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又一次见到......

作者:呸鲁呸鲁 更新时间:2025/4/13 17:00:01 字数:4227

缇娅的意识在高烧中浮沉,像被揉碎的蒲公英绒毛。克里克脊背的温度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冰寒——不对,这不是河川的湿冷,是地牢石墙渗出的寒意。

她猛地睁眼,但扑面而来的不是石墙的潮气,而是一片晃眼的纯白。

“咳......”

她跪坐在泛着微光的平面上,指尖触到的不是湖水,而是某种介于雾气与玻璃之间的物质——透明、冷硬,却又像有生命般轻轻震颤。

远处传来蝴蝶振翅的声响,蓝花藤的香气钻进鼻腔,她猛地抬头,看见那个披着破烂斗篷的身影正坐在由光编织的王座上,藤蔓从袍角蔓延至地面,每片叶子都映着她此刻的倒影:发烧的潮红、凌乱的发丝、破损的衣裳。

“吾的小金丝雀,终于舍得来看吾了?” 魔女的声音像老旧齿轮在转动,却比记忆中多了几分兴味,“上次分别时汝可是连‘谢谢’都没说呢。”

缇娅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想起被背在克里克肩上时,少年后颈的绒毛沾着晨露,想起露比尾巴扫过小腿的温热——这些真实的触感,此刻却像隔着一层雾。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缇娅的声音带着不属于十三岁的沙哑,像前世在地牢中被毒酒灼伤的喉咙。

魔女咯咯笑出声,蓝花藤在虚空中绽放妖异的光。“汝以为再也见不到吾了?”她突然贴近,呼吸拂过缇娅发烫的耳垂,“吾是历史的具现,存在于所有「可能性」的夹缝——比如现在,汝高烧中徘徊的意识缝隙。”

“我不是来叙旧的。” 她撑起颤抖的膝盖,发现自己的手掌透明得能看见血管,“告诉我,卢卡斯男爵是不是早就计划袭击空艇?还有......” 她咽了口唾沫,“为什么他们会有萨拉斯帝国的武器?”

对方斗篷下的面容依旧模糊,唯有双眼像两盏冰灯,“汝果然还是学不会迂回呢。不过比起以前那只只会尖叫的金丝雀,现在的汝倒像只带刺的雏鹰——明明爪子还软,却敢啄食毒蛇的眼睛。”

“别绕圈子了!”

缇娅的声音在纯白空间里回荡,她发现自己的裙摆正在虚化,边缘泛着雾般的紫,“上次你不是说,帮我只是因为很有趣吗!那现在就继续告诉我接下来怎么办啊,混蛋!”

缇娅的指尖在虚化的衣摆上抓出几道裂痕,紫色雾气顺着指缝溢出,就像毒酒上的色彩。她突然想起克里克背她时,肩胛骨硌得她肋骨发疼——那个本该在教会后院追蒲公英的少年,此刻正踩着湿滑的河岸上,用单薄的脊背替她抵挡寒意。

“我......” 她的声音突然哽住,“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保护他们。莉娅还在等克里克回去,露比的尾巴现在可能还沾着河泥,而我却像个累赘——”

“哦?”

魔女的蓝花藤突然缠上她虚化的手腕,触感像生锈的铁链,“汝终于肯承认了?那个在图书馆把书翻烂的小公主,那个在托勒教会跪着输送魔力的圣女,原来也会害怕自己只是在重复前世的愚蠢?”

缇娅猛地甩脱藤蔓,却发现指尖多了道真实的血痕——在这流血,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她盯着掌心的红,突然想起露比在河水中拼命划水的模样,想起克里克后背被木刺扎出的血点,那些真实的伤口像鞭子,抽打着她自以为是的 “改变”。

“我不该来的。”

她蹲下身,虚化的衣摆如融化的雪般坍缩,“这样,所有人都不会有危险。艾朵莉在王宫继续熨烫丝绸裙袍,哈罗德会在金花部整理永远算不清的账本,侍卫长则会一如既往地在王宫周围巡逻,训练新兵,而不是现在这样——”

缇娅顿了顿,接着说:“克里克本该在教会替莉娅研磨草药,露比该追着蝴蝶跑,而不是跟着我掉进河里,受难吃苦......我甚至不知道那位夏尔是何方神圣,万一她是卢卡斯的眼线,甚至杀人越货的山贼——”

“哈!”

