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姐姐相遇的那天,窗外的天空早已被夜幕笼罩,冰冷的雪花混杂在刺骨的寒风中,使人感到难以忍受的冷意,据说这座城市已经很久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了,但我当时并没有多在意。
毕竟那时的我只有不到十岁,除了在偶尔忙碌着学习之外,整个人都一股脑投入到漫画和轻小说中,即使父母对我说“今天的雪真的是记录性哦。”这样的话时,我也只是毫不在意的回应道“这样啊。”
此时的父母早已出了门,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我独自一人坐在卧室的书桌前,沉迷于漫画中,耳边不断回荡着冷风拍打在窗户上时发出的“吱吱”声,说实话很影响心情。
在我准备放下手中的事情,去床上睡觉的时候,从客厅那里传来了门锁被打开的声音,随即便是爸妈的靴子用力踩在地板上,似乎想要将粘上的雪给弄下来。
我意识到是爸妈回来了,便老老实实的将漫画放回书架,然后快步走出卧室。
来到了客厅里,准备向他们说出“欢迎回来”的时候,我才注意到,在父亲的怀里,正躺着一位与我素未谋面的女孩子,她在羽绒服下沉沉的睡着,脸上时不时露出些许痛苦的表情,显露着对某种事物的渴望和畏惧。
来不及询问情况,父母便急切的让我去准备一些热水和冻伤药,而他们则将那个女孩子放到沙发上,焦急的向谁打着电话,却没有得到回应。
毫无疑问,我对这样的情况感到不明所以,但因为积攒已久的倦意已经开始侵入我的大脑,于是便在打了个哈欠后回卧室睡觉了。
现在回想起来,或许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的人生中出现了一条分歧的道路。
而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即使到了现在我也无从得知,当我醒来后,爸妈便告诉我,从此那个女孩就是我的姐姐了。
她的名字是佳海,因为住进我家的原因姓星宫,星宫佳海。
而我则叫星宫昴叶。
自那一天起,我的家里多了一个人,一个与我同龄的姐姐。
然而在事实上,在这件事情被决定下来的时候,我并没有对自己有了一个姐姐而感到开心和喜悦,或许只是对家庭成员的增加缺乏实感,最多也只是担心一下,她会不会以姐姐的名义抢我的漫画和轻小说,以及对过年时的零花钱分发可能要减半而郁闷一下。
当时,我只有小学四年级,所能理解却只有这么多。
不过我所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那个时候的姐姐比我想象的还要胆怯,甚至可以用“弱不禁风”来形容,总是像犯错的孩子一样蹲在沙发上,每当家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时,她便如同木偶一样一言不发。
比起我,她似乎对我父母感到更放松一些,或许是因为他们待人一直都很和善,而我总是一副不爱说话的样子。
碰到一些自己无法解决的困难时,她也只会去找父母解决,父母不在便将那件事情搁置在一边,根本没有我的事情,我也因此没有和她说过几句话。
我们之间也只有家人间必要的交流,比如“早上好”“xx节快乐”“欢迎回来”等诸如此类的问候,但像“晚安”这样比较亲密的就不会说了。
大概是因为,我们之间由于某些原因而形成了奇怪的隔阂,即使那道隔阂并不厚实,却遮挡了我与她的接触。
与姐姐的关系也由此变得较为冷淡,突然加入的姐姐和难以捉弄的气氛,使我总是对如何和她相处而感到不知所措。
或许,我们的关系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住在同一屋檐下,却互不干涉对方的人生。
至少在那时,我是这样想的。
我们的姐弟关系会一直到什么时候?事实上我并不讨厌她,反而也很欢迎她来到我家。
但人总是富有疑惑,富有好奇心,越是与她相处,我对那天晚上的真相就越是好奇。
事实上,答案已经浮出水面。
人类需要名为幸福感的假象来迷惑自己,否则便会被负面的情绪所压垮。
我不忍心,也不甘心于这个答案。
她,或许被家人抛弃了。
转机的来临是在一年后的暑假,我从小学毕业后,那时正值我最讨厌的炎热酷暑,因为暑假作业的原因而在书桌前烦恼着。
爸妈也出门了,姐姐不知道在干什么,应该是在厨房里帮来不及洗碗的爸妈收拾厨房吧。
不知不觉间,原本十分充裕的时间居然开始减半,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假期就已经过去了一半,如果可以把暑假中的周末给单独分出来放的话就好了……
我以这样不满的心情坐在椅子上,占据着电风扇的最前方,一边写着暑假作业,一边又担心着开学后的事情,毕竟再开学后就是国中生了,新的学校,新的环境,仿佛好不容易通关的游戏被迫开了个新存档一样,连人际交往都要从头开始。
正当我郁闷到想要叹气时,一丝微弱的气息从背后传来,当我回头看去时,姐姐正穿着家居服站在我的身后。
虽说内心是震惊不已,但我控制自己没有发出声音,总觉得那样很羞耻。
“姐姐……怎,怎么了?”
