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以后，光阴究竟又流逝了多久？我……不想知道。
连绵降雪渐息。瘫睡在堪比冰库的简陋公寓里多日，伍尔夫总算是提起了出门的精神。离开覆满积雪的街道，来到冰封的河岸边。抬头望去，天空一片灰白。乌鸦干瘪的叫声回荡在城郊。对这些长居于墓地的生灵而言，现在遍地都是它们的猎场。
河流结起了厚实的冰层。每到晚上，附近的居民就会来到这里，凿开冰面钓鱼。曾经，这条河的污染问题人尽皆知。但自上游的工厂倒闭以来，河流的生态每年都在改善。
“咳咳，但河里的鱼尝起来依旧糟透了，就像是已经在这条臭水沟里……咳咳，发酵了十几年！换作以前，我绝对不会允许我的……我的……”伍尔夫扶着脑袋，额角青筋直跳。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触景生情罢了。”伍尔夫边回答着身后的来者，边将一支粗劣的卷烟塞进嘴里。燃烧产生的呛人烟雾被吸入肺中，引起了一阵阵钻心的疼痛。他再也无法忍受，干脆把卷烟从嘴里扯了下来，丢到脚底碾碎。
在伍尔夫的脚底，堆满了空酒瓶、卷烟的残骸，以及刚刚咳出的血。比起这堆难以入目的垃圾，他的脸更是蓬头垢面。原本便破破烂烂的外套也粘上了发黑的血迹。
伍尔夫趴在码头小屋旁的生锈护栏上，呆滞地眺望着对岸。放眼望去，尽是颓废的景象。废弃的建筑沉睡了，等待着被时间之海淹没。
至于这几天他究竟是怎样度过的……恐怕连伍尔夫本人也不甚清楚。酒醉过后，无数的画面在幻境中闪回。
儿子的葬礼……牧亦他……他甚至只能和其他的难民一起埋葬在……不、不对，他……真的死了吗？也许一切都只是我酒醉之后的臆想……对、对，噩梦一场罢了。
不、不，伍尔夫，你比谁都清楚。
你在上面，他在下面。但你的时日也已经不多了。
“咳、咳——”伍尔夫睁着黑眼圈。绿雾病正在向更多的器官蔓延，折磨愈演愈烈。尽管控制病情的药物奏效了，但他本人早已丧失了挣扎的斗志。
身后，几天前参与行动的人类警官，伍尔夫的弟弟，还在试图劝说自己那自暴自弃的大哥：“哥，我能帮你找几个不错的医生。你的病还在早期，及时控制的话还是能保证数年的生命。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我还有一些积蓄，就当……就当是为了弥补因为我决策失败而害得牧亦他……”
“把存款留给自己用吧，这几年我从你那儿得到的帮助已经太多、太多了。对不起啊，弟弟，恐怕我已经偿还不起了。”
“哪里的话！”弟弟一脚踢开地上的空酒瓶，站到伍尔夫身旁，“现在更重要的是你自己振作起来。你还活着，人生还得继续走下去啊，哥！”
呵……我的弟弟，你不懂。这人啊，要是万念俱灰了，就已经结束了。
转过头去，伍尔夫对弟弟露出了戏谑的笑容：“振作起来、继续下去，是吗？你看看我，我还做得到吗？”
“那是当然……”
“自从你的嫂子走了以后，我第一次逼迫着自己振作了起来，因为牧亦还在。他是我和弥弥之间唯一的纽带；自从人工智能顶了我的工作、将我逐出城市以后，我第二次逼迫着自己振作了起来，还是因为牧亦。作为父亲，我必须要守护好自己的孩子；而现在呢？弥弥走了，牧亦也走了。我豁出性命奋斗了一生，最后啊，照旧是自己孑然一身。如果失败之后再振作起来，结果还是只能迎来下一场失败，人生真的还有盼头吗？”
无情的死神挥舞镰刀，收割着一切值得留恋的人与物。
诞生在这个世界上，比起幸福的回忆，更多需要面对的是失去与悲伤。
并非没有鼓起勇气去抗争，奈何谁胜得过命运。
“我问你，弟弟，”看着对方，伍尔夫的眼神却是失焦的，“如今几乎失去所有的我，究竟该拿什么重新振作起来呢？”
