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现代篇

作者:托先知在巴西 更新时间:2023/9/21 22:39:54 字数:17908

第一幕 1901的春天

第一节 悲剧

代荡川 古雷峡海 bc1901年 3月6日

那是场让人哀伤的悲剧,目堵了这片地狱之人,多么干枯的泪框无论如何也会泛出泪花吧,海浪依旧卷起涛浪,可是冲上岸已经不是海水,而是钢铁的残渣与人的肉渣,鲜血已经浸透了海岸的沙土,海鸥远离了这片秽土,取而代之的是寻食的乌鸦,如同黑云般在这片土地上笼旋,久久不去,远处的那片海域,焦臭的火在烧,人造的钢铁之船如被开膛的羔羊,失去生命的倒在那片海域中,沉默的燃烧。

“真是地狱啊”在海岸不远处,放下望远境的叶继轻轻把手放在心脏处,这是东陆通用的哀悼礼,叶继真心的为遇难者哀悼,希望海风可以将亡魂带回家中,而旁边的观林已经开始捏住喉咙,忍着不让呕吐物出来,他们看到的是已经清理过的现场,若是三天前,怕是要作十年的噩梦。

“拿着清清口,不是提醒过你不要吃东西么?

”,叶继从车上吧口香糖扔给了呕吐过的观林,其实看着这片地狱,他的胃酸也开始涌动,所以提前喝了止酸的苏打水,旁边的观林镇静下来后,眼里也开始泛起了泪水,他的表哥也在那艘船上,他强硬跟着过来,想他带他表哥回去,或者带着遗体回去下葬,但他收到的消息是他表哥当时住在的是事故中心附近的船舱中,他的肉体已经永远留在这片海域,只愿灵魂可以寻回故土。

“知道么,他原本这个月就当父亲了,我该怎么带他回家?”观林跪在地上,看着那片人血浸红的吵滩,用沙哑的声音询问着叶继,看着悲伤的老友,叶继只有沉默。

观林低着头把车中带来的黄酒拿出来,用力拋向了那片秽土,结实酒瓶在空中不规则的旋转,砸到那片沙滩之中,酒瓶破裂,珀黄的酒液浸染那片沙滩,观林把头按在土地上,开始用家乡的习礼,祈求亡魂能与他归乡,见他的妻子与未出生的孩子。

天地不仁,万物皆为刍狗,叶继不经意想起那向话,腥臭的海风卷起他的风衣,远处的乌云开始聚集,怕是上天也怜惜这场悲剧,想用一场暴雨洗刷这片秽土,但人的执念,不会因事物的消失而消散,会永远留在记忆之中,闻着暴雨来临前的臭氧味,叶继知道自己怎么回应观林了。

“用真相与血”叶继用坚硬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观林转头看向老友,眼中的悲伤已被愤怒与恨意替代,他点了点头,坚定的站了起来,多余的询问已经不用了,如今只余愤怒。

汽车引擎点燃,如怒吼般将愤怒的人们送向复仇的第一步,而乌云,也降下倾盆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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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荡川 宁格市 镆边医院

辛格雷 巴扎夫医生终于可以休息了,忙乱了兩天的医疗现场终于在省医院派来的援军帮助下得到喘息,辛格雷将护士特意吹温的冰糖银耳汤灌在口中,感受到糖分补偿着大脑,他终于舒了口气,看着被白床帘布满的病床,除了悲伤外,也有了点为人医者的自豪,他开始回忆起这场灾害的始未。

那是三天前,刚刚开通古雷峡港口的开通仪式,当天的贵宾是琼号环大陆游轮,大人物都来了,本来是件今人开心的大事,因为代荡川自古就穷,以往还能靠掠夺其它川补血,进入工业社会之后,只能依赖其它川府的援助,而古雷峡港口是代荡用尽心血建设的现代化港口,如果能成功让琼号入岸,说明代荡川已经有了基本的现代化基础。

但意外发生了,也许是过载运行,也许是引擎故障,琼号在即将靠岸时发生了毁灭性爆炸,据说当时市长提前坐小船登陆到琼号的餐厅,准备在靠岸后举行庆祝仪式,但爆炸发生了,救授人员现在尚未找到尸体。

当伤员被送到医院时,辛格雷吸了口凉气,受伤人员几乎受到严重伤情,烧伤最为严重,其次是冲击伤,因为事发突然,加上镆边医院硬件并不充分,医院第一天只能采取大量的截肢以稳定伤情,但在缺少血浆与止血剂的情况,依旧不少人被送去了太平间,直到省医院带来大量援助,才稳定这一状况。

但回想那一天,辛格雷这样的老手都忍不住呕吐,因为人手的不足与麻醉剂的不足,执行手术大部分是新人,他们一边呕吐,一边举起锯刃,听着伤者钻心的大喊,将他们破烂的部位切掉,然后被溅上鲜血,如同屠宰场的屠夫,辛格雷切掉了十个人的手,八个人的腿,脑海里已经深深映入他们惊恐的表情,以及充满恨意的眼神,但他们都活了下来,这就足够了。

辛格雷叹了口气,胃部发出低沉的声音,他已经三天吃不下饭,全靠营养剂与饼干维持,刚刚的银耳汤是他这几天难得有食欲的,虽然情况惨烈,但也有幸运儿四肢健全的送到了医院,他们当时远离爆炸点,只是吹飞到海中,并被快速送到了医院

他站了起来,走到了不远处的病床前,掀开了床帘,一个年轻的少年正闭着眼晴沉睡,刚刚收到他苏醒消息不久,少年又进入了沉睡,生理盐水打完后立即换成了葡萄糖,滋补着这个少年,看着这个漂亮的像个女孩的少年,历经多年风霜的辛格雷也不禁流下了泪水,这场灾难中,又有多少人像少年一样健康的生还呢,又有多少人流下泪水,陷入到痛苦中呢?辛格雷像个父亲一样抚摸了少年的脸孔,祈愿他的人生不再历经灾难,然后轻轻拉下了床帘。

第二节 幸存者

bc 1901年 4月13日 代荡川 馍边医院

叶继将汽车停在馍边医院不远处,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手指焦虑的砸着方向盘,平时还算敏锐的大脑如今却如铁板上融化的黄油般混乱,他努力的整理思路,他已经三天没有休息了,身体如过热的引擎般,但责任与纯粹的道德逼着他前进,那怕闭上眼睛,他仍能想起那片让人呕吐地狱,叶继闭上眼睛,在湿热的黑暗中,开始整理线索。