魔女突然爆发出刺耳的笑声,蓝花藤在脚下的虚空中织出克里克背她的画面:少年的布鞋磨出破洞,脚踝被树枝划出伤痕,却仍固执地调整着姿势,生怕她摔下来。

“汝看,” 魔女的指尖划过画面,“这个少年眼中的光,比汝前世所有的珠宝都亮。他不是被汝连累,是自愿走进汝的风暴——就像那些在托勒捡汝裙摆泥点的孩子,他们追逐的从来不是什么王室徽章,而是汝蹲下编花环时,发间沾着的蒲公英。”

缇娅的头痛突然加剧,意识空间的纯白开始泛起裂痕,露出下方克里克焦急的脸——他正在摇晃她的肩膀,露比的狼瞳里流露出焦虑的光。原来现实中的她正在抽搐,高烧让她咬到舌尖,血腥味混着野莓的甜在口中蔓延。

“我......” 她对着虚空中的克里克伸出手,却只抓住一把雾气,“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凭什么让他们相信我能改变未来?玛格丽特说得对,我只是个被宠坏的蠢货。就算重来一次,也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为什么要让我看见这些?” 缇娅的声音在颤抖,却不再是示弱的呜咽,“你明明可以直接告诉我答案,像牵线木偶那样操纵我——就像玛格丽特对我做的那样。”

魔女的笑声突然卡住,蓝花藤的光骤然收缩。她歪头盯着缇娅,“汝以为逃避就能切断因果?卢卡斯男爵的匕首早已出鞘。”

她的声音突然冷下来,轻轻挥手,周围出现无数画面在虚空中炸开。

缇娅看见火光照亮半兽人村落的废墟。粘土捏的小狼被踩碎在泥里,一位长相像是露比的兽耳孩子被士兵拎起,颈间的兽齿项链在血泊中闪着微光。最清晰的画面里,一个狼耳孩童蜷缩在母亲尸体旁,指尖还攥着朵褪色的雾心草——那是夏尔曾警告过的致命植物,此刻却被他当作最后的慰藉。

“不......”

画面一转,缇娅看到少女的兽耳被士兵用匕首割下,像战利品般悬在马鞍上。她的尾巴被踩在铁蹄下,却仍在嘶声嚎叫,王国的骑士无情地挥剑斩下她的头颅。

“......为什么让我看这些?” 缇娅的声音里不再有颤抖,只剩刺骨的冷,“是想证明我注定失败?”

魔女的蓝花藤突然凝结成锁链,将她拽向画面中央。半兽人老者跪在燃烧的图腾柱前,眼中燃烧着令人胆寒的仇恨。

所有画面如碎镜般迸裂。缇娅踉跄着跌入新的场景——数年后的西境荒原,铅灰色天空下,半兽人军团如潮水般漫过焦土。他们的皮甲嵌着魔界黑铁,刀刃滴落的不是血而是幽蓝毒雾,每面战旗上都绣着扭曲的狼首——那是用人类头发编织的图腾。

“汝以为吾是在嘲笑汝?” 魔女的声音第一次褪去戏谑,“吾在展示「未被扭转的未来」——当汝选择逃避,当汝怀疑自己不配被信任,这些画面就会成为现实。这些半兽人,会像前世的汝一样,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魔女的眷属」「灾厄的化身」。接着,那些侥幸逃入魔界的半兽人会在数年后纠集起一支军队,重回埃尔芬的故土,大肆屠杀,直到人类的血染红每一页史书。”

“当卢卡斯男爵的清剿令下达,当半兽人母亲的血浸透雾心草,当最后一根图腾柱在火中崩裂——” 画面变换,缇娅看到一位戴着狼首面具的半兽人领袖举起染血的王杖,杖头嵌着人类的头骨,“他们推举出‘魔狼之裔’,从魔界归来,将仇恨锻造成颠覆王国的剑。”

缇娅认出那面具下露出的兽耳——与露比一模一样的银灰色,耳尖却烙着焦黑的剑痕。当她摘下狼首面具,露出与露比相似的面容时,缇娅听到自己喉咙中发出尖叫。

“不......” 她的指尖划过画面,战旗上的狼首突然转头,空洞的眼窝对准她,“这不可能!露比......她在托勒教会,不会......”

“命运的齿轮一旦开始转动,蝴蝶的翅膀能掀起风暴,也能被风暴撕裂。” 魔女的蓝花藤缠上她的脚踝,“现在的露比正用尾巴为汝扫开碎石,而未来的她,正用同一根尾巴卷起魔界浊气——只因汝选择逃避,如前世般对危机假装视而不见,让半兽人部落失去了最后一丝与人类和解的希望。”

“那我就在一切还没开始前阻止卢卡斯!”缇娅几乎是吼了出来,“不允许他调动军队,把他抓起来投入大牢!”

