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逃离战场,藏在森林的十几天里,白袍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
女王的遗言究竟是想说什么呢?
——不要让公主成为……什么呢?成为魔法少女?成为人狼?成为学者?成为炼金术士?成为蒸汽机驾驶员?成为普通人?成为魔法师?成为舞姬?魅魔?
白袍对此陷入了迷茫,要知道女王在临终前动用了会快速消耗生命力的未来视。她在临终前必定用尽了最后一丝回光返照的力量预见到了什么,不然不会在这么重要的关头说出一句没有意义的话。
魅魔!一定是魅魔吧,确实有带有魅魔血统的吸血鬼在无法长时间吸血进食就会魅魔化的实验资料。可女王她们家族有魅魔血脉吗?
“艾萝,肚子饿吗?”想到这里,白袍对坐在肩膀上的艾萝随口问道。
“欸,艾萝我……”艾萝低头摸了摸肚子确认了一下,肚子已经咕咕叫的不停了,但少女依旧嘴硬的说道。
“我不想吃饭……”
这可不行啊。白袍在内心想到。
“公主,您要知道从今往后就没有血奴了。虽然我的血没有达到血族王室定下的用餐标准,但用来果腹我认为我是能够胜任这个工作的。”
白袍继续用他那几乎没有感情的语调表述自己的想法,但实际上内心正在渴求着公主答应下来。
不!就算公主因为种种原因,无论公主是认为自己已经是家人了而良心上过意不去也好,还是因为对口味挑三拣四而不答应也好,白袍都下定决心要逼迫公主吸自己的血。
就算摁着头,也要逼迫公主喝下去!要避免一切节外生枝的可能性!
——要全力执行王的遗言。
白袍是这样想的。一团熊熊烈火在白袍胸口中重新开始燃烧。那是王留下来的最后的遗言,是伟大意志的最后一丝火苗。白袍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一种能够实现自我价值的使命感。
遵守遗言并且活下去,要让艾萝活下去。这就是白袍现在不择手段都要完成的使命。
“不行,你必须吸我的。我肩负着保护你的责任,你有点闪失……”
白袍摆出强硬的态度。
“那我……就嘬一小口……”在白袍几番劝说之下,艾萝的食欲终于盖过了理智,原本怯懦的目光此刻变成狩猎者的凝视,紧接着,她瞬间扑到了白袍,骑在他肚子上。
艾萝面色潮红,穿着浓烈的粗气,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被逼到如此饥渴的状态。
“白老师,如果您不拒绝的话……我就……”
于是,便发生了之前的一幕。
“所以现在……我们究竟是……”白袍和艾萝大眼瞪小眼的坐在临时搭建在河水边的营地旁。
“具体我也不知道,还有,现在要我叫白老师爸……爸什么的……我说不出口呀。我们就维持之前的师生,护卫和被保护者的关系。可以吗?”
艾萝有点羞耻的将目光看向流动的河水,逃避着尴尬的羞耻感。
“也是。”
白袍接受了艾萝的提案。毕竟从二人的视角出发,自己突然多了一个亲生父亲/亲生女儿。这多少都是需要时间去消化的。
但除了遗言的内容之外,还有一个更加令白袍感到匪夷所思的现象。这个现象连艾萝都没有察觉。
白袍静静的看着艾萝相安无事的和自己对坐在清晨的阳光中。
对没错,艾萝身为吸血鬼却全然不怕阳光。在过去逃亡的日子里,白袍发现艾萝身上有着诸多奇怪的特点。
能走在流动的水上,能沐浴在阳光下,完全不畏惧阳光,对吸血的需求远远低于其他吸血鬼,能够食用人类的食物(虽然根据艾萝说压根补充不了多少体力)。
除了要吸血之外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吸血鬼。
从艾萝的举止来看,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和其他吸血鬼异常的地方。应该是自己从小到大就和吸血鬼生活在一起,从来没有质疑过生活习惯。
那她到底是什么?既不是人类,也不像是吸血鬼。不是半吸血鬼那种特征明显的畸形产物。
艾萝,你究竟是什么?
“白老师,我们还要走多久?”
白袍沉思的时候,艾萝按耐不住寂寞,打断了白袍的沉默。“我们已经在森林里前进了十五个昼夜了,这一路上我连澡都没洗。白~老~师~”
不管她是什么,在经历了丧母之痛后内心经历了多少成长,这个时候朝白袍撒娇的还是以前那个公主。
“我们已经到了。”
说罢,白袍将魔力聚集于指尖,单手朝下一挥,轻轻揭开一层依附在现实表面上的一层透明薄纱,那是魔法生成的光学迷彩。
艾萝眼前的景象在高速前进下逐渐发生了变化,一道奇观出现在两人眼中。
掩藏在魔法帷幕下的是一层一层的山群,在山群之中,一个像是钉子的奇山吸引住了艾萝的目光。
那座山是被人为雕琢而成的,像是钉在大地之上的巨大钉子。在钉子之上的云层中,隐约能看到一间小屋。光线受到周围力场的作用而扭曲,形成一个光环笼罩在小屋上方。
“很奇特吧?那是【束】之高阁,我的导师——华生·维克多莉亚的所在之地。她的主修魔法方向是‘时间’这一概念。”
“时间?”艾萝听到这里连忙支起了身子,抱住了白袍的脑袋。这猛的一下让白袍有点吃惊,他没想到艾萝反应会这么大。
“她能扭转时间?!能倒退到妈妈还活着的时候吗?”
