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瞎了一只眼的大地精跌跌撞撞地退后,随即被掩埋在了落下的岩石当中。
而海伦涅则亲眼看见,有一块石头砸中了那个大地精的脑袋。
“完事了。”
卢修斯背对着他们,看着那堆废墟如此宣告道。
海伦涅发现他手中的那把木杖子已经变形,变成了把单手的金属弯刀,似乎有着幽蓝色的丝线从上面垂下。
而当卢修斯转过身,海伦涅看见他的正脸时,却又被吓了一跳。
在提夫林的鼻孔与耳朵里,都有着薄薄一层的蛛丝网。
海伦涅在刚刚还觉得对方声音有些发哑,而现在,卢修斯便当着她的面咳嗽几声,吐出一团蛛丝来。
“别在意。”契术士飞快地清理掉身上的蛛网,用弯刀指了指海伦涅手中的那把黑色砍刀:
“这些和你一样,是我宗主的契约体现。”
这么一说,海伦涅倒是明白了这些蛛网是从何而来。
她点了点头,心里却是压不住的憧憬。
一层薄薄的蛛网,这不比每次烙印处散发出灼痛要好上太多了?
但就在这时,海伦涅又想起同样是卢修斯告诉她的,不要与织网者契约的警告。
于是这一丝憧憬,也再度被理智压了下去。
海伦涅环顾战场,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座狼肉味,腥臭的气息遍布了每一个角落,地精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堆落在一起。
最终,海伦涅的目光还是停留在了罗文身上。
少年脸上那觉得一切都已经过去的安心笑容,让她总觉得,这人还有被救回来的希望。
“他————”
“他死透了。”
但海伦涅刚向朝着精通魔法的疤脸开口问询,一脸阴沉的精灵便击碎了她的幻想。
法师眉头紧锁,走到罗文的尸体旁,但那双眼睛却死死看着海伦涅。
这一下子,让海伦涅想起来了在战斗的一开始,疤脸的那句怒吼。
.....糟了。
就连海伦涅自己,现在回想起先前那种举动,也不禁觉得自己蠢得离谱。
自己和罗文到底为什么会因为那些熊地精们被堵住,就自以为事情结束,甚至还大刺刺地站在原地聊天呢?
海伦涅低下头,准备好与迎接法师的挖苦与更直接的斥责。
....还是说,会是比这更加严重的惩罚?
除名?
自己的第一份工作,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但海伦涅预想中的最坏情况,全都没有出现。
“他的剑术天赋很高,”疤脸只是看着罗文那张定格住的表情,第一次言明他对另一个人的具体看法。
“在面试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只要给他时间,他能靠自己手里的剑在联邦闯出一片天。”
精灵撇撇嘴:“然后这人就死了,跟我见到的无数新人,还有无数天才一样,死在了出道的第一关。”
他转向海伦涅:“你觉得是什么杀了他?”
这个问题让海伦涅那刚刚还被杀戮欲充斥的大脑,久违地再投入到思考之中。
是反应速度,还是经验?
又或者.....
海伦涅将自己认为最贴切的答案说了出来:“他运气不好。”
如果射线击中的是她,她能够活下来吗?
海伦涅知道答案。
“是啊,大地精在漫天土石里头,对刚看见的两个人影随机二选一干掉....然后你活下来了。”
疤脸似乎是长叹了一口气:“你这次活下来只是因为你运气好,我就说到这里。”
法师并没有去说教,也没有去提出任何建议,只是将事实阐述。
但海伦涅却明白,他到底是在说什么。
她不应该让除了自己以外的东西,来决定自己的生死。
......
......
一刻钟后,海伦涅扒开了最后一块岩石,看见了大地精的尸体。
尸体上全都是砸出来的淤青,万幸的是,头颅依然较为完好。
“把大地精的头带回去,然后让其他人过来确认就行。”
疤脸坐在一旁,看着卢修斯用木板与绳子组装成一个简易的拖板,把尸体抬了上去。
“这里这么多尸体,就算有动物过来了也不可能全吃完。”
海伦涅没有回答,只是挥下砍刀,将罗尔格的头颅斩下。
但......
海伦涅抓起那颗脑袋,又看看腰间挂着的,莫尔格的脑袋。
是她的错觉吗?
海伦涅总觉得,这一颗头看上去总是有点怪异。
但定睛一看,那道伤口,被劈烂的眼睛,每处细节都和海伦涅记忆里的差不多。
.....应该就是自己的错觉吧。
毕竟这里的大地精就只有两头,怎么也不可能出来第三只。
海伦涅看向同样准备好的疤脸与卢修斯,朝他们挥了挥手上抓着的断头:“我这边好了。”
法师也站起身:“那咱们就出发,先回营地把行李收拾了。”
......
三个佣兵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而直至地精营地里只剩下死寂之时,一个大地精却艰难地从废墟里挣扎着爬了出来。
罗尔格早就记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去练习易容术这种魔法,但它确实让一个熊地精有了他的外貌,顶替了他被当做战利品的命运。
但这些都无济于事。
那些巫师给他身上造成了许多伤口,最严重的便是左眼。
而他此时,却连移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罗尔格趴在地上,无力地等待死亡降临,突然有些后悔。
如果自己的法术只换来了现在这个局面.....
那他为什么不干脆被那个弄瞎了他眼睛的巫婆砍了呢?
【因为你还需要我。】
突然,一只脚踩到了罗尔格正在开裂的伤口上。
疼痛又让大地精的意识从原本的临死恍惚中挣扎出来。
“你是那个....魔鬼。”
罗尔格抬起头,看见的便是居高临下,挤压着他伤口的法罕。
【是啊,除了我还能有谁呢?】
坎比翁如此说着,脚下继续用力。
【还会有谁,在被拒绝了一次以后,依然好心地过来提供帮助呢?】
【你们把我的善意当做了耳旁风——而你现在就要以这种丑陋的姿态去见你们的泰克-纳克,祈祷着不会被他吞噬入肚。】
“帮助....?”
罗尔格不知道,法罕说的是帮助,还是坑害。
“你到底,想要什么?”
【这与现在的你毫无关联。】
完全占据了主导优势的法罕再也不掩饰语气中的冷硬。
法罕看得到这个垂死的大地精的欲望,而那份欲望足够支撑着他排斥死亡。
——也足够支撑法罕的计划,得到执行。
【我会给你一个复仇的机会,给你复仇的资格,向那三个雇佣兵宣泄你仇恨的资格。】
【你应该会觉得这很划算。】
【因为你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