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默认为,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人应该勇于反抗,将自身遭受的不公尽数奉还。
比如说绑架。
三番五次的被女孩绑架,被放了之后又被绑架,苏默每一次都没说什么,也没怎么反抗过,但这不代表他很乐意被这样对待。
作为一名遵纪守法的公民,苏默虽然不是没有冒出过想要弄死某些家伙的糟糕念头,但他从未将之付诸于行动,这些念头来得快,去得也快。
但在此时,对于用铁链将眼前这名少女五花大绑这件事,他意外地没有产生什么紧张或抗拒的情绪,尽管他知道这名看似柔弱的少女也许深藏不露,尽管他知道就算成功地反杀了女孩,也不过徒劳一场,反而可能会使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但苏默终究还是没有下手。
倒不是一时的心软或怯懦淹没了决意,单纯只是因为他失去了这么做的目的。
“大叔,看你这样子,你似乎是误会了些什么。”目光掠过苏默紧绷的手指,姜柔柔掩嘴轻笑道。
“怎么说?”苏默不动声色道。
女孩青葱般的玉指抵着嘴角,回忆他们方才的对话,旋即恍然,不禁失笑道,“你搞错了啦,大叔。我对你的前妻没有半点兴趣,既然你们都已经离婚了,我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也不会自讨没趣地去找她的麻烦。”
“那就好。”苏默僵硬的手指顿时松懈下来。
“但如果大叔你想要搞什么小动作,比如报警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于是苏默开始有些庆幸之前被绑架又被放走后没有立即报警,毕竟比起将邪恶势力绳之以法,他还是更在乎妻子的安危,嗯,前妻,这无所谓。
——“还有啊,大叔,虽然我对你前妻没什么兴趣,但我对你有兴趣,而且有很大的兴趣。”
不知何时,姜柔柔悄然间攀上了苏默的后背,伸出粉藕般的玉臂,环住了他的脖子。
女孩甜美的气息吹打在苏默的耳垂,使他觉得有些瘙痒,“我喜欢你哦,大叔。”
“所以,你这是在追求我么。”苏默没有回头。
“正是如此。”女孩笑吟吟道。
“这样啊。”苏默道。
“有什么问题吗?”虽然苏默没有多说什么,但姜柔柔还是觉得他话里有话。
“没什么。”苏默抖了抖脚,脚踝上的镣铐与铁链哗哗作响,他语气平淡道,“只是觉得你追求我的方式还挺别具一格。”
至少过拆散夫妻、绑架被追求者这样的追求方式,苏默从未听说。
“哎呀,虽然手段是有那么些过激,不过这不也正代表了我对大叔你的感情之热烈嘛。”姜柔柔下巴抵在苏默肩头,捂脸羞涩道。
“那可真是荣幸,能被你这么喜欢。”苏默语气平淡道,“可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我呢?我压根就不认识你,对你完全没有印象,更不记得我有做过什么能让你爱上我的事。”
“那是当然,”女孩娇笑道,“因为我对你是一见钟情嘛。”
“原来如此。”苏默想躺倒在床上,但无奈女孩柔软的身躯贴紧紧贴在他的后背,他只得继续维持盘腿坐的姿势,这让他的腿有些麻。
“我是认真的哦,大叔。”
姜柔柔重复了一遍,只是语气中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打趣调笑,多了一份真切,“可能你会觉得这很可笑,但事实就是如此。当我第一次看见大叔你的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上你了。那时,灵魂深处不断涌现出渴求,理智在对我的内心诉说着,我要得到你。”
这一定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我感笃定,就算转世轮回,在看见你的第一眼起,我还是会无可奈何地深深迷恋上你。
“承蒙厚爱。”苏默懒得问为什么,因为他觉得这毫无意义。
“咱们还是让话题回到大叔你身上吧,”姜柔柔有些强硬地转移了话题,“大叔你其实自己心里也清楚吧,你会离婚,其实不完全是我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来说,我只是稍微给你们添了把柴火而已,这段婚姻早已岌岌可危。”
就算没有我,你们这段感情也迟早会破裂。女孩说得很直白,话语犹如刀锋般锐利。
苏默没有回话,只是想起了妻子安然那泫然欲泣的面容,以及那歇斯底里的话。
——你究竟在想什么啊,我仿佛从来没有真正明白过你的想法,你究竟是怎么看待我的,我完全搞不懂啊。
“也许吧。”
连她都这么说了,这样看来看来我真的不是什么值得托付终生的人。苏默这样想道。
“就是这样。”女孩点了点头。
苏默就此沉默,姜柔柔也一言不发,仅被薄纱包裹的娇躯朝苏默的被更贴近了几分,她十分享受这样的感觉。
许久,苏默终于有了动作。
“我要睡觉了,明天还要上班。”苏默忽地抖了抖肩膀,把背上毫无抵抗的女孩甩了下来。
“欸——”姜柔柔滚到苏默身旁,满脸的失落与不满,“再多陪我一会嘛,工作什么的就别管啦,大不了我养你!”
