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勇者传说
“莉莉丝小姐，在开始讲述我的故事前，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安妮注视着坐在她对面的幼龙，语气坚定地询问到。
“你说吧。”莉莉丝点点头，示意她说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我想知道，对您来说，勇者是什么？”
勇者。
勇者是什么？
莉莉丝扪心自问，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她是被传唤而来的异界人，还没有看清世界地面貌就被推着举起了扫退邪魔的利刃，承担起了勇者的名分。
她是无暇考虑这个的，因为勇者的压力一直很大，王国被污秽侵蚀的国土实在太多，数以万计的居民在国土上等待着勇者前来。
并非是等待勇者赐予他们拯救，而是单纯地等待着谁能够给他们送去……
解脱。
莉莉丝不忍心看到王国的子民们继续在肆虐的污秽的侵蚀下受苦，作为人类最基本的同理心驱使着她一路杀到了魔王城中，将那团污秽拧成的肉瘤斩杀。
莉莉丝想起了自己右手手背上那失去了光芒的剑形纹路，她自从踏入这个陌生的世界后便一直都在以勇者自居，然而小龙却从来没有思考过勇者这个身份究竟意味着什么。
“在吸血鬼的传说里，勇者是承载着所有人祈愿之力的人，他会高举起勇者的圣刃，挥剑刺下笼罩在斯普赛特上空的黑日。但我总觉得，勇者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成为的。”坐在小龙对面的吸血鬼少女闭着眼睛，莉莉丝看不出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什么感情，也许是……憧憬？
“因为你想啊，世界上应该只有一个勇者，毕竟勇者之剑只有一把嘛，可是这片大陆是那么宽广，勇者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吧所有的问题都解决吧。”安妮露出了微笑，但莉莉丝可不觉得这是什么能笑出来的事情，“黑日之噬，吞月之雾，死亡之尘占据了大陆的西侧，大陆的东边则是肆虐了半个大陆的污秽，除了拼命对抗的人类和在天空翱翔的龙，没有其他种族敢靠近那边，北边的冰原在过去每年都会传出与精怪战斗的消息，妈妈她特别喜欢念叨这个。南边的海里似乎也有什么东西在闹腾，如果这些全都要勇者来解决，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
莉莉丝微微颔首，她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如同安妮所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勇者，如果是真的话那她的任务也太重了，累死她都不可能全部解决掉。
“所以我就觉得，勇者不应该是拥有强大力量的人，而是能够凝聚起周围人的信念的人才对。并不是拥有圣剑刺穿黑日的人才是勇者，而是凝聚了所有吸血鬼的祈愿之力的人是勇者。只要这么想，每个种族都可以有一位自己的勇者，这样的话，世界上那么多灾厄就不需要等待一个勇者来解决了。”安妮将自己的左手轻放在自己的胸口之上，眯着眼睛虔诚地说道，“即使没有勇者之剑，挺身而出拯救他人的人就可以被称之为勇者了。”
“那这勇者还挺容易当的。”莉莉丝笑道，按照安妮的说法，岂不是谁都可以当勇者了？
“容易当就容易当吧，至少大家伙都能有个念头。”安妮笑了笑，神情中有些没落，“别最后都和他一样……”
莉莉丝挑了挑眉毛，看来重量级的信息要来了。
“开始说我自己的事情吧。”安妮清了清嗓子，低头看着面前的桌子，双手交叉捏在一起，手指用力地能够看见凸起的骨节。“我在出生后被分配到了勇者街，在一户算得上是富有的家庭里生活。”
“我们的邻居是街上最穷的一户人家，每个月都要领救济的血袋才能够勉强维持生活。倒不是因为他们不怎么努力，主要是那一家以前只有一对夫妻生活，后来男人跟着探索队出去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家里就只剩下了一个寡妇。可是男人死了的消息还没传回来，那女人就已经领回来了一个孩子。又不能把他送回去，她就只好自己一个人养活。”
“他们母子俩生活苦，性格又好，除了在官方上班的人每个月多给他们分口血，街里其他邻居也都愿意多帮帮忙。”
“我们家是他们邻居，而且我和那个男孩的年龄也相仿，慢慢地也就玩得开了。”
“他叫乔，大我半年。”
“小的时候我送了他一本讲述勇者带领斯普赛特的人们斩落黑日的绘本，我不喜欢那个故事，那个故事里的勇者太过于自大了，总觉得有了圣刃的自己天下无敌，最后是失去了自己的青梅竹马才醒悟过来。我想男孩也许会喜欢这种故事，便送给了她。”
“这什么绘本，这么黑暗。”莉莉丝在心里嘀咕一声，没有说出口。
“乔他很喜欢，从此爱不释手，每天都和我说他将来一定要成为勇者，绝对会像故事中的勇者一样刺破黑日，让吸血鬼的大家都不用再被埋在地底下。”安妮说着说着没忍住噗嗤一笑，捂着嘴咯咯地笑了半天才停下来。“他是个笨蛋，又不喜欢读书，根本不知道除了莫里斯其他地方的吸血鬼并不会把自己埋在土里。”
“我告诉他想要成为勇者第一步就是要成为探索队的成员，出去一圈直面过黑日的恐怖后再说其他的事情。乔很相信我，他一直在为了成为一名探索队成员而努力，最终在去年，他终于成功了。”
“他那天兴致冲冲地那些探索队的通知书来找我，我真为他高兴。只有我知道他究竟付出了多少努力，那天我们俩一起做了一顿丰盛的大餐，我甚至偷偷跑到家里拿了一瓶爸爸珍藏的酒。那是我们两个第一次喝酒，乔明显喝多了，没吃多少就睡着了。”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笑，我真傻，早知道就不让他跟着探索队出去了。”安妮垂下头，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想什么，多半是在后悔吧。
“第二天乔就跟着探索队走了。这一次，他们走了很久，久到我们都以为他们失联了，久到乔的母亲因为他发了疯，久到勇者街上的人们都快忘了他了。忽然有一天，乔回来了，一整只满编的探索队，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从那以后，乔就把自己一个人关了起来，伊莱莎皇女也下令禁止了一切探索队外出探索，彻底封闭了莫里斯。”
“莉莉丝小姐，能请求您和乔谈谈吗？我想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拜托您了。”
莉莉丝看着面前吸血鬼少女诚恳的表情，沉默了片刻。
“让我，考虑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