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子与零——优子的回合
我第一次注意到小零究竟是哪天，我已经忘记了。
因为大概于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没有什么日子是特别的，所以我也不会特意的去记。
我只记得那天的气温突破了记录，热到仿佛把空气都融化掉，呼吸和心脏都好困难。
那天的太阳很大，很烈，把教室烘焙的像个烤箱。
于是我的衣服就被身体一直淌出来的汗液黏在一起，现在回想起来也是很糟糕的体验。
那天窗外的蝉鸣也格外聒噪，停不下来的“知了”声震的我耳膜生疼。
真不知道那时候我为什么能在这种环境中坚持着考试。
但说是考试，其实一直到交卷的铃声响起，我最多也只是用黑色水笔在卷子上写下我的姓名和班级，其余大部分的地方都是空白。
想想也是，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卷子上题目的答案。
我怎么可能会做这些我无论怎么学，怎么学，怎么学也学不会的题。
所以，其实考试对我来说是根本没有意义的吧。
既然是没有意义的事情，那就像平常翘课一样把考试也翘掉好了。
反正我也只不过是个没有救的坏学生。
说起来从入学到现在，我还没有逃过一次考试呢。
逃课的时候是那么自如和熟练。可每当到考试的时候，我却都坚持了下去。
可明明，明明坚持下去也不会有好的结果。所以我想不明白我到底在坚持什么，真的想不明白。
“小零，这次考试你又会是全校前十的吧？”
“真好馁，零同学人长得可爱头脑也很好。”
“哪里有啦，嘿嘿。”
“当然有，听说零同学你还进了后天的全市中学生英语演讲比赛的决赛了吧。这次如果能拿第一的话，就可以站在全国赛的舞台上了。这次我会去给你加油的哦。”
“诶？真的假的，比赛场地在哪儿？我也要去。”
“啊，比赛地点是在体育馆，不过你们要是去的话我可能会紧张的……”
“诶呀没关系啦……”
……
就在我想不明白坚持考试的意义的时候，这些人兴高采烈的讨论声压过了窗外的蝉鸣。
难道她们不觉得这样会使空气更热更烦躁吗。
还有后藤零，那是我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看向她。
黑色整齐的短发，刘海上别着一枚粉色的小猫发卡，真是孩子气的打扮。
不过这样，也衬得她那张小巧的脸更加可爱了。
而且后藤零的眼睛也很漂亮。
显眼的双眼皮把眼睛外部雕琢的精致，瞳孔是闪着光泽的亮咖啡色。
这让我不禁觉得，也许后藤零本人也会散发出跟咖啡豆一样的清香。
不过像后藤零这样优秀的人，应该是光彩夺目并且眼神里满溢着自信才对吧。
但就是这么一双好看的眼睛，为什么在被人夸赞的时候会流露出犹豫和迷茫，甚至是和冲泡后的咖啡一样苦涩。
嘛，这些对我来说是无所谓的了，因为像我这样的不良，是永远不可能和后藤零这种人有所牵连的。
算了，还是不要瞎想太多，先回家吧，成绩后天就会下来了。
第三天成绩下来的时候，天气终于阴凉了一些。
层层的乌云缠绕着每一缕阳光，让整片天空都变得灰暗，估计会下雨吧，今天。
学生们都已经从学校取到了成绩单，他们怕被突如其来的雨淋，于是很多人都选择跑步回家。
看着头顶灰暗阴沉的天空，总觉得这种时候与我和它的距离比往常更加接近，仿佛伸出手就可以触摸到天空。
还有偶尔刮来的带着湿气的凉风吹到脸庞上也很舒服，我是被温柔以待了吗？
于是我放慢脚步，想要更多的被温柔以待，想要更加的接近天空，我，喜欢这样的天气！
当我走到半路的时候，意外的，我看见了后藤零的身影。
这次她的成绩好像又是全优，年级排名也很靠前。只是她怎么也走的这样慢，是和我一样喜欢这样的天气吗？
不过，她应该是有别的理由的吧，像她这样优秀的人，怎么可能会和我的感受一样。
要问问她确认一下吗，这样会不会太突兀了，会吓到她的吧，毕竟我可是不良。
正在我犹豫的时候，后藤零的身影在一个拐角处消失了。看吧，我果然是不可能和她一个步调的。
看着后藤零消失的地方，我朝着与之相反的方向走了。
“大和优子，你是想让妈妈彻底疯掉吗？你看看自己的成绩，你有数过自己有多少回都是全科不合格吗？你这样能对得起我吗？妈妈和爸爸每天都这么辛苦的赚钱养家，把你养到这么大，你就是这样回报我们的？真不知道当初怎么就生了你出来。”
这个女人这次又这样说了呢。
上了中学以后，这个女人就特别在意自己女儿的成绩。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她想要向同事和亲戚面前炫耀的心情。
