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干,作为殷商最大的祭祀首领,他走上祭台,虔诚的掏出刀。
刀子造型独特,是由上百张青铜薄片叠加捶打而成的,上面有繁复的花纹和蝗虫图案点缀。
祭台前方摆放着几个硕大的玉石蝗虫,在祭司的操作下,第一个祭品被带到玉石蝗虫面前。
是一只迷惑的羊。
那羊被捆住四肢,按在祭台上,伸长了脖颈。
“噗滋——”
一刀子下去,羊的脑袋被直接剁了下来。
一名助手掏出羊的心,丢进熊熊燃烧的火盆之中,又将血淋淋的羊头摆放在玉石蝗虫前。
火盆滋啪作响,空气中弥漫着烈火灼烧羊心的香味。
趁着火舌升腾,比干的身影藏匿在火盆后面,烈火将他的身影遮蔽的若隐若现。
旋即他慷慨激昂的大声念诵祷告词。
等又一段祷告词念完,比干的目光看向了女孩。
他牵住女孩的手。
奴隶女孩下意识向后缩,但她的力量远不及比干,被强硬的扯到了祭台上。
此时羊的残躯已经被抛入了火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垂涎三尺的肉香。
女孩闻得很饿,她不断吞咽口水。
没关系,她很快就能负距离接触到那些羊肉了。
没过多久,她被摊开四肢,摆在了那只羊曾躺过的石台上,后背靠着黏糊糊的羊血。
被如法炮制。
比干面无表情,如之前曾经重复过千百次的操作一样,举起那柄青铜大钺。
大钺对准了女孩的胸口。
女孩比羊瘦小了些许,这一钺下去,应该会被分成左右均匀的两半。
她吞了口唾沫,傻傻的闭上眼睛。
——哥哥说不会痛的,很快的,蝗神一定是个温柔的神灵,侍奉这位神灵,未来一定有很多好吃的……
女孩如是想着。
大钺抬升至最高点。
“……”
“王叔请慢!”
王座之上,蒂莘轻盈起身。
王的号令,在神明面前效力不大。
但蒂莘身为一国之君,名义上是这场祭祀的发起者,也算是最大的祭司之一。
所以比干的手停了下来。
他的眼皮开始跳了,那种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
“王?”比干紧张的问。
“差不多行了。”蒂莘面无表情的说。
她现在火气大着呢——刚才那些祭司借助念诵祷文的功夫,在祷文里变着法儿的阴阳怪气自己。
说什么“请原谅商王不知天高地厚”“请原谅商王的不敬”“商王一定会回心转意,不再逾越祖宗礼法”之类的鬼话。
正面不敢觐见,到了祭祀大会上就找神明打小报告,试图用神明来控制自己。
趁机给自己施加政治压力,想让自己收回“唯才是用”“减少祭祀”的命令。
当孤吓大的?!
打小报告是吧,那就都别祭祀了!
“王,为何打断祭祀?”
比干对天发誓,他绝对不想问出这句话,因为这简直是在给蒂莘创造机会,让她借坡下驴搞事情。
可事已至此,他身为司礼部的头头,他不问谁问?
“已经献祭了一只羊给蝗神,够它吃的了。剩下的牛和人不能浪费,孤有大用。”蒂莘冷冷道。
什么叫一只羊够吃了?!
比干吓得脸都白了。
这话是能说的吗?
“王,恕在下直言。国之大事,在祀与戎,除了战争以外,没有什么事比祭祀神明更重要了!
蝗神曾屡屡摧毁我大商的国土,一旦蝗灾发生,我大商恐怕要基业尽断!不可怠慢啊!”
“但这牛孤确实有用。”
蒂莘一挥手,叫事先准备好的训牛艺人登场。
“让开!今天让你们开开眼!”
当训牛艺人带着锻造完成的铁犁登场,蒂莘突然就有底气了。
哪怕是面对神明,当她想起那个小家伙的两句诗,看见这真正诞生于凡人手中的神明之技。
她就仿佛被那只小手托住了后背,胸膛挺起,睥睨一切!
“这是什么?”
满朝文武窃窃私语起来。
而识货的祭司们则脸色大变,瞬间火冒三丈。
他们彻底绷不住了,直接对蒂莘当面开始口诛笔伐。
“陛下怎能这样亵渎天火陨铁?!”
“陛下这是做了个什么?为何用牛拉着?”
预料之中……蒂莘冷笑。
“这是陨铁犁,是用来犁地的,用牛拉着,比人力犁地速度快了十倍以上!”
十倍?!
此时此刻,凡是有点脑子的,在听到这个夸张的速度以后,都瞬间意识到其中代表的恐怖含义。
目前大商荒地无数,犁地速度是制约农民生产的重要因素。
如果真能提高十倍速度,那大商岂不是再也不会缺粮食了?!
“开始演示吧。”
蒂莘示意训牛艺人开始演示。
两人合力,将沉重的铁犁半砸入地。
祭祀台外的土地其实并不是常见的土,而是比寻常农田土更硬的黄泥土,开垦这样的泥土需要更大的力气。
然而,纵使是坚硬的黄泥土,也瞬间就被撕开了豁口。
当水牛身上的缰绳绷紧,大地瞬间破裂开,锋锐的尖头深深刺入了地下,刨出一条笔直而幽长的鸿沟。
早被晒干结块的地表土被翻到了深处,而湿润丰沃的泥土露了出来,那是种子们最爱的环境,松软,湿润,让它们迫不期待的想要栖身成长!
那鸿沟飞快的向前,在人力还没拉出一垄线的功夫,它早就拉出七八条田垄了。
大臣们目瞪口呆的看着。
喃喃自语:“神迹……神迹啊……”
然而祭司们却破口大骂了起来:
“愚蠢呐!愚蠢!”
“高贵的天火,怎么能拿去做犁?!造孽啊!完了!造孽啊——神灵震怒,大商亡矣!”
他们还真说对了一半。
此时此刻,看着蒂莘对待祭祀的态度,神灵是真的震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