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事么？”苏默问。
季玥稍稍平复呼吸，望着他，忽地发现教室一片寂静，随即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
她环顾四周，教室内的学生们都停止了闲聊，他们的视线集中聚集在她与苏默身上，所有人脸上都带有各色的讶异神情，刻在国人骨子内的名为“看热闹”的基因在他们的体内蠢蠢欲动。
他们开始低声说话，有的学生叫醒了还在补觉的同桌，教室内的嘈杂与喧嚣吸引了教室外看风景的学生，他们在教室里的学生招呼，也跟着进来看热闹。
看她这个学校的大名人的热闹。
季玥身为校花，对于沐浴在大众惊艳的视线与赞叹中早已习惯，此时却感到局促，因为她正抓着的手腕的主人动摇了她的心，一时的失态就这么暴露于众人的眼光下，名为“丢脸”的感觉令她乱了方寸，脸上有片刻的茫然慌乱，手足无措。
“还有什么事么？”苏默对同样投射在他身上的打量目光视若无睹，见季玥迟迟不回话，于是又问了一遍。
“……啊？”回应他的，是女孩下意识有些呆滞的话语。
就算她答应我了，她能教好我么？苏默望着这副模样的季玥，心底对她的能力有些怀疑。
但就这么僵持下去也有些麻烦，苏默虽然并不在乎他人的视线或对他的看法，但眼前抓着他的手的女孩似乎不这样，于是他打算采取一些行动。
他略微晃动被抓住的手腕，很轻松地抖掉了女孩的手。
季玥刚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被甩开，手上便感受到一股温热。
自己的手反过来被他抓住了。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来着。
女孩呆呆地想，全然没了往日的冷静从容。
“有什么事先换个地方再聊。”
说着，苏默不顾女孩下意识的挣扎，拉着她的手径直走出了教室。
在另一条走廊过道，经过的学生无一不扭头看向他们，校花就是校花，回头率高达百分百。
季玥无法挣脱苏默的手，感受到他人的视线，平时早就习以为常的视线现在仿佛正带着刺，一股难以言喻的羞耻感再度涌上心头，但她无力抵抗，只得自欺欺人似的低下头，刻意不去注意其他人的目光。
苏默带着她来到了楼梯拐角处，这里是他目前所能想到的人最少的地方。
放开了女孩反抗的纤细手臂，他一屁股坐在楼梯的台阶上，说道：“这里应该可以了。于是，有什么事么？”
季玥望着眼前这个不但令她失态出糗还强硬地把她带到这的男孩，眼底有淡淡的愠怒，可他那平淡的样子却仿佛一捧清泉，浇在她的心头，扑灭了尚未升起的怒火。
女孩很快冷静下来，似春水荡漾般的眸子恢复了平静，她没有马上开口，而是仔细打量起眼前的这个男孩。
这是她头一回这么认真地观察同龄的男孩子。
头发乌黑，发型随意，应该没有特意打理过，末梢略有些卷，不知是天生的还是因为头发留得比较长，面容勉强算得上清秀，可硬要说有什么吸引人特点的话，怎么也说不上来，属于那种丢进茫茫人海中便不会有什么印象的类型。也许唯一能提的，也只有他那仿佛焊在了脸上的淡然。
是了，焊在脸上的淡然，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淡然，既不是故作高深的深沉，也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他只是单纯的没有表情，却也不似真正的面瘫，因为他的脸并不僵硬，虽看不出喜怒哀乐，却也不像死人那般死气沉沉。
这么说有些奇怪，但这的确是季玥真实的第一印象。
“……刚才你问我愿不愿意教你学习，明明我还没有说答不答应，为什么你直接认定我拒绝了你？”三年级的校花靠在墙上，双臂抱肩，将尚显青涩的胸脯稍稍托起。
虽然胸前稍显遗憾，但女孩的身体曲线却是完美至极，窈窕的身材婀娜标致，令人联想到T台上走秀的模特，这样的她即使苏默站立也不需要过多幅度的低头便能与她对视。
“只是感觉你会拒绝我而已。”苏默道。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难不成当时我的脸上表现出了明显的拒绝？”女孩穷追不舍道。
苏默稍微想了想该怎么糊弄过去，道：“也没什么，就是你让我想到了一个认识的人，她摆出那副模样的时候大概就是要拒绝我的。”
那个人就是你，我上辈子认识的你。苏默心底补充道，他觉得这样不算骗人。