因为很久没有说过话的原因,我有些支支吾吾的发出声音,连谈吐都有些不清晰。
姐姐没有立马回答我的问题,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一样,将手背在身后,过了许久,才下定决心似的将手伸到我面前,娇嫩白皙的手掌比我小了一点,但还是可以看出和同龄女生的相似之处。
而在那上面,留着一个明显“不合群”的伤口,鲜血正一点点的从中往外流,似乎还是很新鲜的伤口,扎眼的红色使我不得不去注意它
“怎么弄的?”
“洗碗的时候抬手放筷子……上面的水果刀掉下来了。”
“那种事情你小心一点啊!一个不小心会出重大事故的!”
仅仅只是稍微想象了一下,那种场面就令我感到一阵冷意。
我并没有责备她的意思,只是纯粹的因为担心而一时情绪激动而已,而姐姐似乎认为是我在责备她,泪水也因此开始在眼眶内打转。
“等等,别哭啊,我可没有责备你,只是担心而已。”
看到她的这副模样,我有些慌张的安慰起来她,好在姐姐比我想象的坚强一些,没有哭出声音来。
爸妈应该忘记告诉姐姐家里医疗用品的位置,所以她才会来找我的吧,毕竟再怎么想忍耐,伤口感染了就会很麻烦。
在我拼命安抚好她之后,便拉着她的胳膊走到了客厅,开始从柜子上翻找着医药箱,虽然说是这样,就连我也不知道具体的位置在哪里,也只能根据爸妈之前给我包扎时的记忆去模糊的寻找了。
好在我很快便从柜子上将医药箱拿了下来,我松了一口气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姐姐也跟着坐在我的旁边,伸出受伤的手指。
伤口不算很深,但以防万一还是包扎一下会比较好,我如此想着,将创可贴从医药箱里拿出,撕开封条后小心翼翼的向那根纤细的手指伸去。
与此同时,我也稍稍抬眼看了一眼姐姐,原本让我感受到了怯弱并没有消失,虽然身高比第一次见面时长高了一点,却没有感觉到特别大的差距。
“疼……”
在创可贴触碰到伤口的一瞬间,她的左眼稍微紧闭了一下,因为疼痛而小声的说道。
“感觉好点了吗?”
“嗯……谢谢。”
“……嗯。”
或许是出于“家人”这个概念,看着有点恢复的姐姐时,我的内心深处似乎被某种舒适的东西占据着,我有这种感觉。
第一次向我道谢,仅仅是这样。
不过这时我才回想起来,她好像是因为在厨房帮父母洗碗才受伤的,因为我一般吃完饭后都会习惯性的将这些事情交给父母去做,所以一时间忘记了这件事。
她主动帮父母解决家务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明明是很简单就可以回答的问题,因为是“家人”
我感到胸口里一阵苦涩,难以言说的愧疚感使我不由得从沙发上站起来,径直走进了厨房,准备将剩下的碗筷清洗干净。
姐姐跟在我的后面,大概是知道我从来不做家务活,所以担心会搞砸吧。
“不跟来也没问题的,我姑且还是会洗碗。”
“嗯……只是看看。”
她平淡的向我回答道,我则在心中默默的想着“那算什么啊”然后继续自己的事情。
被姐姐的视线注视着,被从窗外映射而来的阳光照射着,使我不禁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们互相沉默着陪着对方,一直到父母脚步的声音从走廊那里传来的时候。
我们之间,极度微小,甚至不值一提的小事,成为了某种事物的开始。
有一点点,像是在变成家人了吧。
看着在眼前陪着父母做饭的姐姐,我不禁在心中思考着。
我想,命运在指导我们的时候,留下了无数的选择,或许我没有察觉到这些,或许在无意间选择了什么之后,即使伤害到了别人也未曾察觉,最后回过神来时,连自己都有可能遍体鳞伤。
因此我害怕选择,害怕会在双方的心中留下难以消磨的伤痕。
“那个……姐姐,你之后会去上学吗?”
