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提夫林。
这已经是海伦涅自坎比翁之后，所了解到的第二个与魔鬼相关的专用名词了。
她看着眼前的卢修斯，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解释产生一丝的松懈：“这有什么区别吗？”
“对大部分人来说，完全没有。”
海伦涅有些不爽地意识到，对方所说的“大部分人”里头，有可能还包括了自己。
卢修斯略显得无奈，但更多的是对这种评价的习惯：“我们祖上和魔鬼做了一些....不太让后人满意的交易，于是我们就变成了现在这种杂种模样。”
“一个提夫林会做些什么呢？可能会像魔鬼一样欺骗他人，但更有可能的是，他们一到某个地方就会使得孕妇流产，孩子失踪，牲畜多病，以及让赌徒输钱，嫖客阳痿。”
提夫林朝海伦涅眨眨眼：
“说真的，我要是有他们想象中的一半能力，甚至哪怕只是他们的一半想象力，我都不会在这里呆着，过着每天下午去城外遛弯的生活。”
我和魔鬼与半魔鬼都不一样——这个意思虽然没有被卢修斯直接说出来，但依然让他以一种拐弯抹角的方式传递给了海伦涅。
而且相比起直接的坦白，海伦涅也更愿意在这种情况下认同对方。
但....也只是愿意而已。
银发少女觉得自己的心跳不再那么迅速了，至少比准备战斗的时候要显得更轻缓一点：
“你还是没说，为什么要帮我。”
“或许是因为....”卢修斯空出的那只手捏着下巴，似乎是在组织语句：“因为你烙印那块的伤口露出来了？”
“！？”
海伦涅猛地一激灵，条件反射地低头去看那在旅行过程中破裂数次又重新长好的伤口！
但那里依然被衣物好好地覆盖着，连血都没有！
“还真有啊？”
意识到自己被诈了的海伦涅看向卢修斯，恼火地朝他空挥了一下砍刀，全身的肌肉再度紧绷起来。
但卢修斯依然站在原地，似乎笃定了她不会发动进攻一样。
“这座城市有世界上最大的奴隶市场。”他以一种告诫的语气对海伦涅说道：
“因此在这里生活的所有人都很擅长辨别奴隶——不是通过烙印，而是神态。如果你被怀疑，那么他们就会尽力去避免和你扯上关系，甚至....”
海伦涅接上那句话：“甚至做出更糟糕的举动。”
这种可能性，她已经在那个大胡子卫兵的眼神中见识过了。
“那现在，”海伦涅又说道：“你总可以说，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东西了吧？”
先是表明自己的无害，再阐述对方毫无欺骗的价值，经典的诱骗前戏。
在与法罕契约之后，那些魔鬼的交涉技巧不由分说地便住在了海伦涅的脑海之中。
而卢修斯也没继续装傻。
“要说目的的话，还真有一个。”
他从法袍那宽大的袖口之中，拿出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将其伸向海伦涅的眼前。
“我们的佣兵团缺人，正好需要新人手，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明天这个时候之前都可以去这个地址。”
“佣兵团？”
海伦涅咀嚼着这个陌生的名词：“不会又是另外一个抓奴隶的借口吧？”
卢修斯没有辩解什么，只是抖了抖那张纸条：“去不去随你。”
说的有道理。
海伦涅又看了提夫林那张红色的脸庞一眼，然后才拿过纸条。
“顺带说一句，最近的旅舍在你转头右拐后的第二个路口左边。”
卢修斯依然保持着那种谈话最开始时候的友善态度，又微微地朝海伦涅鞠了一躬作为告别：“那么，有缘再会。”
“.....等等！”
但就在他转身，走了几步之后，海伦涅却又叫住了他。
“你....真的就只是这样？”
少女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手里的纸条。
帮她解了围，还指出了旅舍的方向.....
结果唯一的要求，就是邀请她加入另一个组织？
虽然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古怪，但海伦涅在经历了法罕那件事情以后，反而对这种善意缺乏实感。
“如果你真的想要个理由的话....”
这一次，卢修斯的语气中已经带上了些许疲惫。
他转过上身，将空着的那只手的掌心展示给海伦涅看。
“算是同病相怜，或者互相照顾？不管怎么说，我也得先走啦。”
似乎是觉得再没有隐藏的必要，卢修斯念动咒语，那脖子上挂着的弯月吊坠便发出白色的光芒，包裹着他在原地消失。
而海伦涅则是在那之前，看清楚了对方掌心之中的东西。
虽然纹路与图案不同，但海伦涅依然非常确定。
——那是一个和她一样的，与魔鬼缔结契约的契术士烙印。
同病相怜的人。
对方刚刚说的那个词突然出现在海伦涅的脑中。
或许他也是一个被魔鬼欺骗了的倒霉蛋？
“....更有可能是另一重陷阱。”
海伦涅承认自己有些多疑。
但这又不是她想要的，一路上她从来就没遇见过什么正常东西。
龙女巫，被拐来的奴隶，敲诈她的大胡子卫兵，还有.....
“唔.....”
她锁骨上的烙印又在发烫了。
一般来说，这是法罕在有意地通过契约烙印，来窥视她所处的环境。
....对，还有法罕。
早不来，晚不来，既不能帮她摆脱那个大胡子，也没有帮她辨别卢修斯的可信度，偏偏在这个时候像条狗一样往洞里看。
“滚蛋。”
她恶狠狠地对着自己的魔鬼宗主骂道，把自己那些大逆不道的想法全都毫不忌讳地展现出来。
等她有了钱，有了稳定的住所，她要做的第一件事才不是去寻找失落的记忆。
而是先找个更强大的魔法师，把这契约给撕毁掉！
那烙印依然在散发着热量，而已经习惯了这种痛觉的海伦涅却只是原地站着，一动不动。
似乎是意识到对方以这种方式，来拒绝让他看见更多的东西，法罕的窥视在几分钟之后，便识趣地褪去了。
海伦涅摇了摇头，稳定住心绪，将砍刀收了起来。
虽然对方显得不那么可信.....
但有关旅舍的位置，还是值得去探一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