这场悲剧如今已经过去十天了,它如了导火线般彻底引爆了东陆这片沉默以久的土地,共和政府这只巨兽迅速作出了反应,北方大地的行政机构将行政资源与风向迅速转向代荡,在雪原川开辟的卡夫佐尔航线难得了削减了商船的序列,将主道让给了政府主导的救援团与调查团搭乘的轮船,代荡川省督府的邮箱与无线电台被暴雨般的信件与无线电填满,代荡川各地的政府机构迅速前往省府开会,德鲁克与法兰尔公国也组织了调查团,据说今天已从维尔纳起航,风己经吹起来,古雷峡不仅是三国政府合资建立的港口,更是这几年三国在代荡川百年的斗争后难得的妥协,这就要稍微讲讲代荡的历史了。

代荡在东陆九川划分时,代荡还不叫这个充满鲜血的名字,他叫科兰沁大陆,在遥远古代,吟游诗人口中,这是片日不落的草地,养育着雄壮的骏马,奔驰在连接到北海的草地上,太阳在此落下,星与月在这里升起,羊羔在这里如青草般生长,代荡与东陆隔着一条海,在上古时代,人造的船在海如落叶般脆弱,科兰沁之王骑着马,在海的地平线上奔驰,希望找到跨过北海的土地,让他的威望与权利跨过那片大海,但他的马从白色跑成灰色,他的随从一个个倒下,从日升跑到日落,他绝望的发现,他的权望无法征服大海,最终他在古雷峡停下脚步,并在那倒下,科兰沁人叹息着王的绝望,但代荡与东陆交集还是在4千年前开始了,在沁原之役中被周人击败的夏人被放逐在这片大地上,夏人怀着仇恨与屈辱,来到这片大地,在一个春天的午后,从海那边的人迎来了新生,却给这片土地的人带来了死亡,经历的多年战争与掌握了练铁技术,夏人如浪潮般刷过科尔沁,潮水卷着尸骨与血泪,将夏人的统治与威慑扩散在这片大地上,但当夏人的王站在乌科尔山看着夏人的贳龙旗飘在圣山上,他脚下踩着科尔沁人的尸骨,遥望着东方的故土,长到几千年的仇恨开始了,自古以来代荡在北方威胁着东陆,如一条毒蛇般伺机而动,战火不断在北方大地烧起,夏人驾驭着破浪的长船,于夏季的枯水期登陆,用烈马与刀纵横在北方的雪原之上,无数枯骨埋在了雪原川 秋津川 ,仇恨如山般铸在两大土地之间,东陆虽然也奋勇反击,并多次反攻到代荡,但因为鞭长莫及,最多只能望洋叹息,直到百年前,东陆人才征服代荡, 代荡之名是当汉季王 刘渊踏在这片土地时起的名字,记念这场长达几千年的战争,但直到近代,在工业改革后的东陆才彻底掌推握了这片土地,钢铁建起的桥跨过北海,将东陆人的权威彻底送去代荡,在东陆人的火枪与大炮下,代荡人的骑兵成能奔驰的尸体,代荡人骄傲的冲锋,在弹雨下为历史,代荡人的热血与血勇在更为可怕意志面前,成为了残灰,b.c1773年7月,代荡正式划入东陆九川。

光是想着那段历史,叶继舌头舔润干燥的唇间时,都能感受到那份悚人的鲜甜,代荡这地方已经沾满了太多鲜血,太多的血泪流过这片土地,就算是被划入了东陆直领区,仇恨也不会让人们放下手中的武器,在长到五十年的时间,东陆一直是以殖民地心态统治代荡,代荡有草地,也有地下的石油与矿产,代荡人绝望的发现,不仅他们自豪的武勇被钢铁碾碎,他们视之如生命般的土地也被占领,化作了练油厂与矿厂,随之而来的是破产的浪潮,代荡的权贵地主暂且通过早期的土地贸易与入股保住了自己的利益,但中下层的小地主与牧民则只有领着征收款,过着朝不保夕的贫困生活,众多破产的牧民为了生活,只能进入工厂,成为了机械的燃料,拜此所赐,暴乱在代荡永不停歇,愤怒的人民举起了武器,反抗着暴政,但在被东陆控制的权贵的阻碍与东陆的国家暴力下,这些反抗之火总如烟花般壮丽,但随着燃烧,也迅速化作残灰,散灭于天空之中,直到五十年前的一场内战,代荡的命运得到了改变。

北方之役,正是改变这一现状的战争,如果说之前的归化复兴是反抗外敌的伟大复兴,那么北方战争就是充满血泪的内部战争,是一场被迫自我清洗的战争,士族上千年的权利与荣耀在这场战争化作日黄花,曾经携手解放民族的战友,成了因立场而对立的死敌,北方大地上久违的燃起狼烟,选择与背叛成了那个时代的烙印,但代荡这次运气十分好,在中央的许诺下,代荡组织的军队在这场战争中站在了中央一方,由中央军官训练的军队,在冬天登陆在雪原川,如刺刀般击中了士族军队的要害,配合中央军在雪原川的苦盯镇歼灭了士族联军,而代荡的选择也收到回报,由士族入股建立的工场与企业,被中央惩罚性没收,转化为国企,并以给予了代荡人正式员工的待遇,并正式在法律条文中,确认了代荡民的公民身份,代荡人第一次作为了东陆整体,加入了这个国家,但因为先天不足的经济环境,代荡依然还是处于贫困中,中央为了使代荡彻底成为中央可控制的地区,启用了众多的经济计划,其中古雷峡与国营市场成为了计划重点。

古雷峡是代荡镆边市的港口,是科尔沁王殒命之地,其吃水线与航线十分优越,不仅秋津 雪原的货船可以依此作为中转,其东陆最短抵达西筱维尔纳的港口,在十年的建设与开发后,这座承载众多人心血的港口本该于上周正式开放运行,但悲剧发生了。