“……”躲闪着伍尔夫的视线，弟弟沉默了。
低头拾起酒瓶，伍尔夫摇晃着瓶中浑浊的酒液。短暂的寂静后，他问道：“现在的话……城里是什么情况，‘SEL-003’？”
“SEL-003”，那是弟弟的警官编号。在调侃中，它逐渐成了他的绰号。
“老样子，‘繁华’得很，每天晚上都是一幅灯红酒绿的模样。市长批准了新的法令，将机器人扮作行人混入街道，让它们替大小活动造势，这样就省得那帮老爷夫人嫌城市太冷清。”SEL-003从怀里取出自己的警徽拍在护栏上，轻蔑地说道，“哼，在街上巡逻的时候，我倒是看得恶心。也罢，这么一想，我也算是终于了结了一桩烦心事。待会儿回警局上缴配枪的时候，我要把警徽塞进那帮狗屎机器探员的**里！”
“等等，上缴配枪？你也要失业了？”
“从几年前开始，局长就一直想着要把还没走的钉子给拔了，这样他好把警局换成全机器人执法部门，就像其他城市那样。几天前的行动失败，让他终于抓到了逼我引咎辞职的把柄。现在好了，最后的顽固派走了，他可开心死了。啧……该死的机器人，该死的堡垒科技公司！为什么那帮书呆子会将这些铁皮罐头发明出来啊！”SEL-003一拳揍在护栏上。
怒火发泄后，他随即却又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但是啊，天无绝人之路，我总会找到新的出路的。而现在，最让人放心不下的是你啊，哥！我知道这很困难，但你真的应该再振作起来……”
伍尔夫摇了摇头，无奈的苦笑就是他的回应。
就在这时，天际忽然传来了引擎的轰鸣。一支由无人战机组成的飞行中队闯入了二人的视野。也许是在巡逻？又也许，它们是在奔赴战场。奔向那个比过往任何战场都要先进、高级，残酷程度却更胜一筹的战场……不，绞肉场。
“看看它们，胜利的天平已经倾斜，世界大战终于要迎来尾声了。唉，战争，不论胜负如何，平民永远是绝对的输家。”SEL-003注视着天空中的航迹云，长叹道，“伍尔夫，其实……我还有一个坏消息。”
“是吗，还能坏到哪儿去呢？”
“很严峻。不久前，我从私底下一个可靠渠道里了解到了一些……可怕的事情：因为眼见胜利无望，即将输掉战争的那一方决定鱼死网破了。失去理智的阵营领导者已经下令：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将悉数引爆己方拥有的所有核弹、脏弹。那些致命的武器早已事先被预埋在了世界各处的秘密地点里。一经引爆，产生的辐射污染足以毁灭世界所有生物，更别提地表将维持致命性长达数百年！你要问我这是不是谣言？那我的回答是，我那位‘朋友’从不拿不可靠的情报做交易。”
之所以要抓捕那个连环杀手，也是因为他跟一颗脏弹的下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不过，SEL-003从未料想到事态竟会如此疯狂。
“所以说，那帮狂热教徒嘴里反复念叨的世界末日终于要来了……”伍尔夫拎起酒瓶，转向身后。
“等下，你要回去了？”
伍尔夫简单地挥手致意，摇摇晃晃地走向破败的街道：“啊，对。就此别过吧，弟弟。照顾好自己，忘了我这个累赘吧。”
“等等，还不能放弃希望啊！我们会找到出路的，至少先让你去接受治疗……”SEL-003伸出手，却连他的肩头都没能挽住，“哥哥……”
年少时，除了父母以外，伍尔夫便是最关心SEL-003的人。一路走来，哥哥保护了他许多次，甚至将他从歧途中救回。
“不用再管我了，弟弟。在不久的将来，一次彻底的毁灭，这就是世界为我们安排好的命运。”
要是能为他做到些什么就好了……
SEL-003心有不甘地捏紧了双拳。