季玥看着他，显然还是有些怀疑的样子，但美眸紧紧地盯着他的脸，却始终不能看出半点表情，这让自认为擅于观察他人表情的她有些泄气。
与此同时。
——我要搞明白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这样的念头十分突兀地浮现，就连季玥对她自己都有些惊讶。而不可思议的是，这个念头一经出现，便不断地在女孩的脑海中盘旋，随即如藤蔓般蔓延，固执地缠绕在女孩的心头。
这究竟是出于胜负欲，还是某种莫名且陌生的情感，季玥对此尚不能言明，但她觉得，这样的感觉十分新鲜与有趣。
她喜欢新鲜的事物。
“这件事先放一边，”苏默以无比生硬的方式转移了话题，其实也不算转移话题，因为他并不关心女孩的疑虑，“关于教我学习这件事，你是打算答应我吗？一见我打算走开就追了上来，是不是因为我会错意了？”
“倒也没有啦，我原本确实打算拒绝你来着。”默默在心底打定主意的季玥实话实说道。
“这样啊。”这次苏默没有直接起身离开，因为他觉得，女孩似乎还有话要说。
“但是呢，我改变主意了。”女孩后背一挺，整个身体变弹出墙壁。
苏默看着她，心想，所幸学校建筑的装修还算合格，没有顺带着蹭下一块脱落的墙皮，也没有在她衣服的后背留下一片灰白。
她双手叉腰，在苏默面前站定，微微一笑道，“因为我突然开始对你感兴趣了。如果你真如你方才所言，高中的知识全都忘光了，我可以教你学习，手把手教你，就算你的知识水平退化到了接受义务教育以前，我也保证，包教包会。”
我突然开始对你感兴趣了。
若是其他男生以及部分女生从季玥的口中听到这句话，一定会变得欣喜若狂、飘飘然恍如梦中。
“这样啊。”
但苏默不是，他并不在乎女孩言语中不知有心还是无意的撩拨，只是对她的后半段话感到怀疑，“但你确定能教会我么，瞧你刚才在教室里的那个样子，总感觉你没我想象中那么聪明。”
“我刚才那样还不是因为你。”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起这事季玥就来气，洋溢的笑容顿时消失，女孩臭着脸，朝苏默翻起可爱的白眼，“人家还没回话呢，就自顾自地走掉了，有没有礼貌啊，你的父母没教过你要好好听人把话说完么？”
苏默的父母走得早，至于他们有没有这么教育过他，他已经记不得了，于是回答道，“不知道，也许有，但我忘了。”
季玥尚不了解他的家庭状况，只当他是在敷衍，于是并不在意，只是道，“哼，别忘了，我教你学习的前提是你真的忘记了知识。你最好不是在骗我，否则，让我给发现了，你是在不懂装懂，以此为手段来刻意接近我的话……”
话音未落，一阵劲风拂过苏默脸颊，吹起了他的些许头发，未等他反应过来，一只干净洁白的帆布鞋已停在他的脸前，鞋尖距离他的鼻尖不过咫尺。
“这只鞋子不仅会继续踢歪你的鼻子，还会让你的某个部位遭受难以想象的痛楚，俗称鸡飞蛋打。”
明白么？女孩的脚尖稍稍前伸，故意触到了苏默的鼻尖。
“这样啊。”
在前世，苏默并未见过季玥遇到麻烦，所以他并没有见识过她的身手。这还是第一次。
苏默对功夫之类的东西并不怎么了解，他只知道，如果他没能反应过来的这一脚结结实实地踢在了他的脸上，他可能会像动漫的夸张演出手法一样转着圈，以一道优美的弧线飞出楼梯。
但他并不在乎，于是只是点点头，“知道了。”
季玥收回健康诱人的腿，有些惊讶，又有些沮丧，因为即使是猝不及防的一下，他也未曾表现出任何的错愕，更别踢什么惊魂未定的表情了，就连眼皮子都不带动一下的。
她对他是越来越感到好奇了。
预备铃响起，女孩说道：“该上课了，总之，今天你就先试着听一下课，能听进去多少是多少，能听懂多少是多少。听不懂也无所谓。具体要怎么教你，先等我想好。”
“知道了，”苏默点点头，又问，“我没打算让你免费教我，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吗？在我的能力范围以内的事情，什么都可以。给钱也行。”
女孩无所谓地摆摆手，慢悠悠地走下楼梯，准备回教室睡觉，“我还没想好报酬，到时候再说吧。”
“这样啊。”苏默起身，也准备回教室。
“啊，等等，”季玥似是想起了什么，她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还有一件事。你最好注意点，张伟那家伙好像看你很不爽的样子。”
“这样啊。”苏默没有停下脚步，只是脑内有些困惑。
——张伟是哪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