古雷峡事件发生在一周前,4月3日的下午当5点6分,东南风,气候多云,豪华游轮琼号当时已经接近港口不过三十海里,新修建的古雷峡一号口等待着这艘着船的靠岸,参加首通仪式的人群聚在了海边,他们有政府的官员,开发港的工人,本地的政商,还有从各地赶来见证历史的人群,平时充斥着隔阂的人们,难得的如兄弟般欢笑,烈酒与烤羊不断运来,豪迈的代荡男人们在香槟砸在港口后,脱下了衣服,大口饮着烈酒,吃着烤焦的羊肉,大声唱着歌,欢笑着,只要成功,从海那边的船就会载满黄金与机器,将代荡的土地上,种下繁荣的种子,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曾经充满仇恨人们也像兄弟般相处,代荡终于可以享受作为自身应有的权利了,但一场爆炸将这希望毁灭了,当人们看着海平线侧的浓烟升起,已经被酒肉弄得微醺的人们欢呼了起来,傍晚的夜风将酒与烤肉的香气散在港口,连在甲板上的乘客们都被这股香气搞得饥肠辘辘,流着口水等待着靠岸,但刹那间爆炸发生了,从轮机室发生的爆炸瞬间将轮船炸成两段,刚刚还一片详和的现场瞬间成了人间炼狱,不仅琼号的乘客的在这场灾难化作灰烬,巨大的冲击引发的碎片砸向了人群,钢铁的火雨落向人群,肉渣与鲜血飞舞与空中,据一位幸存者描述,在被巨大的冲击发生后,由于及时找到掩体,他幸运的完好无损,但他周围的人没那么幸运了,有的人被碎片削掉了脑袋,浑浊的脑浆随着鲜血布满了土地,残肢,内脏随处可见,鲜血如小溪般源源不断,接下来,更为可怕的事情发生了,爆炸发生的大火烧到了油库,毁灭性的爆炸发生,前船舱炸成了碎片,随之而来的是人的残渣与火焰组成的血雨,残肢与身躯如雨般落下,而曾经充满快乐的现场,成了由烈火 鲜血 碎肢组成的地狱,这场灾难在官方的通报中,被称之古雷峡海难,当事件发生后的十年,好事者去询问幸存者那场灾难情况时,幸存者惊恐的情绪引起急性心肌缩张,在弥留之际,囗中不断呢喃着地狱,这场事件对东陆来说犹如导火线,引发了长达二十年的动荡。

而当时,叶继与观林在代荡川完全是巧合,当时他们正好在代荡调查着分离主义者的组织,作为今年刚升任东陆安全调查处的副长的叶继来说,这只是场普通的调查,但偏偏让他们遇上了这件事,叶继已经被远在白京的总部指定为了调查团的团长,调查团的船下午抵达,叶继这几天一直奔波于收集情报中,而观林着在海峡与代荡本地组织的调查团开始了事故调查,据说因过度工作被打了麻醉剂,拖下去强制休息了,他堂兄的遗体找到了,那是个戴着格雷福斯表的左手,虽然已被浓烟与火焰熏成乌色,但他名字的刻印还留在表的底座,翻开手表底盖,下面是一份字际潦草的遗书,观林堂兄虽然幸运的躲过了第一波爆炸,但因爆炸引起的船体断裂,海水很快突破了压水舱,浸入船体,吞噬着幸运儿们的生命,谁也不知道那位勇敢的男人,是用什么心情写着这份遗书,如果是淹死还好,至少还能保存尸体,安葬在故乡,但不幸的是,他当时处在的是前船舱,那个让人值得尊敬的男人,就这样化作了血雨中的一部分,不像人的死法,光是想着,就算是素不相信的人,也会因共情的悲伤流出真挚的泪水吧。

叶继从来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但叶继努力控制着那份由衷的悲伤,再多的泪水也不能死者复生,给逝者一个交代才是他该作,责任感与愤怒再次支撑了这位男人,他打开了车门,呼吸着雨天后的潮气,走下了汽车。

馍边医院的安检由省政府调任的精干负责,由代荡第一军团下属的保安连保证着医院的安全,精壮黑瘦的士兵面无表情的看着行人进进出出医院,受伤严重的伤员已被转移到了中央政府派遣的轮船上开往秋津川接受治疗,而剩下的,则在这远东之地接受调养,因为正值春季,遇难者尸体开始腐烂,为了防止发生疫病,登记后被送去临时搭建的焚化炉进行处理,叶继停在医院门前,看着远处飘逸的灰烟,逸散在铁青色的天空中,脚步也不禁沉重起来。

“证件。”一名少校军人挡住了叶继的前进,只有登记过的医生与政府人员可以随意通行,而对于记者与探望者,除非是拥有代荡政府签发的证件,否则一概不准进入,古雷峡事件发生的现在,流言己满天飞布,为了避免更多的不稳,管制是必要的一环。

叶继面无表情的从口袋抽出了一张青色的的铁皮证拍在少校手上,少校看了一眼,立刻还给叶继,并向他无言的敬了礼,目送着他大步走入医院,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于视线中,他旁边同伴才悄悄的询问他原因。

“那位是谁?他的证件不对吧?”士兵疑惑问着前辈兼长官,这位前辈是参军了十年的老兵,最近才从前线退下,担任了保安团团长的职务,平时工作滴水不漏,偏偏今天随便让人随便进入,让人不解。

“你是新兵吧?”少校没有直视下属,而是依旧将目光看向行人,忠实的执行任务。

“是,才刚参军三年,最近才进入保安团”士兵有点惶恐,虽然这位团长平时十分严格,但私下还算好说话,但现在这位团长却异常的冷漠。

“那你如果连安全调查局的东西都不认识的话,日后怕是怎么死都不知道。”团长终于转过头了,对士兵露出渗人的微笑,士兵感觉到了寒意。

“你还有许多东西要学习,不要以为进入保安团就可以逃避,只要是兵,总有一天要上战场,在那天之前你要有心理准备”说完,少校转头又盯住了前方,不再言语,士兵看着这位前辈,握紧了枪带,又转头过去,执行着任务。

叶继走在医院走廊中,经过七天的奋战,曾经混乱的修罗场已经恢复正常,重伤人员被转移之后,有了充足空间能给其他伤员单独病房了,但这片空间中那股血腥味依旧浓重,那是股消毒水都无法驱除的味道,叶继很快就走到了目的地,馍边医院外科主任 辛格雷 莫吉思的办公室,叶继不仅认识辛格雷,和他还算相识多年的朋友,辛格雷在馍边医院任职前,在军队当了十年的野战医生,其精湛的技艺也是多年在战场之上的高压环境与丰富素材下练成的,连叶继也差点被他切掉左腿,若不是当时他的手下拿着左轮顶着辛格雷的头逼他保住叶继的腿,怕是今天他得拿拐杖了。

叶继叩响门了,得到主人有气无力的请进后,打开了门,被吓了一跳,辛格雷正坐在大背椅之上,被文件海包围着,他本人正握着钢笔,对着纸张发着愁,他本人也因为连日的忙碌,双眼顶着极深的黑眼圈,似乎没察觉到叶继的到来,以为是护士给他送报告。

“老辛,是我,叶继”叶继忍不住叫了下辛格雷,辛格雷猛的抬头,眼中带着怒意,似乎在怪他人打扰了他的思考,但他看清看的是来的是叶继,眼神又变成了往日那憨厚又慈爱的目光。