但我就是学不会啊。
早上早起一小时去背书，去学校的路上背书，下课了就做题，吃饭的时候也在看题，回家之后就一直学到半夜，
可就算我如此的拼命了，去学，去学，去学，我还是只能拿到良好和优秀之间的成绩。
仿佛永远有一道天堑将我与优秀隔开，无论如何都跨不过去。
每回拿成绩给那个女人看，那个女人都会露出不满的表情，对我抱怨着，对这个家抱怨着。
于是一次次的，我的心都被摔打到深渊。
我恨这个充满怨气的家，我恨这个只会看成绩的女人，我最恨的就是与优秀绝缘的，这样无能的自己。
于是突然有一天，我的心堕落了之后，再也不能从深渊里爬上来了。
天空这时候下起了雨，淋到无处可去的我的身上，与那个女人吵了一架之后，我跑了出来，变成了无家可归的人。
我随意的流浪在街道上，看着被雨水冲刷的世界，如果它能够把我那些充满了怨气的回忆也冲刷掉就好了。
不知不觉间，我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再次注意到周围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体育馆的附近。
我记得后藤零的比赛就是在这里吧，也不知道有没有结束，还是刚刚开始。
我突然想进去，进去看比赛，进去看一看后藤零演讲时的样子，应该是比平常更加光彩夺人吧。
可是我在门口就被安保人员拦住了，理由是我衣衫不整。
我看了看自己被雨水完全塌湿的衣服，头发间还不停的流下水珠，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
于是我找到了一个有屋檐的地方，一边躲着雨，一边等待比赛结束。
我也不明白我为什么想要在这里等，也许我只是想再看一看后藤零赢得比赛变得更优秀后身上熠熠生辉的样子。
比赛应该是结束了吧，陆陆续续的有人从体育馆里面走了出来。
最先出来的是一群其他学校的学生，他们应该也是参赛者或者来参观比赛的吧。
不过他们好像都在簇拥着中间的那个人，在奉承的说着什么。
“老大那个短头发的女的可真厉害，演讲的居然那么精彩，让评委们都不断鼓掌，我可是好好的替老大你捏了把汗呢。”
“切，再厉害有什么用，还不是老大家里一句话的事情，这个比赛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你小子放屁，明明老大是靠自己的实力才赢的，你懂个屁！”
“是是，老大我说错话了。”
“咳咳，虽然嘛那个短发女的很厉害，但我也是靠自己比她更强的表现才赢了她。不过那个女生的模样倒也挺可爱的，要是能认识一下也不错，哈哈哈……”
“对对，老大说的是。”
我在旁边听完了全程。
原来，后藤零输了吗，还是被一个纨绔子弟走关系，挤下了比赛的舞台。
那她现在怎么样了，人在哪，不会有事吧。
想到这些，我立马冲进了体育馆里面，我很确定她还没有走，因为我刚刚在门口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后藤零！后藤零！”
我大声的喊着后藤零的名字，多么希望她能答应我一次，用她那总是甜甜的声音答应我一次。
可是没有人回答我，我找遍了体育馆，依旧没有后藤零的身影。
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我想起来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找过。
我快步走到了厕所门口，然后轻声问道。
“”
“请……请问后藤零同学在吗？后藤零同学？”
厕所的一个隔间里听到我的声音后有了动静，真的是她在那里吗。
我缓缓的走了过去，敲了敲隔间的门。
“后藤同学，如果是你的话请回答我好吗？”
数秒的沉默后，一个属于后藤零但有些嘶哑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是后藤零，你是？”
“我是优子，是你的同班同学，大和优子！”
雨过之后就是明朗的晴天，天际的尽头还挂着一道彩虹。
后藤零倚靠在我的肩膀上睡着了，我们正坐在一个亭子里的石凳上休息。
我低头看着刚刚哭成泪人的后藤零，看着这么可爱的脸庞，我不禁凑了上去。
果然，后藤零的身上果然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就跟一罐咖啡豆的味道一样。
“唔，呵啊~”