自我帮她处理伤口的事情已经过了一个月,因为被老师在line上提醒“假期就剩下一个月了,不要玩物丧志”等诸如此类的话语。
我的成绩一直都不是很稳定,老实说我也很担心自己会不会因为成绩下滑,毕竟家里人可能会因此说教我。
……
姐姐会去上学吗?
我不知道父母是否有和她提起这个,但考虑到姐姐曾经的遭遇,强迫她去上学或许有点不太妥当,但像我们这个年龄的人,一般都会去上学吧。
而且,我姑且还有一年就要成为国中生了。
“唔……”
听到我的话后,她露出了些许难堪的神情,并不是在逃避,更像是为某种东西而自责。
“难道……你讨厌上学?”
“不……不讨厌也不喜欢,很普通。”
“这样啊……”
“因,因为我去上学的话,会给你们填麻烦的吧。”
什么样的麻烦?像这样不过大脑的话我说不出来,毕竟如果立场互换一下,我被别人家收养还要花他们学费,肯定也会因此内疚的。
以爸妈的性格,愿意收养经历这么痛苦的孩子,就说明他们也考虑过这种事情吧?不,猜不透,我不是善解人意的类型。
这样可就头疼了啊……
“我觉得,爸妈应该不会介意的,倒不如说你去上学的话他们反而会高兴呢。”
“但是,学费什么的……我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人,还要为此花钱的话……”
她轻轻的用牙齿咬着下嘴唇,不甘的望着我。
我则完全不知所措了,姐姐一直都是这样看待自己的立场吗?
老实说,我至今为止都搞不清楚她被抛弃的原因,但是如果将自己定义为“可有可无”是否太可怜了呢?
而且在我家里,并没有人这样看待她,对我来说,即使还没有太大的实感,但她依然是我的姐姐。
“不要这样说,你才不是可有可无。”
“……”
她没有回答我,而是用无可奈何的眼神与我对视,同时露出一丝寂寞且寒冷的笑容。
我的内心瞬间被揪紧一样,苦闷,仿佛肺部的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
“那个,我觉得姐姐对我来说,很重要喔。”
“……你在说谎。”
“可能的确是,但是如果姐姐不在的话,我会感到难过……是真的。”
我搔着自己的头发表示肯定,而姐姐不安的神情仿佛得到缓解一样,开始渐渐变得柔和。
我没有说谎,哪怕相处的时间只有一年,我也依然觉得姐姐对我来说很重要。
诶……
心里那仓促涌出的正义感消散后,一股冷意似乎在心头重新散发。
对于我来说,姐姐是怎么样的?
名为星宫佳海的女孩子,寄养在我的家中?
还是与我一同生活的家人,在我毫无色彩的阴沉生活中带来一丝温暖的……
然而,仅仅是在这不到两秒钟的间隙里,一个温热柔软的东西突然从我的身前扑来,随后紧紧抱住了我。
她抬起纤细的双手,即使看不见脸,也可以清楚的听到抽泣的声音,眼泪从她的脸颊上缓缓滑落,这样弱小的姐姐像是寻求什么一样,将我抱在怀里。
当我从稍显吃惊的状态恢复过来时,才发觉自己的内心深处,似乎因此被什么给填满了。
是因为被异性拥抱而感到雀跃吗?还是因为单纯的喜欢被人抱着?
即使这样说很丑陋,但我想应该是前者。
不,不对,明明姐姐现在那么的痛苦和难过,我却因为自己的欲望而沾沾自喜吗?搞什么啊……
罪恶感蒸发掉了我不纯洁的欲望,我也不由得伸手抱住了她。
看来姐姐真的……很弱小,遭到家人抛弃的她,是在害怕再次被抛弃吗?
我不明白。
这件事之后,姐姐开始上学了,爸妈很爽快就同意了这件事情,看他们的脸色也知道不用有所顾虑,他们反而很高兴姐姐可以这样说。
于是,那年姐姐和我都成为了国中生。
在亲眼目睹姐姐穿上学校制服的模样后,我才终于有“果然是美少女”这样的感慨,但同时,我也因为认知上的落差而一时说不出话。
非常的可爱,除此之外我没有其他的感叹。
姐姐把翘起来的领子翻好,朝我走来,同时露出释然一般轻松的笑容。
“怎么了?”