“老叶?你怎么来了?是有亲戚在伤员里么?”辛格雷有点惊喜的看着叶继,在漫长的军队生活中,叶继算是他很好的朋友,又是为数不多的战友,辛格雷虽然厌恶那段时间,却也怀念他的朋友们。

“没有,执行任务,老辛,听说你是这次治疗的负责人”叶继也有些感慨重逢,但军人本能还是让他以任务为先。

“你还没退役么?那年你可是差点成了残废”辛格雷仔细打量着叶继,看着友人健康的身体,露出了医者自豪的微笑。

“早退了,现在在安全调查处上班,今年升副局了”叶继不客气在踢掉了堆在沙发上的杂物,舒服的躺在沙发上,在老朋友面前,他一向放的开。

“这样啊,叶继叶继,以后该叫你叶局了”辛格雷笑呵呵的打开茶叶盒,怎么多天高烈度的工作确实让他有点吃不消,看到多年老友无恙,他发自内心的开心。

“虽说是升了职,但待遇还是老样子”叶继笑呵呵的接过辛格雷泡的薄荷枣汁茶,在军队服役时,他最喜欢这种又甜又清凉的茶水清醒大脑。

“怎么多年,你的枣汁茶还是怎么好喝,你与你父亲和解了?”叶继笑着体味着过去的味道,一边抚摸着桌上的相框,那是辛格雷的全家福,全家幸福的笑着,但辛格雷在部队时抱怨最多的是他父亲。

“是啊,那老头终于听进我的话了,但只有他的孙子找他,他才舍得宰羔子吃”辛格雷豪迈的笑着,音容相貌一如既往。

“你儿子呢,听说成绩不错,该上高中了吧”

“这些就是全部了么?”叶继看着手上的轻薄的纸张,看着主治医生辛格雷沉重的脸宠,得到了沉默的点头后,才觉得手上捏着烧红的炭,上面是被送到医院护治的伤员的共600人的名单,上面被绘满了三色的线条,红线安好却重残,白线无恙,黑线死亡,看着这张纸上红黑线条布满多数,叶继也不禁感到这次事件严重感到棘手,雪原川海关斧正的登船名单已通过电台发过来了,共一千一百人登上了这艘死亡之船,如今只有100人躺在病床上,还有市长随从的20余人,还有陆地上观礼被波及的1000人,这场灾难足以写入东陆共和国的国史,还是在代荡川商业港开航这档子上发生,是意外还是人为已经不需要多言,叶继感到了头疼,感觉自己站在了泥潭边缘,会有多少人因这件事丢去性命己不言而喻了,这场风已经吹起来了,叶继感到气血上涌,双目一黑,扶着头寻找着座位,直到屁股被辛格雷好心的椅子接住,他才缓过气。

“是没有找到想找的人么”辛格雷幽幽的饮着薄荷枣汁茶,看着刚刚差点晕倒的叶继,捧着杯子像个失惊的野兽喘息着。

“没有,我只是想着之后的事情,这场事故绝不是意外?”叶继否定了辛格雷的疑问,叶继大脑如被猫玩弄的线球般混乱,几组名字如触电般闪过,他不敢乱想,但本能让他去分析动机。

辛格雷看着叶继失神的表情,吹了茶水的热气,不再发问,如今他只是个医生,有着不错的收入与家庭,不能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东西。

叶继脑袋很混乱,他的下属秦观林已五天没有睡觉了,他奋战在第一线,在当地临时建立的调查团队中夜不能寐的收集着的事故原因,刚刚才被打麻醉强制拉去休息,叶继也开始考虑要不要在医院顺走支麻醉针让自已冷静冷静,但看着窗户外远处了飘起腥臭的黑烟,他还是放弃了念头,游轮自内部发起的毁灭性爆炸引起火焰经过三天的强降雨,已经开始熄灭,万幸的是琼号是在浅滩泥沙域发生的爆炸,没有沉入海底,否则这就是场完美的谋杀,对背后阴谋家来说简直值得开启香槟,叶继在多年的颠倒的生活,早失去了纯朴的善恶观,但想想黑手们在帷幕后的笑容,他那失去以久的热情开始燃起,不管是谁,总要给这件事付出代价。

“让我看看伤员吧,至少看看现在正常活动的,我想问个话”叶继抬头看着辛格雷,辛格雷点了点头。

“你去702吧,那个病人已经恢复意识了,除了左手受创,他一切完美,真是奇迹”辛格雷感叹道,想想那天的情况,有一个几乎无伤的,已经是奇迹了,叶继点了点头,走出了办公室,前往702。

电梯很快到了7楼,那是古雷峡海难的病房区之一,叶继走出电梯就闻到了那股由鲜血与消毒水组成的腥臭味道,伤者的呻吟环不绝耳,这是馍边医院奋战了十天的成果,有不少伤员在初期治疗中死亡,事情过于突然了,如今只有72名伤员度过了危险期,但他们也失去了许多东西,只有6人完整无好的,还有12人与死神搏斗中,不得不说702房那位病人真的幸运。

他很快走到了702,

“”你放弃了一切,像个懦夫一样逃跑了?不是么?”叶继看着病床上的少年垂下了头,未梳理的长发遮住了面影,叶继突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眼前这位少年,才15岁,还是撒娇的年龄,在经历了死亡洗礼之人面前出言不逊,自己是出于以往那份妒忌才口出恶言么?

“不,我没有逃跑,我选择违背老师的意愿,不是因为懦弱,而是我自己的选择!!!”少年突然的起来抓住了叶继领带,如恶鬼般咆哮,把他的头狠狠碰向叶继的额头,当剧烈的疼感过去叶继头一次看清少年长发下那双黑色的眼晴,充满着坚定与怒火,温热的鲜血顺着面孔流下,叶继才发现了少年内心里那灼热的情绪与恶鬼般的执念,他看错了他,也误会了米歇尔·杨,那个男人,从不看错任何人。

沉默降临在他们之间,那怕鲜血已凝干,两人仍如仇人般对视着,叶继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像个小孩一样与少年对视,但他不想被少年轻视,虽然已经长大成人,走过了地狱,但叶继仍没有丢掉他的骄傲,但看着那个少年,那个从出生就充满不幸的少年,在经历死亡后,眼神中的那团火依旧没灭,仍在烧着,叶继突然预感到,这位少年就算活下来,他的人生也不会迎来补偿,他会为了自己相信的东西,失去一切。

