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极寒之行，终于也是要结束了呢……”无垠之海边，夜晚，欧若拉正和卡拉姆提坐在沙滩上，在月光下晃着小脚，品味在无垠之海旁的最后一天。
“明天，就要回学院了呢……”学院给他们的时间是这场学院排位赛结束。
而今天，正是排位赛结束的前一天。
等到明天颁奖仪式完，他们就要回到学院了。
他们只算是陪同人员，只是挤占了观战的席位，就算不坐学校安排的车次，靠欧若拉从极寒冻土飞回来，也是可以的。
欧若拉飞行的速度可比火车那东西快多了。
不知道莱纳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在排位赛上取得好的名次。
“哎……小母龙。”卡拉姆提叫了欧若拉一句，望着天上略有些残缺的月亮，欧若拉一时没怎么反应。
“嗯？小母龙？”见呼叫没反应，卡拉姆提直接上手，揪了揪欧若拉那略微有些肉地小脸蛋。
“啊啊……怎么了？”脸被揪了一下，欧若拉这才反应过来是卡拉姆提在叫她。
“你觉得莱纳给我们的，会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呢？”
“这个，怎样都好啦。”欧若拉笑笑。
“不管怎么样，莱纳也都还是我们小队的一员，至于学院排名这东西，自然很重要，毕竟莱纳也算是学校选上去的。”欧若拉望着月亮，慢慢说道。
“不过呢，就算没有拿到很好的名次，我们也没办法苛责莱纳啊。”
“毕竟，我们是队友啊。”欧若拉笑了，迎着海风。
无垠之海的岸边，是大片大片的沙滩，它们从诸神的时代就被冰封在此。
无人抵达的岸边，只有细细的白沙铺散在地面上。月光照在这沙滩上，是一片白色的天堂。
欧若拉坐在这里，很舒服，她很喜欢这里。
而且也是跟卡拉姆提坐在一起，她来到这个世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确实……”卡拉姆提赞同欧若拉的说法。
莱纳是他们的队友，就算莱纳取得的成绩不理想，他们也应该接受才对。
更何况，莱纳的成绩不可能会差。
他们走的时候，莱纳就已经是三十二进十六的强力选手了，无论怎样，结果都不会很差才对啊。
欧若拉和卡拉姆提两人动作同步，躺在了这片沙滩上。
“感觉离了莱纳，小队整个的协调都有些捉襟见肘。”躺下后，欧若拉突然说道。
这绝不是空穴来风，莱纳一直是小队里的智囊以及指挥者，虽说小队核心是欧若拉，但莱纳在小队里的位置，恐怕比欧若拉还重要得多。
从荒漠灾虫与极地冰灵的战斗对比，就能看的出来。
荒漠灾虫那时候，虽然说还是有危险，但在莱纳安排好的战术以及指挥下，基本上把情况控制在了可控的范围内，一点一点把荒漠灾虫磨死，如果不算上米拉，没有一个人受伤。
而极地冰灵战呢？因为对对手能力的不熟悉，没有第一时间作出正确的判断，导致众人数次陷入极端的危险当中。
最后，虽然靠着维娜的『荆棘藤』解决了极地冰灵，但具有战斗力的四人也都倒在了冰雪中，如果不是李喻鹏身上的魔力定位，恐怕他们五人，就这样无声地被白雪葬送。
战斗中，欧若拉甚至于死神擦肩数次，无论是那冰刺炸弹，还是冰灵死前的死亡冲撞，都是真真切切，能够置欧若拉于死地的攻击。
如果战场上有着那个无论何时都能保持冷静，均衡各方长处，将伤亡降至最低的『达克尼斯』，那这场极地冰灵的战斗……或许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意外了吧。
欧若拉想着。
“对了，卡拉姆提……”欧若拉突然转过头来，一脸严肃地对着卡拉姆提。
“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嗯？你是一条小母龙啊。”卡拉姆提故意答非所问，借种族逗弄欧若拉。
“不对！我是说，你觉得我怎么样。”欧若拉有些气愤地支起身，对卡拉姆提说道。
“嗯嗯……知道了。我觉得，欧若拉非常可爱哦。”
“不是，我不是说这种外表一类的东西，我是说你，认为我的本质，是怎样的呢？”欧若拉摇摇头，否定掉了卡拉姆提的答案。
“不是哦，我刚刚说的，不仅仅是指外表。”
“同样，也是指你本身。”卡拉姆提用轻松的语气解释刚才的回答。
“可爱……”欧若拉把头低了下来，仔细思索着。
这个夜晚有些长，欧若拉与卡拉姆提对睡眠的需求并不像米拉那么多，便留出了足够的时间让两人独处。
“真的，很可爱呢……”卡拉姆提的笑容突然变得有些诡异，微微眯起眼，让欧若拉有一种被诓的感觉。
