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抉择之夜(上)

作者:呸鲁呸鲁 更新时间:2025/4/15 5:30:00 字数:2703

确认克里克和露比熟睡后,缇娅偷偷溜出帐篷。老实说,缇娅心里对此也没底,但那个魔女最后曾说过的话萦绕在缇娅脑中。那些被黑雾浸透的未来画面——半兽人村落里,冲天的火光;露比的狼耳烙着剑痕,举着染血的王杖——此刻突然在眼前闪现,像根冰锥刺进太阳穴。

兽皮帐篷的缝隙漏出的余光在缇娅脚边碎成斑驳的金箔,她屏住呼吸,指尖捏住鹿皮帘子的边缘。克里克的鼾声混着露比尾巴扫过干草的窸窣声从身后传来。

“呼......”

兽皮帘子在指尖被掀起半寸,夜风裹挟着篝火余温扑进缇娅的袖口。她刚迈出左脚,鞋底碾碎枯枝的脆响便让脊背骤然绷紧——身后传来弓弦绷紧的轻吟,像蛇信子掠过月光。

“小鸽子要去哪儿?”

夏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惊得缇娅踉跄半步。她抬起头,猎户正坐在树杈上,鹿皮斗篷融在阴影里,唯有腰间的银饰在月光下划出冷冽的弧光。她单手撑着树干跃下,稳稳落到缇娅面前。

“我......”

缇娅攥紧地图的指尖发颤,羊皮纸边缘的斯威奈尔标记在余光中明明灭灭,“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方向。”

夏尔的目光落在缇娅攥紧的地图上,银饰轻响间便伸手抽走羊皮纸。月光漫过她嵌着兽牙的袖口,指尖划过斯威奈尔的标记时,缇娅注意到她无名指根有圈褪色的刺青,像匹奔狼的轮廓。

“想趁他们睡着时溜走?” 夏尔忽然抬头,琥珀色瞳孔映着缇娅发间晃动的木簪,“带着半张地图,大病初愈,爱哭鼻子的小鸽子,打算去斯威奈尔敲商会的大门?”

缇娅别过脸。夏尔的话像根细针扎破她的伪装,眩晕感突然涌上来,让她不得不扶住树干。

“我不能让他们再涉险。” 缇娅的声音发颤,却梗着脖子,“在这里他们至少很安全——那位巫医和您都是值得信赖的人。我会用风魔法,抄近道的话,只需——”

“风魔法?” 夏尔突然嗤笑,指尖弹了弹地图边缘,“先不谈你自己的情况。你有没有想过,明天一早,那俩孩子醒来,发现信赖的同伴不告而别,会做何反应?”

她忽然蹲下身,认真地盯着缇娅的眼睛:“小少爷会发疯似的冲进森林,像只没头的鹿羔子撞在树干上;小狼崽会用尾巴扫遍每片落叶,直到爪子磨出血——就为了找你这个不吭声的胆小鬼。”

“我......我才不是胆小......我...”

“啊,对对对。”

夏尔忽然将地图拍进她怀里,银饰撞出清脆的响。“你才不是胆小鬼,你就是个自私的家伙。你知道那俩孩子为了你付出了多少吗?哈哈,现在倒好,你一声不吭——‘我是为了他们好’,就把他们的善意和付出丢到地上踩个粉碎,那你还不如一开始就跳河里死了算了。”

缇娅咬着嘴唇,月光在她发间碎成银箔,却映不出眼底的动摇。夏尔的话像把钝刀,剖开她藏在 “为你们好” 背后的怯懦——她害怕再次失去,害怕自己的存在就是灾祸的源头。

“你以为信任是树上的野莓?” 夏尔忽然转身,“想摘就摘,想丢就丢? 那俩孩子为了你可一声不吭,连半句抱怨都没有,你倒好,玩起了‘自我牺牲’的把戏?”