“老师,你还真是残忍啊,想自由的活着,就得燃烧自己么?”叶继内心默默对已逝去的亡灵自言自语,闭上了双眼,他输了。

“那你接下来要怎么走,雪原家肯定以为你已经死于船难,你彻底自由了,你失去了一切,你的名字与你的过往,已经埋葬在过去,你现在只是个无名之人”叶继张开眼,看着满脸鲜血的少年,询问道,期待着少年的表情,少年闭上眼,转瞬换成了嘲讽的微笑。

“怎么走?我自己有计划,雪原家知道我成为遇难者,这不是件大好事么?他们都想我死,我不是他们的木偶,雪原信司这个名字己是过去,我真正的名字是……佐尔克·维格”佐尔克看着叶继,自豪的说出自己的名字,那是米歇尔留给他的,无人可以夺走,佐尔克名字意为骄傲的鹰,少年昂首对着叶继,真像个不怕摔的雏鹰。

“呵,他果然没看错人,他死之前曾说过你一定会选择自已的内心,送你回雪原家只是他爱你,不想你走上这条路,这是老师的遗产,他告诉我如果有天你选择了这条路,就把这存折与信给你”叶继感受到那决心后,从内衣口袋中掏出了信封,连同毛巾扔给了少年,里面是米歇尔的信与存折,米歇尔比谁都关爱这个少年,早早为他埋下了后路,看着信,少年恶鬼般的表情崩溃了,泪水决堤而出,他内心的悲伤积如深泽,只是逼自己支撑着,他已经失去一切,但那个死去多年的男人,又跨越了时光,又一次给了他希望与勇气。

“我会给你办理新的身份,一个月后你从喀尔坐船去柏格林吧,老师在那里有关系,在那里开始新的人生”叶继默默用毛巾擦掉血污,看着掩面而泣的少年,他该说的也说完了,该交代的也交代了,如今只能是那个少年去探索自己的路,传承真他妈是个微妙的东西,明明讨厌这个固执的小鬼,却又对他能继承到米歇尔留下的东西感到欣慰。

“谢谢你,师兄,日后我不会忘记你的恩情,日后若有所求,必竭力报之!”少年从喜悦的悲伤中回复过来,看着将要离开的叶继,坚定的说出自己的心意,叶继回望着少年,看着他的表情,像看镜子一样,看到过去的自己,真的吓人。

“谢了,但我还没沦落到要一个小孩帮忙,你好自为之,自己先坚强的活着吧,这是最后一次离家出走,再没有人可以帮你了,以后只有你自己了。”叶继转过头,扭开了门柄,他不想在离别这件事婆妈,何况自己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接下来还有如山般的困难等着自己,他不能停留太长时间,加上那小子头过于坚硬,自己必需要点酒精消炎,当他将要跨过门时,突然想起了什么。

“喂,你至少得有个东陆名字吧,老师以前用过季这个姓,你也姓季吧”叶继扭头对少年询问,必竟没有一个东陆名字难以办理护照与移民申请,特别是少年这种纯正的东陆人长相,说他是混血,连瞎子都不信。

“好啊,名就用信这个字,以后我就叫季信”少年点头确认到,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信么?你还是没有放弃过去啊”叶继有些疑惑,少年看上去十分讨厌自己的过去。

“忘记过去,就是否定自己,我不会去否定自己的过去”少年露出了笑容,示意着自己对这个名字的自豪。

“真是奇怪的小鬼,知道了。”叶继笑骂了一句,关上门,看着人流不止的走廓,庆幸刚刚发生的争执无人发觉,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给自己点了根烟,在入伍前他是十分讨厌抽烟的,因为他父亲与他谈话时总喜欢抽烟,但真到这个年龄,发现也只有烟酒能暂时抚慰自己的心,叶继已经彻底与家族决裂,那个古板又高傲的父亲决不会允许自己的子孙在新政府任职,叶继也没有妻儿,就算有过心动的对象,那位伊人也早有心有所属,刚刚与辛格雷谈话,他还是有点羡慕辛格雷的,能与父亲和解,有两个儿子,而他只能继续在这条路上行走,随时丢掉性命,他摸了摸自己左腿根,伤口的痕迹隔衣触,如果当初真被辛格雷切掉这条腿,他是不是可以过于普通人的生活了呢,叶继看着香烟燃尽,久违的发起了呆,他既在这喧嚣的环境中,感到一丝久违的安宁,但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调查团今天下午会抵到古雷峡,虽然发生了爆炸,但港口并没有太大损失,今天晚上将在卡莫西亚酒店开始调查会议,叶继是今晚的主角,必需要尽快前去安排布置。

弹掉了烟头,叶继站了起来,走向了辛格雷办公室准备告别,进房间后却看到辛格雷正拿着一个文件夹与纸包等着他。

“怎么了?老辛,怎些东西是?”叶继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伴手礼,你给我儿子写推荐信,我当然要回礼,还有,怎么久没见,你怎么快就走,好意思么?至少也得喝他妈个一天一夜才行啊”辛格雷笑着说道,虽然辛格雷本人热爱和平,但骨子里还是豪迈的代荡人,在军队时,叶继从没有在喝酒吃肉方面战胜过他。

“不了吧,公务在身,改天挑个时间去你家吧”叶继无奈的拒绝了辛格雷的邀请,虽然他也想久违的与辛格雷痛饮,好好的醉一场,让酒精使他暂时解脱。

“开玩笑的,这个给你”辛格雷笑嘻嘻的把东西塞给了叶继,叶继摸着文件袋里的东西,明白了辛格雷的心思,辛格雷虽然是个医生,也是个兵,虽然叶继隐瞒了自己的工作,但辛格雷早已猜出了叶继的目的,也尽力提供了自己的情报,看着老友,叶继眼框中微微泛红。

“这个是剩下的薄荷枣汁茶,看你怎么累,注意休息,你也是为古雷峡忙碌了很久吧”辛格雷顶着黑眼圈关心着叶继,但叶继知道辛格雷才是最需要休息的那个,刚刚在大堂都能听见护士们担扰辛格雷的状态,但他看出辛格雷不需要休息,需要倾诉,在军队时辛格雷就这样,总是把心事埋的太深,装作坚强。

“老辛,有什么你就说吧,我陪你”叶继凝视着辛格雷,辛格雷也在那目光下开始退去伪装,力气也随之而去,他脱力的坐沙发下,强撑精神的双眼也开始涣散,仿佛刚刚精神并不存在。

“还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啊,我没什么,只是想和人说话”辛格雷惨笑的说着。

“我听着,你说”

