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大叔，你有什么遗憾吗”
苏以成闻言愣了片刻，柔声道：“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少女摇了摇头：“嗯~嗯，只是想知道大叔的过去啦。”
“为什么？”
“你想啊，只有你知道我的过去，我却不知道你的过去的话，也太不公平了些吧？”
“这样啊。”苏以成抬起头，望着天上的圆月，略微思考了片刻，淡淡笑道:“也许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既然你要听，我就讲给你听。”
……
“那大叔，你恨他们吗？”少女不知何时从他的怀里出来，撑起前身看着他。
苏以成想到了那对头发花白的夫妇，那对总是为生活奔波劳累的男女。
即使是现在，他们也应该在努力着吧。
“不，一点也不哦。”苏以成注视着她那明亮的双眸，毫不回避。
“也是呢，毕竟是大叔嘛。”少女深以为然。
苏以成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无关我是谁，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困在过去只会无限痛苦，更何况，他们没错，只是命运如此。”
他目光望向更为遥远的天际，眼神饱含莫名的向往与热忱。
奇迹只是一时，命运总是漫长。
他能拯救少女，却无法再拯救任何一个人了。
少女歪头，似是认可地点了点头，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你呢？你有什么遗憾吗？”
少女似乎没料到他会把话题突然扯到她身上，支支吾吾了半头，没有说出话来。
苏以成忍俊不禁:“不愿意说吗？没关系，那就不说了。”
“不是的，”少女摇摇头，声音低了下去，“只是感觉有些不真实，像梦一样。”
往事经年，回首已远，那些难以磨灭的创伤仿佛历历在目。
庆幸的是，自己遇到了生命中唯一重要的人。
苏以成也有这样的感觉，他很害怕这一切只是自己弥留之际的一场幻梦，所以格外珍惜与她相处的每一天。
“不是梦，是现实。”苏以成轻声说道。
“呐，大叔，找个时间，我们再去旅行吧？”
少女开心起来。
“还去？不是刚回来吗？”苏以成不解。
少女神秘一笑，她从地上站起来，跑到天台中央处，轻俯腰身，将一头黑发如瀑垂落，眉眼含笑，红唇轻启，仿佛预见了期望中的未来:“我成年了哦……”
……
苏以成做了一个梦。
他身处与无边无际的迷雾中，寂静无声。
他好奇地观望着，探寻着，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虚幻的、缥缈的、空灵的声音。
仿佛悠扬肃穆的梵音，又像是亘古存在的呼唤。
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靠近，最后，迷雾消散，声音凝实，苏以成感到一股久违的轻灵。
那道声音道：“你好啊，我们又见面了。”
苏以成知道，这是那位自称是神的存在。
“你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轻灵之音带上了一丝惊讶，“我有些好奇你发生了什么了，能给我讲讲吗？”
苏以成听到祂这么说，居然感到了安心与平和。
他淡淡道:“是啊，多亏了你。”
“所以呢？这段时间你发生了什么事？”轻灵之音继续问道，祂似乎有着很强的好奇心。
苏以成勾起嘴角:“你不是神吗？你不知道？”
空间中沉默了片刻，接着传来祂轻佻的、不屑的声音:“不想说就不说好了，反正我也不是那么好奇。”
苏以成哑然。
“当然你要是愿意说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听听看。”
苏以成轻笑着摇摇头:“好歹是个神，一见面就打听别人的事情，是不是有些八卦了？”
祂似乎是撇了撇嘴，空间中再次传来祂轻灵的声音：“神也很无聊的，不然我也不会找你们这样的人玩了。”
“所以呢，找我什么事？”苏以成问道。
“你不妨猜猜看？”
“……”苏以成有些无语。
他有点后悔搭理这个不着调的神了。
“不开玩笑了，我来是为了收回那块手表，你有好好保存吧？”
苏以成有些愕然：“那不是送给我的？”
“怎么可能送给你？我就那么几个，给了你我玩什么。”轻灵之音惊讶道。
“……我还保存着，完好无损。”
“那就好，那么，我就收走了。”
苏以成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他早就不想使用那块手表了。
“你就一点都不留恋？”
“留恋什么？”
“不应该啊，我收走其他人的手表时，他们都一脸痛苦不舍，你居然这么坦然。”祂似乎有些好奇，又有些生气，他听出了一丝挫败感。
“我又没什么执念，也没什么遗憾，它对我早就无用了。”
苏以成想起了少女的笑颜，不由得开心起来。
祂突然笑了，依旧轻灵旷远，带着捉摸不透的情绪，和永远都无法被人理解的一丝欢愉：“其实我还挺遗憾的，本以为你会和其他人一样露出那种表情，现在看来，是我太执着了也说不定。
你说你没有执念，这是不对的。
每个人都有执念，就像现在的你，深陷在某种情感里，对一样事、一件物品、一个人，向往、追求、坚定不移。将自己沉溺于爱与被爱的快感里，然后跟自己说，这是伟大的爱情。
爱情何尝不是一种执念？当你的生命里出现难以预料的挫折时，你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呢？我反倒越来越期待了。”
苏以成沉默不语。
爱情中的执念人人都有过，他承认在遇到少女之前，他对爱情充满了很多理想主义色彩。
他对那些将就也行的爱情生出怜悯，对别人享受暧昧的爱情观不屑一顾，但别人同时也在对他的理想主义爱情表达嘲笑。
但当他遇到了她，他才发现，原来爱情，也可以是少女和大叔的对话。
就像人们常说的那样，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不知所栖，不知所结，不知所解，不知所踪，不知所终。
或许真的有那么一天，他的生命里会出现难以预料的挫折。
那时，他的执念会变吗？
他不知道。
声音消失了，再没有传来。
苏以成醒来，他看着身侧熟睡的少女侧颜，不由得露出笑容。
未来的事，谁又知道呢。
他伸出手，放到了戴着手表的那只手腕上。
那里，手表早已消失，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