再来看你!”
话是这么说,少女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停留在桌边,小手在身后交握,浅紫眸子目光炯炯地望着言墨白,仿佛在期待什么。
言墨白想了想,说道:“黎师侄再见。”
他等待了一会,也不见黎雨洛有离开的意思,奇怪地看她,只见那白嫩的腮帮子气得越来越鼓。
“都说了要叫我雨洛呀!!”
“嗯。”言墨白不得不改口,“再见,雨洛。”
“嘿嘿……”
听到这个亲昵的称呼,黎雨洛顿时像得了糖果的小孩子一样笑逐颜开,“言教主,明天见咯!”她心满意足地转过身去。
言墨白目送傻乐着的少女消失在洞府门外。
许久,他叹了口气,低下头把冷掉的米饭吃完。
收拾好餐具,言墨白坐在石床上。
丝丝缕缕温热的气息在身体里化开,背后的伤口迅速地愈合,很快就感觉不到疼痛了。他动了动手臂,能清晰感知到身体里强健的力量。
吃完这碗灵米,他的身体恢复到和一个健康成年人差不多,但比起那些刚开始炼气、还没有凝脉的修士,依然差的很远。
千秋雪化去了他全身上下所有的魔脉,若是没有特殊情况,无论言墨白延寿多少年,这辈子都只能作为一个凡人了。
他用内视法观察身体里的状况,原本元海神胎所在的地方,如今只能看见一片混沌。
只是隐约间,他好像又看到有一股精纯的真元正蛰伏在自己身体某处,因为没有经脉的缘故,并没有显现出来。
灵米的灵气已经被吸收了,这股真元又是从哪来的呢……
言墨白的目光不经意掠过身下的石床上。
坚硬的青石似乎还残留着温度,闻着空气中隐约的少女幽香,他忽然明白过来。
黎雨洛为了化解心中的执念,都是按采补姿势来的,虽然后来被狂风暴雨揭开了伪装,青涩柔弱地只能任由摆弄,但起码在前面的部分,她真真正正地被言墨白采补到了些真元。
这点真元对于接近元胎境的黎雨洛来说不值一提,而对于言墨白来说,就是一笔庞大的赠予了。
说起来,今日梦幻般的旖旎,算得上十年来言墨白所经历过最美好的光景,少女稚嫩羞涩的模样让他不由回想起上辈子高中时的初恋……多年时光的朦胧滤镜下,许多往事都已经变得如梦幻般美好了。
他以为自己不会再经历那样的事情,结果还是幸运的重温了一遍。
要说没有对黎雨洛心动,那绝对是骗自己。
可拖着这副残躯,又能陪她走多远呢。
言墨白默然注视少女不久前坐过的地方。
做了那么多年教主,多多少少也养出了些城府,眼下即使身陷囹圄,他也绝不会在敌人面前无能狂怒,失了最后的体面。
可这不代表他真的甘心在生命最后的岁月里当一个凡人,也不代表他愿意让好不容易握入掌心的美好再度从指缝间逝去。
有些东西,明知道事不可为,但言墨白还是想去试试。
他想要再走一次修炼之路。
过去十年都是为了别的人别的事奔波,这次就当为了自己,他想把曾经走过的路再走一回。
言墨白望着石壁发了很久的呆,随后,盘膝坐下来。
他端坐正身,像往日那样闭上眼睛。
曾用过无数次的吐纳法诀自然而然地运转起来,灵气被周身窍穴吸入,在身体里徘徊一圈,又全数顺着窍穴排了出去。
他下意识运转自身所修的魔道功法,将这些灵气引入经脉。
瞬间,针刺般的疼痛从全身上下传来。
“啊!!”
言墨白痛苦地从床上滚了下去,跪倒在地上。
他如凝固了一般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如果有人拨开垂开少年黑白相间的长发,就会发现那张英气的脸庞狰狞无比,皮肤上全是冷汗。
半晌,言墨白才摇摇晃晃站起身来,难以言喻的剧痛残留在他的脑海里,他抬起手,看到自己每个手指都在不住地颤抖。
意料之中啊……言墨白心中暗叹,没有了经脉,又怎么能把灵气引入经脉里去?
那些灵气化作一根根细针,在身体内部肆意穿刺,他等于用这些灵气攻击自己。
言墨白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想再试一次。
深吸一口气,他掐住法诀,再一次引灵气入身。
仅仅过了刹那,剧烈的疼痛就再一次让他蜷起了身子,急促地呼吸着。
只是这一次,言墨白发现了些奇怪的现象。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低声喃喃。
为什么那些吸纳进来的灵气,在身体里肆虐一番之后,并没有从窍穴里排出去?既然没有归还天地,那它们又去了哪里?
言墨白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为了验证这个猜测,他又坐回石床上,也不等气息喘匀,就再一次开始吐纳。
结果和前两次一样,全身上下都是钻心的疼痛,几乎让他无法动弹。
不过言墨白并不觉得沮丧。
因为,他已经知道那些消失的灵气去哪里了。
它们冲击身体内部的时候,同时也在被他的身体所吸收,改变着每一缕肌腱,每一寸骨骼。
最开始还不明显,连续吐纳三次之后,他终于能够清晰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增加了一点点。
虽然只有微末的一点,但足以证明很多事情了。
丝缕白黑相间的长发被汗水黏在脸上,少年脸色苍白,怔怔地盯着洞府的石壁,忽然大笑起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失去了经脉,却借此发现了另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修炼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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