但魔女只是缓缓摇摇头。

“没用的。”她露出悲哀的眼神看着歇斯底里的缇娅,“就算汝拒绝了卢卡斯男爵,甚至把他处死,西境的民众依然会恐惧半兽人。终有一天,贵族们会用更隐蔽的手段点燃仇恨——比如让商队‘意外’消失在半兽人出没的森林,让猎户发现‘半兽人’啃食孩童的残骸。汝阻止得了一把匕首,却堵不住千张嘴——那些在沙龙里用银叉切割鹿肉的贵族,需要一个‘共同的敌人’来维系他们脆弱的团结,为自己纂取利益。”

缇娅跪在地上,指尖抠进意识空间的 “地面”,滚烫的泪水砸在透明的雾气上,激起一圈圈涟漪。她的肩膀剧烈颤抖,像只被雨打湿的雏鸟,所有伪装的坚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前世的恐惧、今生的无力,像两股绞索,勒得她喘不过气。

魔女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嘲笑。

蓝花藤的光芒忽然变得柔和,藤蔓如活物般蜷曲着缠上缇娅的脊背,在她头顶编织出一顶由光构成的冠冕——不是前世那顶沉重的宝石头冠,而是由微光凝结的、轻盈的光冕。她蹲下身,斗篷终于滑下一角,露出苍白的手腕。

“哭够了吗,小金丝雀?” 魔女的声音第一次如此轻柔,像风掠过麦田,“你真正要阻止的,不是某个人的阴谋,而是让‘半兽人不是怪物’的执念在民众内心生根。当露比的尾巴被当作‘魔狼之尾’悬挂在城墙上,当克里克为保护你被污名‘半兽人奸细’——那时的你,还能仅凭王室身份喝止刀剑吗?”

缇娅的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却听见现实中克里克的呼唤穿透意识屏障:“殿下!您别咬舌头——露比,去捡些干燥的蕨类!” 她看见自己的手掌在现实中抽搐,指尖掐进克里克的肩膀,而少年一声不吭地背着她在密林中穿行,鹿皮靴踩断枯枝的声音像遥远的鼓点。

“吾给汝看那些画面,” 魔女的指尖划过缇娅头顶的光冕,“不是为了让汝绝望,是要汝记住:当露比的尾巴扫过碎石时,她扫开的不仅是前路,更是偏见的尘埃;当克里克背起汝时,他扛起的不仅是重量,更是对‘善意’的信仰——这些,才是能改变历史洪流的力量。”

画面突然切换,缇娅看见托勒教会的孩子们围坐在篝火旁,用炭笔在羊皮纸上画着心中的王女:她的裙摆沾满泥点,发间别着蒲公英,脚边卧着露比模样的狼崽。最下方用歪扭的字迹写着:“缇娅殿下的裙摆会发光,像星星掉进泥坑。”

“他们不需要完美无缺的圣女,” 魔女说道,“他们需要的是敢在泥地里打滚,敢用沾满墨迹的手指翻开账本,敢对贵族说出‘我去过托勒,见过你们假装看不见的苦难’的——真实的王女。”

缇娅盯着掌心未褪的血痕,突然发现那道伤在意识空间中清晰如昨,却在现实里只是片虚浮的紫雾。魔女的话像把钝刀,在她心里划开条细缝,让前世的傲慢与今生的迷茫如脓血般缓缓流出。

“可是......我...该怎么做?” 她终于抬头,声音里不再有歇斯底里,只剩破釜沉舟的决然,“告诉我,夏尔能信吗?露露村的巫医......”

魔女的指尖在光冕上轻点,蓝花藤编织的冠冕化作千万点荧光,如蒲公英绒毛般飘向缇娅虚化的身体。她忽然露出那种让缇娅脊背发寒的诡谲笑容,斗篷下的手腕轻轻一挥——脚下的纯白平面如镜面般碎裂,露出下方翻涌的墨色湖水。

“答案不在吾这里,小金丝雀。”魔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汝接下来有两条路,第一条路是醒来后,立刻独自一人踏上旅程,拖着伤病的身体赶路,用汝半吊子的风魔法加速行程。第二条——”

缇娅跌落入湖水中,但湖水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刺骨。

“第二条路——”魔女的声音逐渐远离,“好好养病,您会在一个清晨遇到奇迹。那时,还请汝抓紧契机......”

魔女的最后一句话像片羽毛,轻轻落在她虚浮的意识上:“——但无论如何,汝最终都将抵达斯威奈尔...只是那并非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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