——啊,果然。大部分人听到时间这个魔法的时候就会是这样的反应。白袍感叹道。
“很遗憾,答案是否定的。我的导师穷尽一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殊荣和学术成就,但很遗憾,【时间倒流】这一想法从根本上是做不到的。”
白袍冷冷的回答道,他努力用这种反应去扑灭艾萝刚刚获得的一点侥幸和希望。
“她的称号是【时间止步者】,公主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吧?既不是【历史篡改者】也不是【时间旅行者】,只是让时间停止脚步而已。”
“哦……”艾萝失落的低下脑袋,失了灵气。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了。
——我是不是刚才太严厉了?还是我能用更加柔和的说法?啊啊啊,好愧疚。罪恶感涌上来了。
内心掀起巨浪,但表情和语调没有任何一丝变化,眉头都没皱一下。在艾萝看来,白袍依然是摆着一贯没有情感的表情。
在内心纠结的时候,两人已经来到了钉子山下停住。两人不约而同的朝上方看去,从上方漂流而下的瀑布流水打在石尖上,溅起的小小水花落在两人的脸上和肩上。
白袍抬手一挥,魔力聚集成一团透明的能量体,接着,魔力化作银白色的丝线,一端连接在手指指尖,另一端快速向上延长,固定在山顶的边缘。
“抓好了哦。公主你要是掉下去,我可就要费老鼻子劲才能接住你。”
“嗯,我抓的很牢。”
确实很牢,艾萝放弃骑在肩膀上,转而双腿盘在白袍的脖子上,双手死死地抓着着白袍的兜帽边缘。
——这是哪家小孩骑在父亲肩膀上的抓法啊?白袍在内心吐槽道。
银线收拢,两人像是从被深坑中拉上来的矿工一样灰头土脸的来到了山顶。
山顶是一片圆形的草坪,在草坪的中心有一栋三层的小屋,不清楚那是什么材质建造的,在小屋周围的边缘被一层模糊的滤镜覆盖了。如果只是不留心的去看,这只是一座随处可见的小屋。但仔细看,这些模糊的细节就逐渐让人无法明白眼前的事物是什么东西。
艾萝努力尝试去看清楚细节,随之一阵眩晕感让她身体一酥,瘫软在白袍身上。
“公主,您看的太久了。这个小屋是拒绝被法师之外的人看到的,因为你有血族的血统所以应该能勉强看得清,但努力去看的话就会被影响感官感受。您还是看看四周的风景吧。”
白袍提醒道,故意放慢脚步,让艾萝有时间去分散注意力,去看看别的东西。
山顶的风光和在下面看到的感受完全不一样,开阔的视野和一望可及的遥远地平线,俯视着草木山川,耳朵听到的是鸟鸣和风声。哪怕只有一瞬间,艾萝沉重的心情轻松了不少,随即被白袍的话语拉回了现实。
“我要敲门了,先说好,我老师她……不是…很和善……”
艾萝发现,即使是十分擅长隐藏情感的白先生在谈到他的导师的时候都会难以忍受的面露难色。这位老师真的有这么可怕吗?
白袍刚举起手,还没等敲下去,门砰的一声就开了。推开的厚门板结结实实的扇在了白袍左脸上。
屋子的主人几乎和赤身无异,她身上只缠着绷带掩盖住烧伤和敏感部位。从体型上看,只比艾萝大了约莫四到五岁,应该在16岁左右的少女。
她有着一幅精致的面庞,一道刀疤竖在她的嘴边,像是一颗血色的獠牙。在银色的短发下,蓝色的双瞳怒火中烧的瞪着来访者。
“我都说了!我退休了!你们别来烦我了!耶?”那名少女定睛看清楚了不速之客呆了一下。
“我说是谁,原来是你小子啊。”银发少女坏笑了一下。“哈哈哈!那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什么什么十二世了吧?”
目光接触,艾萝这才注意到这位少女是独眼,另一只眼睛掩藏在绷带之下。银发少女不经意间散发的气场震住了艾萝。如同狼一样的目光锁在艾萝身上,令她感到反胃恶心,即使肚子里什么也没有也很想呕吐。
“这下有意思了,刚刚魔法少女们还来过我这里。你们是真不怕死啊,就不怕我……”
她双手一摊,面露恶笑。
“把你们俩都当作实验素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