对哥哥的敬仰塑造了他的理想，SEL-003立志成为人民的守护者，也正因此他选择加入了执法者的行列。但到头来，他不仅没能救下任何人，自己更多地扮演的却是协助企业财团维护自身利益的工具角色。
拼搏的最后，留在SEL-003面前的，只剩下了一道孤寂的背影。
凭什么，无论付出多少努力，最后却都只能付诸东流……
……
自那次坠落后，时间究竟又过去了多久？
夜晚，庇佑之城的郊外。空寂的公路上仿佛飘荡着小提琴的音符，悲怆、无处倾诉。
繁密的噪点终于消失了。隔着眼帘，伍尔夫能看见模糊的光点从面前闪过。
这、我……我现在正躺在汽车的后座上？
伍尔夫睁眼望向窗外，天空中依旧是由混沌风暴出演的一场无休无止交响乐的舞台。
“你终于醒了，单位UH-41328，或者说，伍尔夫。先自检一下，确认各程序的正常运行吧。我们正在前往焚烧厂，接下来有一项事关市民未来的任务要交给你。没错，也包括你的儿子朝伊沐。”
街灯照在驾驶座上，映出的是警卫队长的身影。SEL-003正手握方向盘，驾驶警车行驶于城际公路。
遵照主脑的指令，他本应毫不留情地击毁我。但他没有，他选择了包庇……
检测到……程序错误……
系统故障又出现了，难受啊……
伍尔夫挥手让系统忽略抬头显示上的警告标志，扶着额头坐起身。
“刚驶离城堡时你就倒下了，”SEL-003头也不回地说道，“说实话，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怎么，我这不就醒来了。”
“那么下一次呢，伍尔夫？”SEL-003仍旧板着脸，严肃地说道，“一天前，那座天桥上，故障只发生了一晃神的工夫。而现在呢？它已经超过十分钟了！你的故障正在恶化！”
“也许是这样吧。但往好处想，我原本应该已经死在你手上了，但现在我却还活着，机体还在勉力维持。”也许伍尔夫听起来满不在乎，但此刻他比谁都要迷茫。
故障无时无刻不在恶化。不仅是停止，连减缓的迹象都见不到。距离自己再无法醒来的那一刻，究竟还会有多久？
故障本身又是因何而起的呢？
更关键的是，我能在大限之前救下伊沐吗？
过去的记忆正在恢复，但却又大多是支离破碎的片段。患上绿雾病之后，我究竟是怎么过活的？
望向窗外，城市的天际线看起来如此黯淡。
稍事休息后，伍尔夫机体的运转总算是强行步入了正轨。
“很抱歉，伍尔夫，据我所知这个致命故障没有补救的办法。”透过后视镜，SEL-003窥探着伍尔夫的表情，“但至少你还有时间，我们还有时间。抓紧它，这将是你拯救少年最后的机会。”
“但我还是不明白。”伍尔夫疑问道，“作为警卫队长，难道你不该时时刻刻冷血地坚守主脑颁布的法令吗？为什么违抗上级？为什么要帮助我？”
“不，不再是了。跟你一样，我也把真正的自己遗忘太久了，”SEL-003忽然回头，“凭自己已经恢复的记忆，你能回忆起我吗，哥？”
“什、什么？居然是你……”
“我们都是来自过去的特殊仿生人。接受了实验，将自己的意识上传至未来。”SEL-003叹了口气，“同时却又是残次品。我的时间，又还能剩下多少呢？”
除了我们，古陈江博士究竟还让谁参加了他的“意识体上传”实验？
“虽然我也遗忘了很多，但至少必要的记忆，包括我遗忘已久的理想再度复苏了。”SEL-003坚定地注视着前方，“主脑舍弃了他曾经的理想，但我绝不能。我从来不是那种只懂遵守命令的执法机器人，我的初心明明是守护一方人民的安全！凭什么我必须漠视无辜的人民死去，还是再一次地！”
比起懊悔，更多的是决心：“现在，即便要忤逆主脑，我也必须做到些什么，至少要挽救些自己的过错！这一次，我将不再重蹈覆辙！伍尔夫，想凭借自己的双手拯救自己的孩子吗？”
虽然略感吃惊，但伍尔夫也同样坚定地回答道：“当然，所有你有什么计划？”
“终极选项。”
车辆忽然绕过一道急弯，伍尔夫连忙扶住门把手。
