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女生什么来头?”
“高一就敢参加上城大学的初试?”
“会不会是初中就开始搞竞赛了啊?”
“你这么一说,的确听说过这种人呢,初中起就开始学高数了。”
“这届小高一这么牛的嘛?还两个人?”
“先别急,吴克上不说了吗?她俩只是来找找感觉。懂吧? ”
“啊,我懂,我懂你的意思。”
“懂懂懂!”
“都让你给懂完了。”
“吴克上是这样的。”
“等等,那个学妹,看起来好眼熟,是不是最近经常有人提起的?”
“啊?你是说我们学校跳河被救起来那个?她?”
“对对对,就她。”
“我记得叫陈艾莉,我认识几个小高一私下里都喜欢管她叫随便的女人。她初中时还钩闺蜜男朋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那种。”
“呃,这样乱说不太好吧,又不一定是真的。”
“我知道不太好,但又不是我说的。”
……
模拟考试开始之前,高三竞赛班的学生小声议论纷纷,时不时将视线投向坐在最后排的我和刘钰凝身上。
确切而言,主要是我身上。
想不到那些流言蜚语就像是草原上难以控制的野火一样,早已经烧到了隔了两个年级的高三学生那里。
看来要挽救陈艾莉的形象,还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不过现在,我也算是迈出了第一步。
想要控制火势,不一定要将思维和手段局限在灭火本身。
在大火即将烧去的地方,提前将一部分可燃物可控地烧掉,一样可以起到以火灭火的效果。
流言蜚语的火,也同样如此。
我静静地坐在自己的考位上,等待王妍冰按顺序颁发试题。
这次全真模拟考,是为了检测高三竞赛班暑假集训以来的效果,同时也是为即将到来的各大高校竞赛,以及最为关键的全国竞赛热身。
我也不是毫无准备,就等着吃积累的老本来应试。
上城大学物理竞赛的范围,出题者的习惯和引导方式,我也基本都了解过,还看过几份历年试题。
所以王妍冰将试题刚摆到我面前时,那些题目的感觉一点都不陌生。
“加油,艾莉。”
王妍冰轻声地给我鼓劲道,转身若无其事般往讲台的方向去。
王妍冰站在讲台上,认真地看着手表,并眼神与吴克上进行确认。
“考试时间到,请考生开始答题。”
王妍冰如同播音员般念道,台下的学生也纷纷动笔作答。
哗啦哗啦,纸张翻动的声音回荡着整个教室。
我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考过试了。
但是我却一点也不急,瞧着那些曾经觉得无比复杂的算式和提问,现在只觉得如同喝水一般简单。
每天的工作都要面对这些无数前人铺垫的基础理论,不仅要设计算法去建模预测,还要结合实际得到的实验数据进行各种深入的分析,最终才能得出令学界信服的结论……
我一边动笔作答的同时,吴克上也在学生之间巡视。
他的走位很随机,几乎是想到哪到哪去,犹如轨迹不定的一颗电子。
可是,这颗电子就像是活动范围被逐渐缩小锁定一般,最终停留在我和刘钰凝的座位附近,来回移动。
我知道吴克上,他大概是想给我和刘钰凝这两个“不知好歹”的高一学生上压力。
虽说我已经可以做到完全无视他,或者是稍稍走神几分钟再接着写也完全来得及,但对刘钰凝来说却不是这么回事。
只见吴克上在刘钰凝边上停留许久,盯着她手中的答题卡,又是摇头,又是作叹气状。
刘钰凝这可怜的小女孩,此刻神情紧张得似乎大脑一片空白,抓住笔的小手还微微颤抖着,仿佛陷入了绝境。
我很能理解刘钰凝这种心情。
毕竟高中三年,几乎每次遇到吴克上监考,我就是这么过来的,无论大考还是小测。
“哎,好难,想不出来啦……”
我故意用比较明显的音量小声道,试图引起吴克上的注意。
吴克上也很符合我的预测,在听到我这声哀叹后,离开刘钰凝的附近,背着手缓缓踱步来到我这一侧。
而且还赖在边上,不愿意走了,倒也正合我意。
至少现在,刘钰凝能够稍稍放松下来,去认真写题了。
我也不多浪费时间,继续动笔把我脑海中一个接一个显现的解答抄在答题卡上。
……
“才高一就想登天?”
吴克上心想着,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呵呵,真是没体验过现实残酷的一群小鬼。
会觉得题目难也正常。
这水准,就已经预示着正式的初赛会被淘汰下来了,让她们去参加也是浪费时间。
如此心想着,吴克上便摇头叹气,像不久前在刘钰凝附近那样。
但没过多久,吴克上的笑容却渐渐凝固。
他注意到哪里不太对。
这个叫陈艾莉的学生,怎么题目做得那么快?
不对啊?
难不成是乱写的?
吴克上眯缝着眼,想要检查陈艾莉的解答。
孩子,工整漂亮的字迹固然很好看,但物理竞赛可不是靠把字写漂亮就能拿高分的,何况正式的初赛还是机考。
嗯?
吴克上眯缝的眼渐渐瞪大,将额上的皱纹挤得更加显眼。
这几个解答,怎么好像乍一看结果都是对的?
等等,再好好看看过程,说不定只是歪打正着。
当这么一去细究的时候,吴克上的眼珠子几乎缩成了鱼眼状。
她是哪里学来这么多这些的啊?
全对?全对!
而且近乎完美。
漂亮工整的书写看着本身就很舒服,解答过程的逻辑也非常清晰,详略得当。
而且最关键的是,还省去了很多冗杂的步骤,有的地方甚至用了极为巧妙的方法一步到位。
就算是他这么多年来最得意的几个学生,也无法在一套题里面想出这么多巧妙的路数。
这个叫陈艾莉的学生,就好像是在跨时空直接与出题人对话一样,甚至还带点反叛心理,无比自信地将自己对物理学的理解用数学语言表达出来。
吴克上揉了揉眼睛,捏了捏鼻梁,感觉到自己年迈迟钝的思考有些转不过来。
就好像回到他当年读书那个时候,坐着村里学校的烂板凳,渴望地想要跟上新来的年轻老师的板书。
结果完全没跟过来,就已经开始讲下一题。
久远尘封的记忆,竟在这种时候显现脑海。
这么多年来教书,吴克上除了做梦,几乎没有再体验过那时候的感觉。
而现在,他居然被一个刚入学的高一女学生,猛地喂了满满一口这样的滋味。
仿佛陈旧老化的脑子渐渐被溶解,新的充满活力的脑子就要长出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