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徐二人大婚的第二日,大街上远远地便传来更夫吹角警晨的声音。
“唔……”
怀揣着心事的柳清婉整晚都梦魇不断,尽管脑袋胀痛不堪,但如今自己已经是徐家的媳妇,过门的第一天还得早些去给公婆敬茶才是,因此不得不强制自己清醒过来。
她旁边的男人也被她的一声绵软的嘤咛和起身的动作唤醒,意识不清地说了一句:“别吵吵,再睡五分钟。”
熟悉的男人声音吓得柳清婉身体一僵,有些僵硬地微微转头,就看见徐敬文睡在她身旁。好在两人是分别盖的一层褥子,让她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想扰他清梦,柳清婉却实在好奇他昨晚怎么去而复返,于是开口问道:“夫,夫君,你不是去书房睡了吗?”
徐敬文听见她的声音,一个激灵便睡意全无,猛地睁开眼不耐地说:“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蠢?待会丫环过来伺候,要是瞧见新人不同房,我给你那染了血的元帕又有什么用?”
他顿了顿,可能觉得自己态度有些冲,于是又软了点语气解释:“我寅时才回来的,另外取了一床褥子,你放心。”
“我不是……”
柳清婉急忙想要解释自己不是害怕和他大被同眠,但不知想到了些什么,眸光暗淡下来,也就不再言语。
“那个,既然你也告诉过我你以前的身份了,私底下就别叫我夫君了,怪渗人的。”
他这番无心的话让柳清婉心中的愧疚更甚,甚至连头也抬不起来了。
眼看房中的气氛降到了冰点,他只好率先出声,让门外候着的丫环进来为二人更衣梳洗。
跟着岸芷汀兰进来的还有一位嬷嬷,面上恭敬地对柳清婉说:“少夫人,烦请您把那方帕子给老身,老身才好向老夫人交差。”
柳清婉闻言,也顾不得悲春伤秋,只是红着脸把元帕递过去:“辛苦嬷嬷了。”
那嬷嬷检视着帕子上的点点血迹,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将之收进一个小盒子中。
她躬身说道:“这是老身应该做的。那老身便先告退了,少爷少夫人也请快些过来。”
收拾停当后,柳清婉就随徐敬文出门了。
二人快到老夫人院子的时候,徐敬文冷不防地牵住了柳清婉的手。
手蓦然被一股温暖包裹,她对此显得有些诧异,回想起起床时他的那番话,摆明了是对自己曾经的性别有所芥蒂,怎么这会子竟主动牵上手了。
而她本来是想挣脱开的,却不料徐敬文一边走,一边把身子压低了一点俯身向她耳边低语:“娘子莫闹,你既想与我扮夫妻,那就做到极致咯。”
一股热气伴着他说的话抚摸着柳清婉的耳朵,臊得她浑身颤抖。
此时她虽然看不见耳朵的情况,也知道那里恐怕已经红得快要滴血,于是为了让徐敬文不再继续这样挑逗她的神经,她急忙回捏住徐敬文的手,以此表示自己不会再反抗了。
徐敬文这才从她耳边移开,领着她大大方方地进了院子。
整个清晨这对新人都陪在徐老夫人身边,但是老夫人对柳清婉的态度平淡,只是时不时状若无意地强调徐敬文是家中独子,自己也想早些抱上孙儿。
徐老夫人这番话让柳清婉如坐针毡,只能连声应好敷衍过去,时刻盼着能早些离开这处尴尬之地。
徐启倒是对柳清婉这个举止得体,言谈优雅的儿媳很满意,不停地勉励夫妻二人相互扶持,定要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二人告退离开老夫人院子后,徐敬文便命车夫备好马车,准备带柳清婉前去长房的府邸拜访一番。
原来由于徐敬文的祖父母已百年,因此徐家长房与徐启这家的二房早就分过家自立门户,所以如今徐府地位最高的就是老夫人,其次便是柳清婉,这就意味着只要她花花心思与老夫人关系处好了,那日子就与她嫁人前几乎没两样。
如此一来,她三年前就开始筹谋的计划就算是圆满完成,但她却不知为何,一点也没有计划成功的喜悦感,甚至开始质疑自己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对是错。
她一直都自认是一个冷漠的精致利己主义者,然而看着一旁的徐敬文那张曾经对着她言笑晏晏如今却一片淡漠的脸,她总觉得心中的愧疚像一座大山,压得她抬不起头来。
两个人各自揣着心事,马车却突然因为碾过一块石头而咯噔了一下。
此时的柳清婉正偷瞄着徐敬文,马车猝不及防的倾斜让走神的她控制不住地惊呼一声,随后便直直朝徐敬文的方向倒去。
徐敬文听到她的声音,下意识地伸出手臂稳稳托在了她的腋下。
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五年,柳清婉或多或少都生出些女子的羞耻心,如今被徐敬文插住自己腋下这样隐私的地方,虽然明白是危急关头的权宜之举,还是有一股热气直冲她的面颊,一声羞怯的申吟竟突破喉咙的封锁脱口而出。
竟然在一个知道自己之前的性别的人面前发出了这么羞耻的声音!柳清婉只觉得这个世界已经不适合她居住了,连忙从徐敬文的双手中脱开,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鬓发与衣裳,软软地说:“抱,抱歉,我没坐稳。”
正发愣的徐敬文这才回过神,极力控制好表情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好好坐着,再有下回我可就没这么好心了。”
柳清婉还想再说些什么,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随后外间的车夫禀报已经到了徐家大爷的府邸,她也只能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徐敬文率先下了车,然后对着柳清婉伸出双手,作势抱她。
马车略高,柳清婉不敢自己跳下去,所以在羞耻和扭伤脚之间,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扑到徐敬文的怀里。
好在清楚身处大街,徐敬文没有恶趣味地逗弄她,只是感受了一番抱着的温香软玉就及时松开了手。
徐家长房和二房关系并不好,从新婚的子侄过来拜访只有一个门房接引便能窥一斑而知全豹。
老太爷在世时还能镇住兄弟二人,自二老过世,两家就立马分了家。不仅生活上各过各的,甚至在朝堂上的政见也是大相径庭,常常针锋相对。
如今来拜访长房也只是走个过场把礼数做足,免得因此受人指摘。
都说话不投机半句多,夫妻俩自然是没在长房这边待多久,面上装作熟络地寒暄几句便告辞了。
仅仅相处这一段时间,柳清婉就察觉到徐家长房这一家人心机太深沉了,特别是徐敬文那两个从兄,她经常能敏锐地感受到他俩带着些淫邪的视线从她身体上扫过,只觉阵阵恶心涌上心头。
明明都是徐家子弟,此二人与徐敬文一比,简直可谓云泥之别。自此,她就打定了主意一定不能再与这家人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