“利用警卫队长的身份作掩护，在焚烧炉真正启动前，从只手遮天的主脑眼皮底下至少拯救一部分市民。”
接着，SEL-003开始解释：“在庇佑之城外有一座旧堡垒，你知道吧？”
“知道，我很清楚。世界毁灭后，那些建造了庇佑之城的堡垒科技公司科学家们最后便居住在那里。”
其实伍尔夫本来便打算将朝伊沐送到那里去。不过，比起只能碰运气的伍尔夫，SEL-003显然掌握有更多的手段与资源。
“通过远程调查发现，尽管居住者都已经寿终正寝了，但堡垒仍处于良好的状态，是一个藏匿市民的绝佳地点。只要补充足够的资源，堡垒便能解除休眠，再运转相当长的时间。这些时间……至少足够用来思考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所以关键的目的地已经敲定好了。但是……”伍尔夫端着下巴，“该怎样进行人员的转移？该怎样对付主脑的追兵？该怎样在避开主脑监视的前提下，将市民从监牢撤离？”
从庇佑之城转移到堡垒，唯一的路线是横穿充斥着致命辐射的地表。距离核战争结束已经过去数十年了，但地表的辐射污染依旧严重。没有防护罩的保护，不仅生命会在迅速陨落，包括仿生人在内的精密电子设备也会迅速失去效能。
“一种防核装甲车能短暂抵挡住辐射的侵袭。我作为城市治安的主要负责人，同时也很清楚车辆库存的具体位置。我可以秘密调遣这些车辆，将它们送往焚烧厂，作为转移市民的交通工具。装甲车将会尽可能多地装载市民和物资，然后在被发现前突破隔离墙，将他们安全地送往堡垒。”
“那追兵该怎么解决？一旦主脑察觉事态有变，他势必会收回你的指挥权。”
SEL-003伸手指着天上的辐射风暴：“辐射，只要我们有办法对抗它，它便能成为我们钳制追兵的最大优势。你也清楚，即便是仿生人，面对如此猛烈的辐照也同样没辙。”
随后，他将手捏成抓钩的形状：“只要我拿走、或是破坏所有的特种载具，主脑派遣的追兵便将无从在地表上追击我们。而且这种防核装甲车已经停产很久了，在生产线恢复前我们能同主脑隔空对峙很久。”
伍尔夫点点头：“那么，关于更加关键的细节：该怎样在欺瞒主脑的前提下，将市民从囚笼里释放出来……这是……”
“这就是你的任务了，伍尔夫。”没等他将话说完，SEL-003便向他远程传输了一长串与任务有关的数据流。
“接下来我们会分头行动。”SEL-003打着手势，“我将负责完成必要资源的收集，以及防核装甲车的整备、调遣。除了避免被主脑怀疑，我还要确保整场撤离行动不会受阻。”
而在伍尔夫这边，他接下来将要执行的是一次潜入任务。
“我大致明白了，这个计划……”阅读完行动概要后，伍尔夫的语气显得有些迟疑，“有尝试的价值？”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就像服下带有副作用的药物延续生命一般，”SEL-003伸出坚定的拳头，坦诚道，“但为了能对抗强权，我们需要下定决心孤注一掷。我们绝不能像主脑那样，光是预见黑暗的未来就放弃追寻希望的脚步。”
确实啊，要是那早已陷入偏激的主脑也能赞同你就好了。
“伍尔夫，把必要的装备拿上。”SEL-003侧身从手套箱里取出了些装备，然后递给了伍尔夫。
SEL-003给的装备清单是这么介绍的：
——病毒镖手枪（一把）及配发的弹药
——病毒注入刀（一柄）
——配有起爆器的电磁脉冲炸药（两枚）
“将飞镖或是刀刃送进仿生人内部电路的关键节点，病毒便会迅速入侵防火墙并将仿生人瘫痪——这就是针对机器人的麻醉剂。这场行动用不了EMP霰弹枪。跟这些特工装备相比，它虽然强力，但造成动静太大了。”
“真是奇妙啊。”伍尔夫端详着匕首上奇怪的纹路。
