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龙女巫剖开少女的肚皮，一直到莉迪亚在数十倍的疼痛中咽气，她的惨叫声就一直摧残着海伦涅的耳膜。
她对这个注定死亡的奴隶没什么感情，只是单纯地觉得这实在是太吵了。
而龙女巫却并没有受到任何的干扰，在一通切与锯之后，碍事的肋骨被扔到了一边，而那只长着鳞片的爪子也开始翻搅起内脏来。
血腥味逐渐在大厅中蔓延，海伦涅不由得舔了舔嘴唇。
“把那个盒子.....”
龙女巫的声音同样在颤抖，不知道是因为解剖带来的体力消耗，还是狗头烟给予的亢奋。
“把那个盒子给我。”
海伦涅看向那个原本和大砍刀放在一起的小木盒，走过去拿起了它。
那里面装着的是三对透绿色的蜥蜴眼球，瞳孔细长得成了一条线。
龙女巫接过盒子，这一次她的动作相比之前却要轻柔不少。
她反握住大砍刀，用柄部末端硬生生地在尸体脑门上砸出来一个洞，又将其中一只眼球放进了洞里。
而接下来的五颗眼球则被小心地放在五芒星法阵的五个角上。
海伦涅则是在递完盒子后便再度退回了角落之中。
不知道为什么，她本能地不想和这个仪式与法阵扯上任何关系。
龙女巫又从少女尸体之中扯出来不同的内脏，同样扔到了法阵的五个角上。
随后，她便打开了那本黑色封皮的古书，开始无比娴熟地用不知名的语言吟唱了起来！
“%%#@￥￥#@，#@￥#@￥！”
该死的东西。
这个念头兀地在海伦涅脑中闪过。
没来由地，在龙女巫念出第一句的时候，她便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愤怒！
就好像这个法阵，这些吟唱词存在的本身就是对她的一种冒犯！
要动手吗？
海伦涅看着背对着她，正全心全意地念诵着咒语的龙女巫，一只手已经探入前兜握紧了匕首。
现在正是个好机会——要动手吗？
“.....不行。”
这句自我否定被淹没在了狂热的咒语之中。
思考了片刻后，海伦涅还是对龙女巫的魔法没把握。
万一自己一击杀不死对方又该怎么办？
还是谨慎一些，等着合适的时机用毒药吧......
而就在此时，龙女巫以一声尖啸结束了咏唱。
硫磺与灰烬的气息伴随着席卷大厅的红色光芒一同到来，地上的硝石粉末也随之浮空，成为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法阵之内出现的什么东西隔绝在内。
龙女巫，还有海伦涅，一瞬间都将注意力转向了那个被法阵带过来的高大人形。
黑色的紧身皮衣，巨大的蝠翼，深红的皮肤与黑色的山羊角。
一个魔鬼。
海伦涅心中的怒火更加强烈，将匕首握得更紧了一些。
确切来说，是一个半魔鬼，一个堪比翁。
魔鬼与人类的产物。
“啊....终于！”
龙女巫激动地大叫一声，对着法阵里的半魔鬼高吼着：
“来自深渊的使者！便是我召唤了你！我要与你签订契约，成为你在这个世界的使者！”
但如此直白的诉求，换来的只是半魔鬼的沉默注视。
龙女巫：“......”
半魔鬼：【..........】
海伦涅：“.................”
不知道这种沉默持续了多久，海伦涅才听到龙女巫神经质地自言自语着：
“怎么会出错呢？语言....对，语言不对，一定是语言不对！”
紧接着，又开始兴高采烈的龙女巫便用三种海伦涅完全无法理解的语言，再度复述了一遍自己的要求。
但半魔鬼依然沉默而茫然地注视着龙女巫。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那只龙眼随着龙女巫的情绪而乱转着：“我要去找咒语....一定有咒语能解决这事！”
海伦涅甚至到现在都没意识到，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而龙女巫便已经狂奔上了二楼。
很快，海伦涅便听到那里传来了狂野的翻箱倒柜声。
只留下海伦涅，与被束缚在法阵中的半魔鬼。
不知为何，单就看到那个魔鬼，海伦涅内心就涌起一股敌意来，搞得她只好转头看向别处。
【你看起来和那个巫婆很不一样。】
“嗯？”
听到陌生的男性声音，银发少女猛地转头。
但她视线中，依然就只有那个半魔鬼。
海伦涅那双青蓝色的眼睛注视着对方：“你刚刚.....”