“可爱……能够形容我吗？”欧若拉有些呆，她清楚，自己的外表确实很可爱，白毛萝莉谁不喜欢？
但自己究竟是什么，人？或者是龙？
又或者，两者皆非。
或许不去讨论种族的问题，毕竟从现实上看，欧若拉是完完全全龙族的身体，若是他人，无论从何判断都会断定她是龙族的。
她更多的想要去明白，自己应该是在追寻什么，或者说，其生存意义为何？
在她还作为人的日子里，被日复一日的工作以及其它事情裹挟，只有从发呆的时候才能抽出思绪思考这个问题，甚至连思考这个问题本身，都被他人看做无关紧要，浪费时间。
她似乎从来没有真正的回答，或者是直面过这个问题。
现在，她想要明白，想要知道，她所向何处。
“不……”欧若拉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哎，欧若拉，我说……”
“内在，或者说自我这个东西，不就是无论怎样都好吗？不同人有不同人的看法，难道说可爱，就一定无法形容吗？”卡拉姆提笑容渐渐消失，她不像欧若拉一样，望着天上的月亮，而是望向海的远处。
从幼时开始，卡拉姆提就明白所谓自我，是必须要以己身充盈的事物。
人不断认识自己，以求在这条道路上向前迈步，获得成长。
学会追求，正是成长的过程，没有人能借由别人完成。所谓成长，则必须要去经历，现实中无数不起眼的代价，与一次次现实的积累，才算作真正的成长。
无论是忘却的某些珍贵东西，还是为达成什么目标扭曲的想法。
都算作是迈向下一步，所无法决定舍弃的某些东西。
“或者说，我们都会去想，去渴望什么东西吧，无论是什么想法，什么种族，什么个体，什么经历。”
“不管是渴望，拒绝，还是畏惧，我们也终究会踏上那条道路的。”卡拉姆提把她的想法一连串说出来，让欧若拉已经到嘴边的话又重新咽回了嘴里。
“你是说，实际上我早已启程？”欧若拉用手指指着自己，问道。
“可能是的，我也说不准。”
“这个问题，总需要自己给出回答的，如果是别人，必定是无法给出全面的回答的。”
“好吧……”见卡拉姆提没有给出一个真正的答案，她也不好去过多追问。
或许也是为了在群体中生活，她刻意避开谈论这些问题，因为其是非必要，无意义的。
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曾认为，只要有一个安稳的生活，只要能够舒舒服服地活下去就好了。
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自己总是被置于一次次奇怪的危险境地中，史莱姆王，荒漠灾虫，史莱姆之神，极地冰灵。
更何况，这似乎还涉及到一段相当久远的故事。
没准说所谓安稳之愿，仅仅是浮于暗流之上的平静水面而已。
失去探寻的勇气，故步自封，这不是她想要的安稳，愚人之持，不过是浮光掠影。
她知道她将要踏上一段莫名的旅途，同时也知道自己要追寻着什么东西前进。
但那条道路究竟为何，路的终点，所求为何。
欧若拉知道自己变得不同了，但她其实很讨厌这种感觉。
在可能的选择面前，甚至连选择本身都未曾察觉，就已经被迫选择了属于自己的道路。
她想认清自己将行之路，并询问卡拉姆提，只不过是她终于察觉到了变化，对其感到焦虑而已。
毫无疑问，这一切都只能由她自己来完成。
这皎洁的月光之下，小母龙并不知道自己生存为何，也不知她所要追求的答案在什么地方。
也许是自我？毕竟每个人应该都曾问过自己“我是谁？”这个问题。
但应该不是，因为众人皆知，“我是谁？”并非最终之问。
那虚无深邃的最深处，应该还有着某种更深刻的东西。
那才是小母龙所追求的答案。
在这条路上，卡拉姆提帮不了她。
是的，众人皆如此。
——
“那，既然欧若拉这么问我了，那我也问一下欧若拉吧。”
“你觉得，我怎么样？”卡拉姆提嘴上恢复了笑容，似乎提出问题相比于回答问题要更让她放松。
“我觉得……卡拉姆提，很活泼可爱。如果要用一个词描述的话，我觉得应该是纯真吧。”欧若拉扶额想道。
“哦？原来小母龙是这么想的啊……”卡拉姆提揶揄了欧若拉一下，她的态度表明了欧若拉理解错了她的意思。
“啊？我说错了吗？”
“当然啊，我的意思是，你觉得我怎么样？”卡拉姆提特地加重了“我”字的读音，这下欧若拉才听懂。
“哦哦……你是要问我喜不喜欢你吗？”
“嗯嗯！”卡拉姆提满意地点点头。
“那……我能不能听听你的回答呢？”欧若拉并没有急于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将问题重新抛给了卡拉姆提。