“这次真是场悲剧,我以为会是代荡的复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我那几天感觉又回到从前,还记得刘际么,那个开心果与话痨,牧山战役时,他的喉咙被弹片打烂,我那时侯用了三卷绷带,还是止不了他的血,但就是止了血也没有,我那天只有一个医疗箱,作不了手术,我看着他抽搐,挣扎,却救不了他,只能看着他的死去,那天也是,伤者就算送到医院,也救不了,有的都炸烂了,只是还有口气。”辛格雷平静的说着血腥的过去,脸色无悲也无怒,只是像个无关系的人说着。

“我知道,老辛,你尽力了,那天我们好多兄弟都死了,我差点也成了残废,是你让我现在还能走路”叶继回忆起那个血与灰之日,想着他亲爱的战友成为了那片土地的肥料,心就如感觉被人插了一刀,每年的那三天,他从不睡觉,而是用酒精让自己好受点。

“我从没说过我是怎么入伍的吧,”

“我最后也理解了老头子,虽然我厌当兵,但当时也只有当兵可以让成为一名出色的医生,不然一个普通的家庭怎么供养一个医生呢,我现在只是个普通的医生,能做的只有救人,除此之外做不了什么,只能提供一些小小的帮忙”辛格雷将双手插在口袋中,像是怀念着什么,今天是他在医院通勤的第八天,他已经很累了,说话的语气了失去了以往的洪亮,感觉随时会倒下。

“我不想说什么,我现在只想好好活着,让我家人幸福,让我儿子可以选择自由的生活,但死去的那些人已经不可能这样选择了,我只能尽力保住他们的生命,但他们有什么罪要被这样对待呢?我真的想不通,他们和我一样只想好好活着,补偿自己不幸生活,啊,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辛格雷开始流下了泪水,一个逼自己坚强的男人在崩溃时总是十分脆弱,但他不敢向家人诉说,只能在午夜时待枕而泣,叶继只能沉默的注视他,这时候的安慰亳无作用,只有沉默的倾听才是最好的尊重。

“知道么,那天我比谁都想逃走,我害怕!害怕救不了他们,跟救不了刘际一样,我他妈还想听际子说笑话,但我救不了他,只能捂着他喉咙,看着他死去,那天也一样,我救不了他们所有人,只能切掉他们糜烂的部位,看着他们在死神手上挣扎!!!!”辛格雷哽咽着说着自己内心的懦弱,像孩子一样向叶继哭诉,但没人能嘲笑这位医生,他已经尽了全力,叶继把手放在这位痛苦男人的肩上,沉默的给这位男人支撑,直到那男人停止了哭泣,他才把手帕递给了他,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的路不是没有意义,把公正与正义带给这些善良的人,这条路值得走下去。

“我会给他们交待的,这是我的工作!”叶继对辛格雷下了承诺,看着他坚定的眼神,辛格雷没有回复,只是拍了叶继的肩膀。

“你还是老样子啊,总是想自己扛,牧山时你也是这样,若不是你为我们的火炮能打到前沿弹药库,而跑去前线观测,我们早死了,我作不了什么,但请记住,不要死啊,你还没完成心愿啊,要代刘际他们活着。”辛格雷

“所以,老叶,不要死,我们都要活着,我们都死了谁还能给刘际他们上坟呢,谁还记得他们?”辛格雷盯着叶继,用眼神逼迫他回应。

“好,我怎么会死呢,我还没吃你家的烤羔儿,喝你家的麦酒呢”叶继看着老友的眼神,坚定的回应着朋友的关心,然后起身拿走了文件与纸袋要走,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中抽出支票递给了辛格雷。

“这是307号病房那小子的医疗费与路费,麻烦你之后送他去柏格林吧”叶继在支票填了笔不小的数字后交给了辛格雷,他比谁都知道辛格雷的性格,所以才托付给他。

“医疗费由政府报销了,你不用担心,但是他才从鬼门关走一躺,这就让他又上船,不妥吧?”

“呵呵,那小子的意志力可不是常人可比的,不用担心,你儿子下个月就可以去临海上学,我会帮他申请一笔奖学金用于学费,老辛,怎么多年我没向你报恩,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

“好吧,反正我也没理由拒绝,刚刚有点失态了”

“呵,你怕不是忘你刚入伍时那哭包的样子?”叶继像想起什么一样笑了起来,仿佛又感受到过去那份快乐。

“都过去了,你自己小心,保重”辛格雷也笑了起来。

“当然,保重”两人握紧了双手,千言万语尽在其中。

两人短暂告别后,叶继头也一回的走出办公室,他从不想在离别这件事上浪费太多情绪,因为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头,辛格雷提供的情报十分重要,他不能停留太久,从爆炸开始起,黑幕下的阴影已和他结下了死仇,从现在开始把他们拉出来处决,就是他的工作,所以他必需离开这里,不能牵连到那些善良的人,他坐上车,双手握紧方向盘,汽车咆哮的冲出了医院,叶继开始走向他的战场。

bc 1901年 6月6日 古雷峡港口

猎风摧残旗职,灰色的旗子被插在临时的基座中,古雷峡的六月本该是热闹快乐的,但如今却如深冬般肃杀穆静,铁灰色的云遮住了天空,只有点点隙间射出乳白的日光,行人们如行尸般走着,古雷峡的港口还是重新运营了,以2000人死亡的代价以及代荡十年的创业,古雷峡海难成了代荡人永不遗忘的痛苦。

我沉默的行走着,前几天拿到新的身份证与户囗,如今的名字叫季信了,再也不是雪原信司了,宛如新生,我回望着港口远处那片残骸,琼号早以熄灭了火光,如一具尸体般沉默的躺在,看着那艘巨轮,左手与胸口隐隐发疼,轻轻揭开了左手的绷带,刺眼的伤口刻在我的左手上,曾经灵巧的手如一件被砸坏后简单修理的瓷器般,永远无法消去痕迹,那天我虽然幸运的在甲板上,并跳入海中,但爆炸的碎片还是砸在了他的左手,但与那些可怜的乖客相比,我已经十分幸运了,在琼号虽然只有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但我十分的开心,因为邂逅了许多人,比如那个憨厚的大叔,大叔那个爱拉小提琴的女儿,那个狡猾但不失热情的少年,在那艘船上收获到了迟到的快乐,在被背叛与无情刺伤后,那时候觉得我终于可以寻求自己的幸福,脱离了雪原家后,可以如鹰般自由了,但爆炸发生,他们都死了,而且不像人的死亡,我还记得那大叔硬撑着被炸烂的身子,把我与她女儿扔上海中,然后被火焰吞噬,我抱着那个女孩,奋力的挥着手,想尽快脱离爆炸范围,但碎片如雨般落下,虽然我幸运的幸存了下来,但那个女孩死了,当我划上岸后时才发现,一个钢铁扎在了女孩的后背,曾经欢笑着要给他拉小提琴的女孩,闭上了明亮的双眼,我用力抱着她,想用体温让她苏醒,但只感受到她的体温变凉,我忘记之后是怎么过的,只知道下次有意识是在医院了,但我永远记得那片地狱。

嗡!!!!

