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周周二下午，社团活动时间。
我也如王妍冰通知的那样，来到了实验楼一楼，找到“多媒体教室2”的门牌。
而这个门牌下方，还标有“物理竞赛3班”和“负责人：吴克上”几个较小的字眼。
“啊？居然是他？”
见到负责人的名字后，我惊讶道。
王妍冰所说的“吴老师”，应该就是指的吴克上。
而吴克上，好巧不巧，就是教了我高中三年的物理老师。
当年他应该四十几岁，现在应该也成五十几的老油条了。
我缓缓走到教室门边，往里面悄悄瞧一眼。
这些竞赛班的优等生们都来得挺早，而且都争着往前排坐，准备这第一次正式上课。
虽说竞赛班的名单早就确定了，但之前一两周都是集体开会开讲座。
会议和讲座介绍竞赛相关的内容，但最主要的还是保送升学的信息和经验分享，给初来乍到的高一学生打打预防针这样。
因为竞赛也不是像搞搞社团活动打打比赛那么简单，要从高一起就准备，有的人甚至初中就开始卷。
提前学习大学的相关教材，参加各种集训和外培，刷大量的竞赛题目，还要动手熟悉实验操作，参加各种高校组织的大大小小的比赛作为机会或训练……
这样熬下来三年，到高三时再报名参加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
竞赛还层层分级，省大赛进省队，全国大赛进集训队，再筛国家队……
在这竞赛中能前进到哪里，基本就意味着能保送到哪里。
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
认真参加竞赛班，就意味着要放弃许多准备高考科目的学习时间，大多数人是难以做到两方面顾及的。
所以要么就是从一开始就下定决心要冲竞赛，要么就是训练几个月或一年半载的试试水，才“迷途知返”，重新回去老老实实准备高考科目。
竞赛的大致情况就这样。
不过，我并不是冲着要保送升学来的，而是冲着拿奖拿荣誉重塑形象来的。
我将视线从学生一侧移向讲台，只见吴克上那老家伙正坐着看手机，还打了个呵欠。
这么多年了，那怕头发上黑中掺白，脸上也多了不少皱纹和老人斑，这个瞪大的眼珠子和鹰钩嘴我还是过目不忘。
“吴老师，我叫陈艾莉，是王老师……”我走到讲台前，和这个“老熟人”打了个招呼。
“行，签到，找个座位吧。”吴克上瞧了我一眼，又重新将视线放到手机上，百无聊赖般说道。
我也不感到疑惑或烦躁，倒不如说，还有点怀念的感觉。
只是照着他说的，签个名，然后转身离开讲台。
多媒体教室是阶梯教室的设计，和大学的教室差不多。
我顺着阶梯向上，想找后排一个没什么人坐的位置，方便我摸鱼。
就算任课老师是那个水得不能再水的吴克上，坐前排当着面开小差被他抓到还是很可怕的。
不仅会被骂得很惨，而且甚至可以上升到对学生人生观的无情抨击。
所以当年读书的时候，班上的同学对他几乎都没有什么好感。
就是不知道竞赛班的课堂，他会对纪律严格到什么程度。
总之，还是保险起见，找个他看不见的地方摸鱼。
然而，就在我顺着阶梯而上时，却又遇见一个熟悉的人。
准确地说，是陈艾莉熟悉的人，曾经的“好闺蜜”刘钰凝。
我不免感到有些惊讶。
因为我之前，还以为刘钰凝高中会继续参加美术部一类社团。
也正是因为那么顾虑，所以我也没太想加入若海一中的美术部。
刘钰凝坐在教室相对靠前的位置，埋头预习着大概是高等数学的教材，暂时还没有注意到我的经过。
很好，刘钰凝还在认真地预习着高等数学第一章大概是函数集合的高中基础内容，完全没有注意到我已经走过去。
我也顺利地坐到了教室侧方后排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大学课堂督导老师爱坐的位置。
虽说刘钰凝没有注意到我，但教室里已经有几个学生朝我投来或是惊讶或是鄙夷的视线。
他们或多或少知道我。
哎呀哎呀？
那个高一学生中口口相传的“随便的女孩”，刚开学第一天还跳江自杀未遂，顺带换掉了一个上城大学博士生校友，现在居然还若无其事大摇大摆地来参加优等生专属的竞赛班？
这些视线中暗含的意思，我当然都明白。
话说回来，刘钰凝也参加了物理竞赛班，这是我没想到的。
不过仔细回忆起来，刘钰凝初中时成绩也很不错，中考成绩比陈艾莉还高不少，直接升入了若海一中的重点班。
所以刘钰凝会为了将来保送升学考虑，暂时停下绘画的爱好，来参加物理竞赛班，倒也不是那么不可思议。
只是，这对于我而言多少是个风险。
因为刘钰凝对我的误会尚未解除，我和她之间还处于一种关系很僵的尴尬状态。
如果出现什么节外生枝的状况，可就不好了。
我不想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刘钰凝可能会为了排挤我所做出的事情，尤其是在这种关乎升学的关键问题上。
但是我原本的个人经历，让我本能产生了一丝防备心理。
那放到现在来看也算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不过被同一个团队里的人，为了一己私利而耍小手段将我的成果和努力偷走的感觉真不好受。
唔……
想到这里，我的心情有点矛盾。
因为以陈艾莉的记忆来评判，比起那个蛮不讲理歇斯底里的孔艳婷，刘钰凝倒完全不像是会损人利己的女孩子。
不如说，刘钰凝更像是想与陈艾莉划清界限，不再有过多接触和来往而已。
这样就对了，竞赛班里各做各的，互不干扰，保持这样的关系最好不过。
上课铃打响，坐在讲台上的吴克上也将手机放下。
一只手插在扣口袋里，另一只手拿起一根粉笔，有点像耍帅似的在黑板上洋洋洒洒写下几个大字：
物理竞赛班 高等数学A
“好好好，上课了……呃啊——”吴克上敲了敲黑板，又打了个呵欠。
教室里的学生们也提起精神，一个个坐正起来，满怀期待地听这物理竞赛班第一次正式上课。
吴克上挠了挠头，环视了一圈教室，忽然问道：
“我们这是什么班？”
台下学生有点懵，有几个学生很小声地回应道：
“物理竞赛……”“物理竞赛班啊？”“不是物理竞赛吗？”
咚咚咚！
吴克上敲了敲黑板，又从讲台上拿起那本给竞赛班学生统一发放的上城大学版《高等数学A》。
“这是什么课本？”
台下学生满是不解，一阵小声议论。
“数学是吧？”吴克上自问自答道。
“我们这来学物理的，不是来复习数学基础的。”吴克上借着说道，“所以，高等数学的内容，啊，这些基础的知识，你们就自学吧。”
整个教室顿时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课本上都讲得很清楚了，实在实在搞不懂，你们再来问，啊，提高效率。”
面对吴克上的稳定发挥，我早有预料，没有感到很意外。
毕竟当年我们班的高中物理，就是被他这么一路带过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