这就是SEL-003托付给他的任务：孤身一人潜入焚烧厂，在自身行踪不暴露的前提下在关键设施上安置好炸药，为撤离车队的抵达做好内应。
厂区的主要守备工作由警卫来承担。既然SEL-003背叛的事实不能提前败露，那么警卫仍在事实上是伍尔夫将要面对的敌人。一场险象环生的特工行动正在等待着他。
潜入一座由仿生人布防的设施，这本将会是一场艰难的行动。所幸的是，敌人的内部有一个策应他的“内鬼”。SEL-003给他发送了一张细致入微的路线图，用以指示伍尔夫的行动。活用好这份参考答案，再加上灵活的应变，避敌锋芒并非难事。
再过几分钟就要抵达目的地了。
道路的两侧，荒蛮生长的杂草向着车后疾驰而去。离开城际公路后，车辆进入了工业区。
“接下来你会在焚烧厂的周边下车，然后……等等，保持安静，是主脑。”SEL-003忽然收到了来自主脑的通讯，他连忙切换成机械式的腔调，“是，长官。工程仿生人已经在测试焚烧炉了……是的，单位UH-41328的拆解也在进行中……遵命，长官。”
结束通讯后，SEL-003的语气重新恢复了温度：“迅速行动，伍尔夫。主脑已经在催了，我们的时间很紧迫。”
是的，时间很紧迫。事实上，经过计算，在SEL-003带着防核装甲车车队闯入工厂之前，测试完毕的焚烧炉便会抢先一步开始“清理”第一批市民了！
而朝伊沐便在这第一批市民的名单里。
除了内应以外，伍尔夫同样也需要为SEL-003的归来争取时间。
别害怕，伊沐，我会争取到足够的时间的。
下车之后，伍尔夫将分别潜入厂区内的“通讯塔”和“变电站”，并在这些设备上安置EMP炸药。焚烧炉的引擎需要变电站从外部转接必需的电力，而通讯塔则是附近所有远程通讯的唯一保证。
不过，当炸药安置完成后，伍尔夫不能提早引爆炸药导致打草惊蛇。安置完毕后，他需要潜伏在焚烧车间里待命。一旦察觉焚烧作业开始，他才能启动起爆器强行中止机器工作，从而阻止悲剧的发生。
在这之后，察觉危机的警卫势必会一边搜寻渗透者一边派出人手去最近的通讯塔送出警告。所幸，根据逐级报告原则，警告只会烂在SEL-003的手上。所以届时伍尔夫要做的就是避开搜查并继续待命。
等SEL-003带着车队抵达工厂后，他会动用警卫队长的权限强制命令警卫原地待命。接着，利用好这最后的空档，伍尔夫要做的便是协助得到解救的市民们上车、逃离城市。
“通讯被破坏以后，主脑随时都有可能察觉异样，所以我们仍需抓紧时间。”SEL-003补充道，“唉，必须承认的是，我们救不了所有市民。不仅堡垒的空间有限，而且其他批次的市民都被关押在其他地点。所以我们只能押一个最关键的选项。”
“的确。所以我想……我应该对你说声谢谢？”
“是吗，为啥？”
“呃……因为在众多的选项中你特意选择了伊沐所在的批次，抉择肯定是艰难的。所以……”伍尔夫将手放在SEL-003的肩头，“谢谢你，SEL……弟弟。希望我能有机会补偿你。”
“呵……总感觉有些莫名其妙。”SEL-003的嘴角第一次泛起微笑，“不过，不用过意不去，我从不觉得你有亏欠我什么。”
警车即将接近焚烧厂。抬头望去，厂房的轮廓清晰可见。砖瓦堆砌的老式建筑，大概自从城市建立之初就开始昼夜不息地清理垃圾了。烟囱在探照灯的聚焦下，纵使漆黑的煤灰也被覆上了一片惨白。
“紧张吗？”SEL-003回头，看见伍尔夫正在摩挲着武器的保险。
伍尔夫开玩笑般地回应道：“真有趣，什么时候轮到仿生人紧张了？”
就算前途未卜，现在也不是计算失败风险的时机了。
逐渐地，车身放缓速度，在公路旁停了下来。
目的地到了。隔着野草和枯木，厂区仅有几步之遥。
“那就出发吧，祝你行动顺利，哥哥。”
“你也是，弟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