魔鬼很爽快地承认了：【是我在说话。】
【我觉得，你和那个疯巫婆有很大的不同。】
别去理他。
虽然莫名其妙的第一印象告诫着海伦涅，但对方的话语就好像有某种魔力一样，让她做出一点点的回复。
“她是主人，我是仆人，当然不一样。”
【不，不......】
英俊的魔鬼饶有兴致地眨了下眼：【你们的不同在更深的地方，比如....你的眼睛。】
海伦涅不禁失笑，青蓝色的眼睛对上了对方那在黑暗中出现的昏黄瞳孔：“和你相比确实不一样。”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你的眼睛能够隐藏起那些最深的欲望，那些怒火与仇恨，而不像那个女巫一样控制不住贪婪与疯狂。】
楼上的翻箱倒柜声还在继续，就如半魔鬼的话语一样。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准备对你的主人进行谋反吗？这世界上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权力与欲望的交织。】
海伦涅反唇相讥：“你的诞生也是？”
突然，半魔鬼的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
似乎这句话的确戳中了他的痛处。
【是啊，或许吧。】他继续含糊其辞：
【至少对我的父亲来说，应该是如此.....而我的母亲则完全不是：她是深渊第一百七十二层的领主，欲魔大公伊尔维福。】
海伦涅再张开嘴时，却发现自己说的和事先思考好的内容不一样：“我是海伦涅。”
【美丽的名字。】半魔鬼从法阵的中央往边缘，向海伦涅走近了几步。
随后，他行了一个略显浮夸的礼：【而我的名字是法罕。】
海伦涅同样后退了几步：“我不想知道。”
魔鬼猛地抬头看向少女：【但我与那些人不一样，海伦涅。】
“.....那些人？”
【那些渴望驯化你，折损你的力量的人。】
黑暗与火焰组成的双眼继续与海伦涅进行着对视。
只不过这一次，海伦涅却觉得自己才是会最先败下阵来的那一个。
【我从你的眼中看到了怒火，看到了仇恨与不满，以及与它们相称的野心.....但我也看见了胆怯。】
【不需要任何的魔法，我便能够遇见你的未来：你会因为这畏手畏脚而无法击败那个巫婆，而她也不会杀了你，而是会继续圈养着你这个还有利用价值的奴隶。】
【一次失败会成为千百次失败的起始。那扭曲的，伪装成谨慎但名为怯懦的种子会随着那巫婆赏你的每一个巴掌而生根发芽，到最后，你会自发地放弃离开这件屋子，放弃一切可能，并为现今的生活感到满意，沉溺在自欺欺人的，专门为奴隶准备的舒适圈之中。】
法罕再度走近，他的手轻轻地抚上海伦涅的肩头，夹杂着硫磺气息的吐气喷在海伦涅的耳边，连带着低语一起。
【但我可以帮你成就伟业，海伦涅.....你的怒火将被发泄，挣脱现在，过去与未来一切妄图束缚你的枷锁与烙印——只需要你说，你属于我。】
“不......”
海伦涅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拒绝声如此细小，当她试图推开半魔鬼的手之时，两幅截然不同的场景猛地在她眼前闪回。
那两个场景当中，都只有她自己。
只不过其中一个坐在茅草席子上，自愿地拿起烙铁，在锁骨上给自己重新覆上烙印。
而另外一个，则将龙女巫的头颅高高挂起，睡在二楼卧室的那张床铺上。
【届时，如果有人再敢去将你作为牲口使唤，他们就会看到.....】
海伦涅缓缓地放下了那推开对方臂膀的手：“看到什么？”
【他们会看到我成为你的剑与盾，任凭你挥舞我的力量将他们粉碎。你将会站在一切奴隶主与领主的头顶，用鞭子抽打着他们，成为一切压迫者的压迫者，万王之王，莅临权力的最高顶峰——自由。】
【你想要成为这样吗？】
海伦涅仿佛看到了那样的场景。
“想。”
【你想要得到我的帮助吗？】
“想。”
【你想要归属于我吗？】
“.......想。”
蓦地，海伦涅的思绪再度清醒起来！
——而法罕早就不在那束缚法阵之中了！
“不！！！！”
【晚了，亲爱的。】
魔鬼的讥笑声在她的耳边响起，而海伦涅却全身发毛地预感到，这笑声将与她的生命永不分离！
【我应该和你说的——那个错误的法阵连小恶魔都困不住。】
随后，眼前的一切都燃烧起来。
在海伦涅的锁骨，与那曾经的奴隶烙印对称的地方，一个崭新的印记正熊熊燃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