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应该的
依照我的愿望
在期待着的日子
也将要用自己的悲惨的灰白
去衬映出
新生的跃动的鲜红。」——佚名的诗篇
谢天谢地,药生效了。
城里的声音喧嚣起来,愈发嘈杂,夹着疯狂,悲伤、欢笑与愤怒轮番上演。
万人空巷的盛景,一场史无前例的伟大舞会正在进行。
天幕是实在的画布,光与暗的溶液流动,谁人的画笔肆意涂抹,世界成了一幅怪诞至极的涂鸦。
无数的颜料倾倒,色彩淌在每一条街道,汩汩流着。
人们走出来,走到街上,在痴醉与迷离中起舞,将混乱与癫狂传颂。
无人不欢欣,无人不开怀!
人们吼叫着,咆哮着,向同胞举起屠刀。
无人不自由,无人不幸福!
他们聚拢了,像黑色的旋风,卷起黑色的尘土。
无人不沉醉,无人不疯狂!
旋舞着,旋舞着,他们失却自我,却显露本性。
现在,没有人支配着他们,但他们全部好像滑稽的木偶小人!
嘻嘻!
快来参加这欢宴,这盛大的舞会!
每个人都在享用他人的痛苦,多么甜美的鸩酒哇~
哈哈!
没有提线,没有幕后黑手,人们依旧丑态百出。
即便人们沉溺于幻想的海洋,暂时卸下现实的重量,妄图在光陆迷离间寻求解脱,他们依旧是自己心灵的奴隶,困于不存在的枷锁。
可笑吧?
生活在人间,人们却要杜撰一个缥缈的天堂。
可怜吧!
生活在人间,人们却要亲手缔造一个真实的地狱!
从来没有什么奇迹与荣光,淡漠的神只会让人类自己收拾一地的鹅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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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这样应该可以了。
天地仿佛都被染上几分癫狂,夜空中的繁星旋转扭曲成螺旋,灰白的月似哭似笑,闪烁虚伪的泪花。
我好像把药加过头了。
看到开裂的花瓶里那束白雏菊,我惊讶地发现她还没有枯,而且香气似乎更浓郁,于是我一并带上。
带着珞司出门,一路上拒绝疯狂舞会的邀请,出了城,走到河边,一艘小船停在那里。
心有余悸地回望,一切太过顺利,我好害怕这是一场虚无的梦。
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我和少女一同踏上逃离之旅。
芝诺河的水载着船,船载着我们俩。
我们打算向下漂流,任凭水流把我们带到陌生的城市。
宁静的夜啊,水面倒映星空的景象,我就那样躺在船上,觉得自己要融化在茫茫夜色中。
“好美呀。”少女浅浅地微笑。
是啊。
的确很美。
“好亮呀。”
回头看,希格玛城已经淹没在一片火光之中。
是啊。
真亮。
但现在,它与我无关了。
时间就像芝诺河的河水一样悄悄流淌,迎来新生的黎明。
我们下了船,把船栓到河岸。
珞司一蹦一跳地走在前面,活力满满的样子。
真好。
在一片林木前,她停下来,转身用一副认真的表情对我说:
“文斯特先生,我想给你跳一支舞。”
“请务必,好好看着我。”
于是少女起舞,优雅仿佛天鹅。
所有的苦难在她身上似乎只是昨夜的噩梦,一觉醒来没有痕迹留存。
少女轻步曼舞,灵巧跃动,身姿娉婷,蝴蝶翻飞,花儿摇曳。
美好的梦集合在她小小的身躯里,涤净污浊与罪恶。
少女旋舞起来,舞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所有的恶意都要从她身上甩下来,所有的枷锁都要被她挣脱开。
“嘣——”弦断了。
然后珞司就倒在地上,像是无情的风折断一朵花,死亡带走了无辜的她。
死去的那一刻,女孩嘴角还带着不可思议的冰冷但美丽的凄惨微笑。
我抹了把脸上的水,这次是泪。
“她只是累了,让她睡一会儿吧——”
我想起这句话。
“呵。”
在金黄的晨曦中,我把这位年轻的病人就地葬了,连同那束花一起。
真可惜,少女再也收不到雏菊盛开的讯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