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
听闻缇娅要亲自前往西境视察的艾朵莉,发出惊呼。
“就算再怎么任性,您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啊!” 艾朵莉的声音带着哭腔,“西境现在乱成一锅粥,半兽人剥皮的传言闹得沸沸扬扬——您忘了男爵阁下说过的吗?隘口的枯树挂着被割了舌头的商队护卫!”
“公主殿下!”
哈罗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他推开门,金丝眼镜滑到鼻尖,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一路疾跑来的。
“哈罗德卿?” 缇娅转身,看到他袖口的靛青蹭到了门框,“何事如此匆忙?”
“在下听闻殿下要亲赴西境......” 哈罗德扶了扶眼镜,目光在缇娅脸上逡巡,仿佛在确认她是否发烧未愈,“西境局势不明,半兽人部落动向诡异,此时前往实在太过冒险。”
艾朵莉在旁附和,绞着围裙的手指泛白:“哈罗德大人,您快劝劝殿下吧!这太冒险了......”
哈罗德却摆了摆手,示意艾朵莉稍安勿躁。他上前半步,压低声音:“殿下可还记得,之前看到的商路卷宗?” 他从袖中抽出羊皮纸,上面画满密麻麻的标记,“西境隘口的地形复杂,半兽人擅长游击,就连王室地图都有三处错标——”
“所以?” 缇娅挑眉,“卿是想说,本公主去了只会添乱?”
“绝无此意!” 哈罗德慌忙鞠躬,指尖落在羊皮纸上,“在下只是担心,卢卡斯男爵的奏报中多处矛盾。比如‘银月商队’被袭时间与帕博利港口的出港记录不符,三十七个护卫的说法更是......”
他突然抬头,目光灼灼:“恳请殿下准许,由在下代替您前往西境!在下熟知金花部的商路暗桩,能避开男爵耳目,查清半兽人袭击的真相。”
缇娅盯着他鬓角的白发,突然想起前世地牢里,哈罗德冒死送来的干面包。那时他的头发已全白,而现在,那些银丝还藏在深褐色的发间。
“哈罗德卿,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缇娅轻声道,“西境若真如男爵所言,你孤身前往便是羊入虎口。”
“但殿下万金之躯——”
“够了。” 缇娅打断他,指尖划过地图上的【黄昏荒原】,“你以为我去是为了看枯树上的尸体?” 她突然抬头,眼中闪过锐利的光,“我要亲自看看,卢卡斯男爵的‘忠诚’,究竟是镀了金的铁,还是包着锈的铜。”
哈罗德愣住了。他从未见过缇娅露出这样的眼神——那眼神,和曾经那位坐在在王座上凝视边境战报的国王一般,锐利,带着不可阻挡的意志。
“在下明白了。” 哈罗德单膝跪地,手按在胸前,“那请殿下准许,由在下先行出发,联络西境的商队暗桩。”
“请殿下准许,允许我陪伴您前往西境!”
哈罗德偏过头,看向一旁单膝跪地的女仆。此刻,艾朵莉正在擦拭眼角,却在对上他的目光时迅速挺直脊背。
“准可。”
哈罗德深鞠一躬。转身时,余光瞥见艾朵莉攥紧的双手。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他从女仆泛红的眼眶里读到与自己相同的决意。两人微微颔首,那是无需言语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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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直属的空艇——[银翼鸢尾]号。
全长大约十五米,船体蒙着银色的帆布,在阳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虹彩。船头雕刻着王室的徽标,尾翼镶嵌的十二颗聚风水晶正缓缓旋转,能轻松将高空的乱流梳理成顺滑的银丝带。
由于西境距离王都有不小的距离,哪怕乘坐最快的龙车也需要走上一个星期。因此在哈罗德的建议下,缇娅决定乘坐空艇前往。
艾朵莉攥紧裙摆的手指在触碰到空艇舷梯的瞬间猛地收紧——那泛着金属冷光的阶梯表面,此刻在阳光下显得刺眼——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王室空艇,从前只在王都庆典的远观中见过模糊的剪影。
“艾朵莉,别发呆了。”
缇娅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她已踏上第三级阶梯,淡白色裙摆在风中摇动。艾朵莉慌忙跟上,却在踏上舷梯的刹那踉跄半步。
她从未想过王室的空艇竟如此瑰丽,更未料到自己有朝一日会随公主登上这传说中的交通工具。作为平民出身的女仆,她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经历。当鞋底与踏板接触的瞬间,那种介于坚实与轻盈之间的触感让她想起家乡的晨雾——虚幻,却又真实得令人心悸。
“抓紧扶手,第一次乘坐空艇的人容易腿软。”
缇娅伸手搀住她,指尖的温度透过手套传来。她抬起头,正对上公主殿下温柔的笑容。
“谢、谢殿下......”
艾朵莉小声地说。她望着缇娅发间跳动的阳光,突然发现公主殿下的珍珠发卡换成了木质的鸢尾花簪——那是托勒的孩子们用白桦木削的,边缘还留着歪扭的刻痕。
“嗯?”缇娅注意到艾朵莉视线,用手捋了捋淡蓝色的长发。“好看吗?”
“好看......” 艾朵莉的声音有些发颤,指尖摩挲着围裙,“比水晶发卡更衬您,殿下。”
“莉娅看见的话,一定会很高兴。”
缇娅有些得意地说。她摸了摸发间的木簪,指尖掠过有些粗糙的表面,忽然转身,在艾朵莉面前蹲下,像展示战利品般歪了歪头:“你看,莉娅在簪子内侧刻了只小狼,和她的兽耳一模一样。”
艾朵莉凑近细看,果然在木纹间发现了浅褐色的刻痕——与其说是狼,不如说是团模糊的弧线,但那份笨拙的心意却让她眼眶发热。她想起上周在托勒教会,莉娅攥着木簪躲在门后,兽耳紧张地贴着头皮:“艾朵莉姐姐,这个给公主殿下好不好?她、她会不会嫌弃……”
“您不嫌弃,真是太好了。”
“怎么会嫌弃呢。”
缇娅突然站起身,空艇甲板的风掀起她的裙摆,“比起宫里那些镶钻石的发卡,这个木簪可珍贵多了——毕竟是未来的‘托勒第一雕刻师’的作品。”
艾朵莉忍俊不禁,之前的紧张在笑声中消散。她望着缇娅发间的木簪,一种奇怪的感情充斥着胸腔。
“艾朵莉,你怎么了?” 缇娅的声音带着疑惑,指尖轻轻碰了碰她颤抖的肩膀。
“没什么,殿下。” 艾朵莉扬起脸,让阳光晒干眼角的湿润,“只是觉得......这样的您,比任何宝石都更耀眼。”
缇娅愣了愣,空艇的风掀起她淡蓝色的长发,木簪上的小狼仿佛在风中奔跑。
“艾朵莉,” 缇娅轻轻开口,露出恶作剧般的表情,“如果我在西境遇到危险......”
“不会的!” 艾朵莉慌忙打断,却在触到公主殿下略带无奈的目光时泄了气,“......但如果真的有,艾朵莉会用身体挡住所有刀剑。”
艾朵莉的肩膀虽然依旧颤抖,但眼底却透露出认真。
望着这样的女仆,缇娅突然觉得,西境的风沙似乎也不那么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