夏尔侧开身,鹿皮斗篷在夜风里绷成生硬的直线。她指尖摩挲着腰间的兽牙银饰,狼首吊坠的阴影恰好落在缇娅脚边,像道无形的审判。

“走啊。” 夏尔的声音突然轻下来,却比刚才的嘲讽更刺人,“趁天亮前穿过雾林,运气好说不定能在黎明前遇上商队——前提是你不被狼啃得连木簪都剩不下。”

缇娅的指甲掐进掌心。地图边缘的斯威奈尔标记在月光下泛着苍白,像道永远够不着的幻影。她想起克里克背她时,肩胛骨硌得她肋骨发疼却一声不吭;想起露比用尾巴给她暖脚时,绒毛里还沾着河泥的气息;想起在梦中,魔女所展现的未来。那些真实的温度,此刻正从记忆里涌出来,烫得她眼眶发紧。

“你以为我想当英雄?” 缇娅突然低声说,羊皮纸在掌心发出细碎的 “沙沙” 声,“我只是......只是害怕自己又搞砸一切。我连我自己都保护不好,何况——”

“放屁。” 夏尔啐了口唾沫,“你以为保护就是把自己变成孤狼?真正的狼群从来不会丢下受伤的同伴,它们会用唾液舔舐伤口,轮流守夜,直到黎明。” 她逼近半步,“搞砸?你以为现在搞砸的是什么?是那俩孩子看你时眼里的光——他们不是累赘,是把爪子递给你的狼崽子!”

缇娅的视线不自觉飘向帐篷。兽皮帘子被夜风掀起一角,露比的狼耳尖正巧露在外面,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克里克的破布鞋还在火塘边,鞋跟补丁上的线头在月光下晃啊晃,像他说话时总爱扯动的衣角。

“听着,小鸽子。” 夏尔昂起头,看着天上皎洁的月亮,“要么现在滚蛋,让两个孩子在森林里找你的骨头;要么滚回帐篷,像个真正的头领那样告诉他们:‘我们要一起去斯威奈尔’。”

夏尔转身离去,鹿皮靴碾碎枯枝的声响在静夜里格外清晰。缇娅望着她即将消失在树影中的斗篷角,突然听见自己的声音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轻飘飘却固执地悬在半空。

“夏、夏尔小姐!”

她的声音像被露水打湿的羽毛,轻飘飘却带着破釜沉舟的颤音。夏尔的鹿皮靴碾碎最后一根枯枝,却在听见呼唤时微微颤动。

“您说得对,我就是在自我感动......”

缇娅缇娅盯着对方斗篷上晃动的银饰,指甲掐进地图褶皱——那是克里克从空艇里抢出的半张希望。

“我总以为......”她喉间发紧,突然想起在托勒教会,克里克把唯一的甘草糖塞进她掌心时,指尖还沾着研磨草药的绿汁,“总以为独自承担才是保护,就像故事中的英雄......”

话到嘴边突然哽住。前世的她何尝不是这样?把自己困在水晶宫里,对王国的苦难视而不见,最后连伸手接住烂苹果的勇气都没有。现在的她,又在重复同样的错误——用 “为你们好” 的壳子,把克里克和露比的信任拒之门外。

“克里克的妹妹还在等着他,” 她低头望着地图上晕开的斯威奈尔标记,声音轻得像飘落的蒲公英,“露比说要当我的影子,像银鬃狼王那样......”

夏尔的鹿皮靴在落叶上碾出细碎的响,却没打断她。缇娅忽然想起露比在河里划水时,尾巴拍打出的水花溅在她脸上,带着刺骨的冷,却又比任何暖炉都更真实。那些被她内心视作 “累赘” 的存在,反而是让她脚踏实地的重量。

“我害怕的不是搞砸,” 她突然抬头,月光在发间的木簪上碎成星子,“是害怕自己根本不值得他们信任。”

夏尔的银饰在阴影里晃了晃,像狼眼在月下反光。缇娅深吸一口气,羊皮纸的沙沙声盖过心跳:“但您说得对,信任不是野莓。克里克把幸运硬币给我时,露比用尾巴扫开碎石时,他们从没问过我‘能不能保护好他们’。”

她的指尖划过地图上被水洇开的 “黄昏荒原”,想起魔女展示的未来里,露比举着染血的王杖,耳尖烙着剑痕——那不是因为她的保护,而是因为她的逃避。

“我想错了。” 缇娅突然把地图按在胸口,羊皮纸的边角硌得肋骨发疼,却比任何誓言都更真实,“真正的保护不是把他们推开,而是让他们知道......”

她转身望向帐篷,兽皮帘子被风掀起的缝隙里,克里克翻了个身,手臂无意识地护着露比的肩膀。那些在图书馆熬夜的夜晚,在托勒教会跪地的时刻——她忽然想到,自己其实并非孤身一人。

“而是让他们知道,” 她忽然笑了,眼泪却砸在地图上,晕开斯威奈尔的港口标记,“我们是一群笨蛋,但我们是一起犯蠢的笨蛋。”

“笨小孩。”

夏尔抬起手,在缇娅脑门上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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