“没什么,有点被吓到了……”
我老实的吐露心声,而姐姐则将食指抵在自己的嘴唇上,恶作剧般的朝我笑着。
那之后,为了保证她的成绩不会在正式入学后落后于别人,我每天晚上都抽出两个小时的时间为她补习。
内心因为某种情绪而不断躁动着,仿佛要将我压垮了一样,如果不是因为我正坐在姐姐的旁边,可能下一秒就会瘫坐在地上。
再这样下去,就会深陷其中吧。
我可能,会败给某种事物。
看着姐姐那如天使一样诱人的笑容,我不禁感到些许的慰籍。
经历了无数个春天后,从我为她包扎的那年算起的第六年,此时的我因为学业和一些其他原因,选择离开了老家,在远处的城市内居住,而姐姐则留在了那里。
与她的交流只剩下短信和节假日。
之后,在毕业季的一个晴天里。
经历了平淡且充满乏味的三年后,我的高中生活正式迎来了结束,没有多余的鲜花和掌声,也没有朋友一间伤心惋惜的告别,一场简朴的毕业典礼后,我便独自拿着毕业证书走出了学校。
樱花的花瓣占满了整个坡道,阳光透过花瓣,伴随着微风的吹拂而向毕业生们招手,望着樱花挂满的枝头,我不禁叹出一口气。
“人总是对已经无法挽回的事情感到留恋”,我似乎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即使这三年来我几乎没有深交的朋友,也没有值得铭记的成就,对过往时间的留恋和苦涩却依然堆积在了内心深处,令我涌上了些许怀念的心情。
此时正值樱花盛开的季节,抬头看向视野的前方时,数不清的大人和他们的孩子牵着手,欢声笑语的走在这条樱花坡道上。
无数的花朵绽放于枝头上,在道路的两旁轻轻摇曳着,呈现出令人眼花缭乱的柔美色彩。
由于一些原因,我离开了原本居住的老家,搬到这座城市独自居住,虽然对于一个学生来说的确有些勉强,但久而久之,我也习惯了一个人生活。
反正都是要给家里人通知一声的,干脆就这样回公寓去吧――我在心中这样想着,将毕业证书放回到了书包里,然后准备离开。
“昴叶。”
一个平淡,寂寞,却又不失成熟感的少女声音从旁边传来,使我整个人都愣住了,内心也颤抖般的发出一声苦闷。
她不是在老家吗?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诸如此类的疑问不由得从心中浮起,然后带着摇摆不定的心情,我转身看向了声音的来源。
“你怎么在这儿?”
“我毕业的早几天,爸妈让我来接一下你。”
出现在眼前的是已经将近六年没有过多交流的,我的义姐――星宫佳海。
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见面的缘故,比起国中时期,她的样子似乎变化了很多,如此时的漫天樱花一样的粉色柔顺的长发一直垂倒腰间略上的位置,白皙如泉的肌肤没有一丝的粗糙感,淡色的瞳孔,端正的五官,纤细的身材,这样的姐姐正在随风飘动的樱花树下,抬起手撩动耳边被吹乱的发丝。
“怎么了?”
见我没有反应,她像是疑惑着什么一样向我靠近了几步,逐渐清晰的脸庞和记忆中的模样相差甚远,从裙底伸出的双腿使我感觉呼吸变得极其不顺畅,无数次在心中告诉自己“这是姐姐……”后才勉强平静了下来。
“昴叶?”
“没什么,只是在想……有几年不见了吧。”
“奇怪的家伙,那不是当然的吗。”
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像我说道,而我也只好尴尬的苦笑一下,毕竟我已经很久没有和同龄的女孩子一起说话了,即使对方是姐姐,也会让我感到一丝不适应感。
“她变化可真大啊”我在心中如此感叹道,接着配合她一起迈开脚步,并肩走在了这条樱花烂漫的坡道上。
“在这里生活还习惯吗?”