轮船的响起了信号,我收起了回忆,逼自己抽搐的双腿登上台阶,我好怕,真的很怕,我怕死,我好想拿着老师的钱找个地方永远躲起来,永远不出海,但我的生命已经不是我个人的了,我要走下去,才能减轻的我的罪恶感,当我踏上甲板时,看着夕阳的落下,夜晚的初升,我知道从之往后,那场地狱会化作恶梦,永远陪伴着我,就这样我开始了我的新人生,不是雪原信司,而是季信的人生。

bc 1907年 3月3日线 午夜 东陆白杭越海线

午夜的钟声响起,又一次抚救了进入噩梦的我,如同刚被救出的溺水者,冷汗浸漫了衬衫,这是与过去博斗的证据,我叹了口气,将冷水狠狠的喝下去,然后转头望向车窗旁,列车飞驰过越海线,达到了东陆的地界,他又回来了,但

太阳尚未升起,如今仍是地狱

我转头望向四周,庆幸着自余我一人,不用让他人担心,并被迫说出自己内心的害怕,将奶糖扔在口中补充着糖分,看着窗外的景色,直到太阳升起,我才安心闭上了眼睛。

第三节 铁路清晨

bc 1907年 3月4日 白京川线

恩佐.格雷福斯在清晨阳光中,按响了门铃,在列车轻微的震动中,他略为紧张的等待着挚友的消息,作为他四年的舍友,他知道每年这个日子,他的朋友会作噩梦,如上条的闹钟,到时即响。

“进来吧,门没关”疲惫的声音传来,恩佐推开了门,在略为宽大的空间中,季信慢条斯理的吃着早餐,恩佐走进来时,季信刚把枫糖浆倒在松饼,嘴里慢慢咀嚼着食物,看上去一切正常,除了黑眼圈。

恩佐叹了口气,知道挚友又一次失眠了,只是装作一切正常的样子,不让他人担心,或者说不愿暴露一点弱点,像个刺猬样。

“吃早餐也不叫我,真有你的啊!”恩佐不客气的坐在季信对面,直接抓起面包就啃,像是饿了很久的饿鬼,季信叹了口气,将自己已经切好的香肠递了过去,他并没有胃口,平时每个熬夜的清晨,他都是吃过止酸的药片,在晨间的喧嚣中倒头就睡,但与恩佐一起,却意外的有食欲和精神,怕是饿鬼也会传染。

“这么久没见,你还是怎么有食欲啊,像个饿死鬼投胎”当恩佐咬上培根时,季信已经喝上餐后红茶,不禁调侃起这位朋友的吃相。

“你倒像个病怏怏的贵族,得了厌食症”当恩佐吞下火腿时,也微笑的,善意的回应了季信。

沉默一刻,车厢响起了欢快的笑声,惹得车外的服务生都禁不住打开房门一探究竟,结果是两个衣冠楚楚的家伙似无忌弹的狂笑,发现了呆若木鸡的服务员,季信闭上了因止不住笑意的大口,让服务生将餐车推了出去。

“说真的,我以为去年的圣父节要自己过呢,没想到你这个跑去东陆的能回来,是被人追杀了?”恩佐用餐巾

“差不多吧,不过现在想杀我的人都需要排队了。”季信苦笑道。

擦了嘴唇,开始享受起饭后红茶,看着友人不变的样子,季信也不禁感到欣慰,两年时间能改变许多,连季信也觉得自己现在比以前,变了的柔弱了,但他们现在还能向以前一样闲聊大笑,已足够了。

“是感到寂寞了么?恩佐老爷,你以往圣父节可是可以泡到佐丽莎去领圣餐,我只能在宿舍干活呢”季信回忆起往事,忍不住损起这位朋友。

“佐丽莎?你提她干什么,我以为陪他吃完硬到可以磨牙的无醇饼就行,结果那疯子守夜到凌晨”

“那你是没下手成功?”季信有点吃惊,恩佐除了惊人的食欲,种马能力一样闻名,若不是有了鱼肠袋这玩意,怕是结婚前得整出一堆私生子。

“这倒没有,一年后她老爹就以婚前怀孕为由强制和我爹签订了协议,我的夫人位子是她的了”恩佐意外的露出了被矬败的表情。

“倒是你,当初可以牵扯上贝茵丝才是让人惊讶,那个女人的母家可是出了名血统主义一者

“贝茵丝是个好女人,她与我一起时,是我最开心的日子,与家族无关”季信并不想回忆起过去那道金色阳光,但他仍忍不住替她辩白。

“她可是离开学校后就立即与罗纳家的公爵订婚,知道么,我以为她当初会选择爱情,”恩佐不满的说道,贝茵丝虽然他没相处过几次,但他知道眼前这人为这份感情为的付出。

“无关对错,她只是选择了责任,至少我们互相需要过就行,你不会只是找我早餐吧?说吧,是什么麻烦工作扔给我”季信不想再深谈,转移了话题,他曾经的阳光虽然能温暖他,但过于接近也只会烧掉蜡封的翅膀,坠入深海,他能做的,只有祈祷她的幸福。

列车开始进入隋道,刚开始愉快的氛围也随之消失,恩佐充满歉意的望着季信,季信看了看朋友手中捏着的信封,点了点头,他从不是逃避责任之人。

蜡封很好的信封被餐刀切掉了蜡印,里面只有一张上好的柏木纸,用优雅的笔触只写了五行字,但季信只扫了两眼,就它扔进了垃圾桶。

“虽然我已经向他们抗议,但他们认定了一定是你”恩佐充满愧疚的望向季信,他不仅是来关心季信,更是带着任务前来。

“这次北方重工的代理人,已经确认是我了么?”季信点燃了火柴,燃起纸片后将其扔进了垃圾桶,在黑烟冒起时扣紧了桶盖,这是最简单粗暴的保密工作。

“没错,这是父亲,杨培则先生与季雪丞先生的决定,你是这次大会的主角了。”恩佐正视着季信,发现挚友并不像以往般苦笑接的受,而是无表情的饮着凉了的红茶。

“简历怎么解决?那些家伙可不会让21岁的小律师踩在头上吧?”季信用怀疑的眼神盯着恩佐。

“季雪丞儿子这身份还不够么?”