“多谢你的好意,我亲爱的大小姐,”苏默直挺挺地倒在床上,侧过身,背对着女孩,摆了摆手,“只要明天不必拖着脚上的镣铐去公司,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唔,大叔,你可真是讨厌,刚才人家明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和你表白的说。”女孩腮帮鼓起,气呼呼道。
苏默闭上双眼,没再对女孩的话语做出回应。
就在苏默即将入睡之时,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把意识已经涣散的苏默给吓了一跳。
“大叔,好像是你的电话耶。”姜柔柔把床头柜上震动着的手机拿起,瞥了一眼,随即带着玩味的表情递给苏默。
苏默接过手机,看向屏幕上显示的来电者的身份。
安然。
苏默默然。
手机仍在震动,铃声回荡在房间内。
“大叔,你不打算接电话吗?”姜柔柔催促道。
“……嗯?嗯。”苏默仿佛才回过神来,接通了电话。
没有人说话,苏默只听到手机那头传来的微不可察的抽泣哽咽声。
苏默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苏默一直像个雕塑般维持着手持电话的姿势。
姜柔柔撑着下巴,美眸目不转睛地盯着苏默。
终于,电话中传来了安然的声音。
姜柔柔没太能听清楚电话那头的女子究竟说了什么,苏默只是默默倾听着,一言不发。
“……我知道了。”安然其实没说很久,只是苏默隔了好一会才缓缓回道。
电话挂断。
苏默把手机丢到一边,又从一旁的棋牌山中抽出了一盒崭新的飞行棋,在姜柔柔的眼前晃了晃,“我们接着玩吧。你看这个如何?”
“好耶!”女孩举手欢呼,随即疑惑道,“大叔你不是说明天要上班吗?”
“我明天不去上班了,我得请个假。”苏默一边拆开包装一边说道,“你没听见刚才我们的谈话么?”
女孩捂着眼笑嘻嘻道:“我很尊重大叔的个人隐私的,刚才你们说话时我都捂着眼,什么也没听到呢。”
“希望如此,也无所谓。”苏默把飞行棋的图纸展开、铺平,摆上棋子。
“所以,大叔,你妻子……前妻刚才和你说了些什么啊?该不会是要和你复合吧?还有,我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好像是……”
“花小暖,花儿的花,温暖的暖。”
“对对对,花小暖。”姜柔柔追问道,“听起来是个女孩的名字,大叔,这个花小暖又是你的谁?不会是你的新欢吧?你才刚离婚耶。”
“我的前妻。”
“这样啊,大叔你的前妻啊……”姜柔柔点点头,过了一会才后知后觉地惊叫道,“前妻!?又一个?”
“你有点吵。”苏默说。
“大叔你到底结过几次婚啊?那么多前妻,大叔你这个花心大萝卜!”女孩无暇在意苏默的失礼,自顾自向他埋怨着。
“我还以为我的一切信息,包括我昨天裤衩子的颜色早就已经被你扒得一干二净了呢。”苏默反倒是有些惊讶。
“我可是很尊重大叔的隐私的哦,”见自己被苏默这么想,姜柔柔有些不满,“要这么做是很简单,一句话、几分钟的事,但我可没有这么做。”
“感谢大小姐高抬贵手。”苏默说。
“啊,但是但是,”姜柔柔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叔你裤衩子的颜色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哦,昨天的是紫色的,前天的是黑色。还有啊,我还知道大叔你最后一次和你的妻子上床是在……”
姜柔柔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用眼神暗示着苏默。
大叔你是自己招了,还是我自个查?
“……我总共就结过两次婚,花小暖是我的第一任妻子,在遇见你之前我就和她结婚、离婚了。然后第二任是安然。我在其间也相过几次亲、谈过几个女朋友,但都无一例外地黄了。就是这么回事。”苏默的语气仿佛向老板报告昨天的行程一般平淡。
“大叔,你……啊……”姜柔柔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所以,你的前妻,那个叫安然的,她和大叔说了什么?又和你那个叫花小暖的前妻有什么关系?”
“也没什么。”苏默转动骰子,漫不经心道,“简单来说就是,花小暖死了,安然通知我说,她的葬礼在明天,问我明天会不会出席葬礼。”
在姜柔柔陷入呆滞期间,他自顾自地抛了好几次骰子,但始终没能抛出让飞机起飞的六。
啊,我这运气可真是糟糕。苏默颇有些苦恼地低声嘟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