“我嘛……自然是最喜欢欧若拉的啦！”卡拉姆提倒也没有羞于表达，直接说出了自己对欧若拉的好感。
“反正上位种，性别也不是问题吧。”
上位种的繁衍方式不尽相同，除精灵外，都不是以两性为基础的有性生殖。因此，在除精灵以外的上位种间，同**并不罕见。
“那好吧，我知道了。”欧若拉点点头，以卡拉姆提跟她的关系，这里还只有她们两个，没有必要对欧若拉说谎。
“实话说，我对你没有什么太多的感觉。”欧若拉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嗯？这是什么意思？”卡拉姆提有些疑惑，在她想来，就算不会达到恋人关系，欧若拉对她也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吧。
“我对你，没有爱情方面的感觉。”欧若拉直言。
“我对你可能抱有很深的友情，但要说爱情的话，甚至连一星半点都不曾有过。”
“啊……”卡拉姆提有些傻了，欧若拉这一下，之前在这月光下的告白什么的，全都泡汤了，气氛也被破坏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确实就是这样，没有对卡拉姆提说谎。”
“唔……”卡拉姆提低头，应该是有些不开心。
“没事……我们不还是好朋友吗？”卡拉姆提的情绪看着有些低落，这让欧若拉忍不住上前安慰。
“要说来也奇怪，如果你对我有好感的话，那我也应该会有相对应的情感才对，但我却没有感到丝毫。”
欧若拉想起前世在大学时，曾经交往过的女友，虽然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但她仍记得当时的那种感觉。
一种冲动，强烈的与某人在一起的冲动，就像是你看到了一个你非常喜欢的东西，发自内心的想要去呵护，想要去拥有的东西。
但在这个世界，她还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
至少目前没有。
“确实……”卡拉姆提点点头。
“其实，有些时候我倒也能看出来，就例如你喜欢跑到我床上来，然后还喜欢搓我的尾巴。”欧若拉脸颊微红地说道，同时身后银色的大尾巴钻出来，在沙滩上扫啊扫。
“不过，欧若拉，你真的从来没有过那种感觉吗？”卡拉姆提突然感觉有些奇怪，便问道。
“没有，从来没有。”欧若拉双手交叉在胸前，斩钉截铁地说道。
“嗯……好吧。”卡拉姆提似乎从中发现了些什么，重新躺回了沙滩上。
卡拉姆提大概率知道这是为什么了。
世界上好像已知的龙族，只有欧若拉一条吧。
确实，她之前有些忽视了上位种的特点，甚至有些时候忘记了欧若拉作为龙族是上位种的事实。
如果以上位种的特征来看，欧若拉这般情况，再正常不过。
只不过这对于卡拉姆提来说，还是有些过于残忍，这番心意，恐怕永远不会有结果吧。
“你知道吗？欧若拉，上位种不仅在于魔力方面与非上位种有着巨大差别，还有一处差异在于……”
“上位种的灵魂，生来就带有缺陷。”卡拉姆提回答道。
“嗯？”欧若拉可没听说过这个说法，立即凑过去。
“正是因为这些缺陷，才为上位种换来了强大的魔力适性。”
“而灵魂的缺陷，使得上位种天生缺失某些对于非上位种来说理所应当的情感。”
“我也一样。”
“血族所缺乏的情感，是善意。”
卡拉姆提仍然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只是平静地叙述道。
“虽说缺少了这些情感，但上位种的社会也不会出现混乱，他们早已适应。”
“但如果跨出种族，这种情感的缺失，变会成为相互理解的障碍。”卡拉姆提摸了摸欧若拉的脸，坐起身子来，把嘴几乎要贴到欧若拉脸上说话。
“你的意思是……”欧若拉心中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她并不想让卡拉姆提伤心，但这似乎无法避免。
“欧若拉……”
“龙族所缺失的情感，就是爱情啊。”卡拉姆提笑了，看起来却并不开心，反而是无奈更多。
欧若拉呆住了，她知道为什么卡拉姆提会是那副表情。
卡拉姆提对欧若拉抱有的情感，只会是无法到达的彼岸。
龙族缺失的感情，正是爱情啊。
不拥有那些特别之处的灵魂，就算精密的模仿，也终究只是不知其意的表演。
无论它们再经历了多少人间爱恨的洗礼，本就不属于自身的东西，永远也无法得到。
在月光下，或多或少，也能体会到『灾厄』的无情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