后藤零醒了，打了个哈欠。不过我真希望她可以再多睡一会儿，再多靠着我肩膀一会儿。
“啊，非常抱歉大和同学，我不小心就睡着了，还靠在你的肩膀上，给你添麻烦了，再次非常抱歉，大和同学。”
看着她慌忙起身给我鞠躬的样子，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后藤零这么手足无措。
被我这么一笑，后藤零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没关系没关系，看着后藤零同学的睡颜，我也很享受的。”
嘴里不自觉的说出了这种话，这让我也有点脸红起来。
“不过大和同学，这次真是多谢你了，不然我可能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办。经过大和同学的安慰后，我已经好多了，所以大和同学，请告诉我你的联系方式，让我们成为朋友吧。”
成为……朋友？我有些意外的看着后藤零，我从来没有想过她会想和我做朋友，毕竟，我们身上可是一点共同之处也没有。
“你真的确定吗？和我，和一个不良成为朋友，我们身上应该是一个共同点都没有的吧。”
“其实大和同学，我想和你成为朋友，也是想让你教我除了学习以外的东西。我平常除了学习以外的事情什么都不会做，仿佛没了学习以后我就是个空荡的水瓶，这让我感觉自己很没有用，所以，请大和同学一定要教我，和我成为朋友，拜托了！”
后藤零再一次对我鞠躬，看来她是认真的。
虽然知道她没有什么恶意，但是……除了学习以外的事情什么都不会做？
听到她这么说，我还是有一股不爽的感觉。
“既然你是认真的，那我也就答应了。不过，你也要教我学习上的事情。”
我答应她的同时也开出了自己的条件。
听见我同意后，她惊喜的抬头看着我。
“哼哼，没问题大和同学，我一定会好好教你的，不过首先，我想请大和同学教我一样事情。”
“什么事？”
“染发。”
“染发？你？确定吗？”
我不可思议的看着后藤零，没想到她要我教的第一件事情是染发，这还是平常那个一脸乖乖女的后藤同学吗？
“当然啊，因为刚刚大和同学不是说我们还没有共同点嘛，所以我想染发，是我们最快能拥有共同点的事情。”
额……这就是优秀的人的实力吗，居然一下子就想出来一个问题的解决方案。
“好吧，不过染了之后你可不能后悔了哦，后藤零同学。”
“嘿嘿，放心吧，大和同学。”
那一天，后藤零同学第一次和我说了话，也是那天，第一次和我说话的后藤零同学为了和我有共同点，决定去和我一样把头发染上别的颜色。
在楼口的拐角处，后藤零同学又一次对我告别，我们也约定好了互相教对方自己擅长的东西。
看着已经是咖啡色短发的后藤同学，和她眼睛的颜色一样，在夕阳之下相映交辉。
果然，这个颜色真的和她很般配呢。
“学校见，后藤零同学。”
“大和同学，学校见！”
我看着后藤同学缓缓消失的背影，心里还在犹豫要不要回去，真的好不想回那个家。
但是既然已经和后藤同学约好，去了学校她教我学习的话，我也得回家拿上课本才行。
对，为了和后藤同学的约定。
站在家门口，我呆呆的看着眼前那个一边哭个不停一边骂着我的女人，脸上是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你这个孩子到底跑哪去了，你知道妈妈有多担心吗！”
她这样说着，打了我一巴掌。
啊嘞？这个女人，刚刚是在关心我吗？是在关心除了分数以外的我吗？
怎么会呢。
可是我抚摸着被打之后还在发热的地方，那个女人，好像真的是因为担心我才打下去的。
之前这个女人明明那么恨我，说出那样的话，我又明明那么恨她。
可是现在看着这个女人哭泣的样子，为什么我的心会在难受的同时感到一股暖流呢？
就在我还没有想明白的时候，那个女人突然一把抱住了我，求我以后不要再跑出去了。
当我倒在那个女人的怀里的那一刻，我想通了。
人生中我想不明白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既然如此，那就不想了，只要用心去感受它们，感受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总有一天会全部明白的。
我抬眼望着乌云尽散的天空，彩霞把世界映照的通红。
我倒在妈妈的怀里，想起来与后藤零的约定。
“今天真是个好天啊，我果然最喜欢这样的天气了！”
我在心里这样想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