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这般就决定了的归属,像是物品一样,完全没有我插话的余地。
看着他们的身影,我突然觉得这是那么陌生,那么模糊。
一股莫名的凄哀和悲伤涌上心头,没由来的,我鼻子一酸。
没有什么事比被自己的双亲亲口否定自己的意义更值得悲伤的了吧?
我本以为昨晚我已经看开了,没想到面对这一幕,我的心还是很痛。
比被欺凌、比无言而别、比被软禁更心痛心寒。
因为那样我还有一个家,即使它是虚幻的。
而现在,我连家都没有了。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迈着有些踉跄的步伐,晃出了卧室。
“喂!你去哪!回来签个字再走!”爸爸朝我喊道。
但我已经听不清了,我甚至都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了。
这个世界真的好假,一点都不真实。
我打开门,门外堆着偷听的邻居们纷纷退出一条空道来。
他们打量着我,对我指指点点。
“她家还有个孩子啊,以前怎么没见过?”
“不知道,今天刚接回来的?”
“怎么看着没精神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看着怪晦气的。”
“嗨,你忘了,他们家不是……天天那啥,吵架么……”
我听着他们的切切私语,承受着他们肆意打量的眼神,与毫不掩饰的猜疑,走出了小区。
我在人车往来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天气很好,太阳很大,往来的人们仿佛置身于名为人间的火炉中,进行着永无止境的锻炼。
我对这座城市很陌生,它不认识我。
我走了很长时间的路,最后,我来到了一条河边。
我从来没有真正的见过河,它贯穿了整个城市。
河的中央漂泊着两艘名为船的物体,远处的高架桥下有人在钓鱼。
我停了下来,并尝试蹲下,把手伸进近处的水里。
好凉,跟家里的自来水一样。
我缩回手,放在衣服上擦了擦。
我抬起头,看向远处的水面。
简直像是一面镜子,反射着太阳的光,就好像有了太阳的热度。
眼前一阵晕眩,我抬起手扶住额头。
我出来多久了?
三个小时?四个小时?
我不知道,我很渴,很累,很想逃离。
看着发白发亮的水面,我忽然想,如果自己进入这水面之下,是不是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那样的话,就可以逃离这个世界了吧?
我站起身,踏着水,朝河中央走去。
河水很凉,慢慢爬上我的腰迹,我感到一股舒爽与心沁。
全身都开始放松。
我听见有人大喊,似乎是在喊我?
算了,应该是幻听吧?
我这样的人,本来就不会有人在乎吧。
河水漫过我的脖子,将我整个包裹在水里。
我屏住了呼吸。
我其实挺害怕水的,我怕把水吸到肺里。
很快我就憋不住了,我呛了好大一口水,心脏仿佛被攥紧,喘不过气来。
我想呼吸空气,于是胡乱扑腾了几下,却把自己推向了更深处。
啊,算了,都这样了,就不挣扎了。
等到我死了,身体应该会漂起来吧?
余羽彤会不会看到呢?那两个人会不会看到呢?他们会有什么想法?
思绪放空,身体开始下沉,意识逐渐模糊。
……
当我醒来的时候,正身处于一片白茫茫的空间中,除我之外,看不到任何人。
我慢慢站起身,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是湿漉漉的。
这是上岸了吗?我还活着?这是哪里?
我有些迷糊,向着周围摸去。
周围白茫茫的空间突然散开一片,一道身影浮空而立。
是余羽彤。
“欸?”
我困惑出声,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余羽彤。
她看着我,眼神平静死寂。
“你怎么也在这里?这是哪里?”
我没有见到朋友的喜悦,反而感到一丝焦躁和恐慌。
她没有出声,并且开始向后退去。
周围又变成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我心里一慌,朝她追去。
“羽彤!”
我穿过了那层白茫茫的空间,一扇大门映入眼帘。
围墙,木门,写着“和谐之家”的牌匾。
我突然惊觉,这是余羽彤的家!
上次被拒见的场景历历在目,我的心里涌起一丝怯意,并后退了一步。
一步踏空,一股失重感与下坠感传来,我掉入了深渊。
我顿时心绪大乱,来不及思考,本能的向周围抓去。
忽然间,眼前场景再次转变,我又回到了那个无比熟悉的房间。
我打开卧室门,走到客厅,看到了两道对立而站的身影。
他们站在掀翻了的桌子旁边,周围是碎掉的玻璃、凌乱的沙发和满地的碎屑。
妈妈手中拿着一把剪刀,她指着爸爸并朝他大喊:“早知道这样我死都不会嫁给你!”
“你可闭嘴吧!臭女人!我对你还不够好吗!吃我的住我的!你给我又带来了什么!一个连话都不敢说的废物!”
“她至少是你的女儿!你不觉得过分吗!你还是个人吗!”
“你有那资格说我吗!你扪心自问!你有一次是真正关心她的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
“你放屁!姓徐的,你今天要是不同意,我就死给你看!”
妈妈说完,把剪刀对准了自己,一脸决然。
然而爸爸却摆了摆手,似乎是司空见惯了,他一脸淡漠:“你有那本事你随便自杀!没了你老子照样活!”
妈妈决然的眼神转换为怨恨,她死死的盯着爸爸,似乎不相信这个男人会看着她死在面前。
但是爸爸似乎没了耐心,他没有理会妈妈,俯身捡起地上的大衣,抖了抖便穿在了身上。
“你慢慢闹吧,老子不伺候了。”
他跨过桌子,朝门口走去。
妈妈忽然狰狞起来,她从地上爬起来,挥舞着剪刀,扑向了爸爸。
“你逼我的!你逼我的!”
“噗嗤!”
剪刀插入爸爸的后背,爸爸僵住了,他似乎是不敢相信。
“你……”他缓缓转过脑袋来。
“啊啊啊——!”
妈妈没给他机会,她拔出剪刀,不顾低落的鲜血,不断的在爸爸身上刺着。
“哈哈哈!你逼我的!你逼我的!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啊!”
爸爸已经没了声息,倒在血泊中。
妈妈还在不断地刺着,鲜血喷溅了一地。
妈妈杀人了,她把爸爸杀了。
我感到一阵心惊,心脏剧烈地跳动着,瞳孔缩小,通体发凉。
我想逃。
我偷偷迈出一步,却磕到了门框上。
我生平第一次如此讨厌这个门框。
妈妈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缓缓扭头,脸上带着鲜艳的血迹,略显疯狂的眼神看向了我。
她笑了出来。
“清焰啊,你怎么出来了?谁允许你出来的?”
我吓得后退一步,急忙躲进卧室。
然而房门很快被破坏,妈妈拿着剪刀,一边笑着一边朝我逼近。
“没关系的,你也想出来吧?可以哦,前提是得经过妈妈同意哦。”
我疯狂摇头,想要拒绝,但是无济于事。
剪刀在我胳膊上、脸上游走着,留下大量鲜血与残痕。
我叫了出来,想求她放过我。
妈妈举起剪刀,疯狂地在我身上划着,刺着,她一边大笑一边流着眼泪。
身体全是各处都传来尖锐的痛感,粘稠的血液在我身上流淌,身体逐渐变得虚弱,无力,我想要呐喊。
然而我的喉咙早被刺穿,想要发声却传来一阵凉意与痛楚。
我连伸手捂住伤口都做不到,只能看着她不断的在我身上留下越来越多的伤口。
所幸我没有扛很久,很快我便被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