“都这么多年了,就算不习惯也已经无所谓了,反正还要继续在这里上大学。”
我随便的两手一摊回答说,而姐姐则喃喃自语道“也是啊……”
我们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仅仅只是聊着家人间常说的话题,在此期间,每当有为毕业孩子祝贺的父母从我们身旁擦肩而过时,她便会用混杂着羡慕与困惑的目光看向他们,脸上也显露出淡淡的柔弱和阴郁。
在我离开家后,来到这里独居时,与她的交流几乎只剩下了短信,每年寒暑假的时候我会回老家去看看,名为姐姐的人似乎在我心中的存在感变单薄了……不,只是我的自我意识过剩而已。
我当时没有向她解释独居的理由,也没有提前通知她,对于姐姐而言,我几乎是不辞而别,对此我也感到愧疚和罪恶感。
每次回家时,我都会担心姐姐突然离开这个家,像我们最初相遇的那个雪夜一样,她一个人漫步在寒冷的风雪中。
为什么我会有这样多余的担心呢?
“你心情不太好吗?”
大概是注意到了我脸色的变化,她的视线落到了我的身上。
“这句话应该我对你说才对吧……”不过我并没有说出来,只是随口回答说“没什么”
即使她本人从不说出来,在我们相处的那段时间里,我曾无数次看到过姐姐露出那样的神情,但我也只是看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行走至坡道附近的一条河边时,我们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将目光看向了身旁的河流,淡红的花瓣被清风吹拂,无论愿意与否,都从枝头脱落,缓缓落下,最后如蜻蜓点水般轻触在河面上。
我轻叹出一口气,同时向身旁看去。
她只是迷迷糊糊的抬起头,朝眼前的樱花看去,但从眼神中我完全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在,只是茫然的看着樱花发呆而已。
不久后,她缓缓叹出一口气。
“姐姐……?”
“抱歉,稍微发了会儿呆。”
察觉到了我的视线后,在姐姐脸上覆盖着的,那些寂寞的阴郁感被强行掩盖了起来。
仿佛是刀刃与荆棘一起带来的疼痛,无法被压下去的感情如杂草一样,在我心中蔓延着。
“你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难道是不喜欢樱花?”
心里似乎被开了一个空洞,我依然保持平常的模样,向她问道,而姐姐则微微摇了摇头,双手背在身后,转身看向了我。
然后,露出勉强的笑容。
“我,有点不理解……”
“……”
淡然的笑容,以及我难以观察到的神色,姐姐隐瞒着自己的某些东西,在这个家里生活着,爸妈当然乐意接纳她,她成为我们的一员,而我们互相没有干涉对方的人生,过着随波飘流的生活。
而她隐瞒的东西,总会有出现裂痕的那一天。
由无数的虚假之物构造而成的“支柱”,就算看似稳定,也会有崩塌的那一天。
“家人,到底是什么呢……”
有如被藤蔓缠绕住,连春风都能轻易吹到她,甚至可以连粉末都不留的吹散。
是如此的虚幻。
嘴里不由得泛起了苦涩感,在我将心中的话语说出来之前,自己的身体先一步行动了。
“我不就是你的家人吗?”
在将这句话说出口之前,我稍稍迈出一步,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我有资格去这么做吗?擅自从她的身边离开,一个人在外面独居,这样的我可以说出这样的话吗?
如果说人生会在某一刻,因为选择而发生巨大的变化,巨大到连自己都无法察觉的分歧和虚幻的话。
在我向她伸出手的那一刻,自己就已经走在了一条偏离的道路上了。
“……昴叶。”
她缓缓抬起头,用困惑的目光注视着我,但并没有对我擅自握她手这样的行为产生抵触,只是寂寞般的将视线移到一旁。
我并没有将手松开。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们……现在是家人,如果忘记这一点的话我和爸妈可是都会很困扰的。”
我凝视那泛着些许光点的瞳孔说道,姐姐则睁大眼睛眨了眨,然后瞟了一眼互相紧握的手。
空气中弥漫着樱花的香气,毕业季特有的暖风从我们之间吹过,而她的发丝,有如在空中摇曳的花瓣。
下一秒,她轻轻抬起头,嘴唇微微的上扬,眼角略微的下垂。
她笑了。
那是我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充满温热和感情的笑容。
这是她第一次冲我笑,那端庄,腼腆,如同救赎一般的甜美笑容深深烙印在了我的心中。
随处可见的樱花,落英缤纷,飘散在这条坡道上,共享这美景的,是一个普通的家人。
紧握着手,走在回家的坡道上。
走在只属于我们的,平庸的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