“与其是它儿子,不如是更好用的工具吧......”季信冷笑了起来,眼神中藏不住的阴毒。

恩佐斜着眼看向朋友,觉得十分陌生,但知道一直已儒雅温和示人的季信,内在是多么的危险。

“那你真可以接受这份任务么?不以他人的身份?”

“............”季信陷入沉默,恩佐看着这个友人,突然发觉他才刚刚22,他们这边的22,年轻人还享受青春与爱情,责任对他们来说,还是10年后的事,他们只需享受人生,直到成为父亲,而对于季信来说,负重与负责已经是呼吸般的事情,但面对这份工作,季信还是露出了符合年轻人的反应。

“我接受”季信放下了喝干的茶杯,给了坚定的回答,他在去年那场风波中借了季雪丞的人情,如今正是还清的机会,他讨厌欠人的人情。

“我再和父亲谈谈吧,你还不到挑上这重担的阶段!”

“不用,我会接受,明天将资料,打字机,情报放在我房间,给我三个值得信任,脑子又好的文书,让北方重工三天后派交接人与我开会”季信正视着恩佐,说出了对工作的要求,从他渡过条那河那刻起,过去在逃避中生存的懦夫叫雪原信司,那直面困难的男人叫季信,如同黄泉相隔般分明。

“不再推脱了么?” “不会”

“需要我代替你么?” “不用”

“真的可以么?” “相信我”

恩佐看着季信回复熟悉的表情回应他时,想起了为什么当初想与他成为朋友,因为季信是可以笑着面对困难的人,他想跟着他一起并肩前进。

“我立即发电报回复,你的工作地点是白京酒店三十六层b36”恩佐将钥匙递给了它了,然后转身,想快速出去,他给这个已经身心疮痍的朋友带来了麻烦,他暂时没有脸站在季信面前。

“喂!”季信叫住了恩佐

“怎么了?”恩佐正了正身,作好倾听友人抱怨的觉悟。

“这次我的安全就交给了”季信温柔的对恩佐笑了笑,季信其实长的有点像女孩,但坚硬的意志与阴沉不定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像个危险的人,但恩佐知道,当他笑起来时,是多么的温柔。

“废话!这是我的工作,你放心干活”恩佐大声回应着出去,似乎是要掩饰自己的害羞。

“还有一件事……”季信转变了语气,眼神变的锐利了起来,恩佐很少见到季信这幅表情,平时的季信像个玉般温润的东陆公子,现在却像一只阴狠的虎狼。

“告诉,季雪丞,当你妈的龟儿子”像个流氓吐出难听的脏话后,转瞬,季信又恢复了正常的表情,但唇间浮现了一丝辖达的微笑。

“知道了”恩佐轻轻关上门。

望着恩佐的背影离开,季信此刻想着不是将要面临的风暴与责任,而是他那两个不成熟,麻烦多,又想让人保护的寄子,秋津羽歌与叶晴玦,她们现在两个在干什么呢?现在才3月4日,还有一周才开课,她们应该还在春风中贪床,然后被捕鱼船的噪音吵起,然后羽歌会逼晴玦起床,以下午去吃椿鱼吊她下床吧,想到这,季信忍不住笑了出来。

真好啊,自己也想好好睡一觉,想与她们的闲聊中磨过这一天,然后一起吃着椿鱼,看着她们为体重苦恼的表情偷笑,然后晚上在夜风中看着春季的星空,如果是与她们一起的话,会忘记痛苦吧?自己也不会在那撕裂身心的过去中活着了吧,季信感受到内心中那熄灭已久的渴望重新点点烧起,空视着空茶杯中映射的脸,已涂上许些温柔的线条。

“嗡!!!!!”

突然间,冲天的蒸汽鸣声高昂响起,那是即将到站的声音,打破了季信甜美的畅想,提醒着他将要面对的现实,如果是以前,他会放空内心,驱使身体使机器一样运转了吧,但如今,她们两个应该会无偿,真心的担心着他,这应该足够了。

季信放下茶杯,遥望窗外,看着地平线上突起的建筑群,叹了口气,东陆远东商业之都 白京,近在眼前,他又要为自己而战了。

终节 羽晴的清晨

镜湖的春季开始了,作为产为樁鱼有名产地,临海将镜湖将这片养鱼划作了春捕与秋捕,在公营私营的养殖场,还有一块划为野生区有以科研与专供高级食材,而椿鱼是在凌晨最易捕捉,在春风宁静的凌晨,捕鱼户早早开始了工作。

在镜湖不远处的三层别墅中,一个少女伸了懒腰,如年轻的湘竹般,弯取着皎白美好的身体,骨肉分明,绕指如交皎般分明,而身旁一位松若少女,正抱着她开始成熟的身体,秋津羽歌迎来了一个美好的清晨,这是她获取自由的第三个月,望向初升的朝阳,羽歌吸了口镜湖的空气,想叫起她的舍友 挚友 叶晴玦。

当羽歌听到捕鱼船的响声,已着清醒了过来,在羽清居的房间之中,虽然清晨喧闹已远远传来,但晴玦乃散着头发抱着羽歌,似乎是在撒娇似的不想起床,与晴玦睡觉时,晴玦总有拿人当抱枕的恶习,但羽歌不讨厌的这种接触,晴玦的肌肤如天鹅绒般,就算隔着睡衣,也能感到那份轻若无骨的柔软和体温,羽歌摸着她的长发,突然有迁就她的欲望,但理智让他放弃这个想法,之前一个周未就是这样睡到日落之时,直到被周末回来休息的季信丢了上满发条的闹钟在她们房间,在吵闹中苏醒,然后看到作了满桌饭菜等待她们起床的季信,真的是让人火大,那个男人不仅不温柔,不体会少女心,还总是逼人前进的寄父,她已经三个多月没见过他了。

去年那场风波过去后,他就如晨露般消失了,只有每月寄来汇款单与问候信,说明着他没忘记她们,虽然十分隐晦,但在信仍只有对她们的关心与建议,却没有谈及自身,羽歌知道,一定是他付出了某些代价,才让羽歌自由的吧,才让他无法回到临海吧。

想到这羽歌忍不住想痛斥他的自作主张,想和他争论,想看他服软道歉,想让他改变那自我的态度,想见他.........泪水不经意见流下,羽歌并不想哭,只是控制不住眼框。

羽歌知道这是爱意,虽然每次见到季信都在嘴硬,但她谁都喜欢季信,季信给予她的不仅是帮助,还有尊重,在季信面前但才能成为真正的自己,晴玦也是这样才喜欢上季信的吧,羽歌看着晴玦的睡脸。

“你也想他了么,羽歌?”晴玦醒来了,那栗色的眼睛担心着她。

“没有,只是眼睛进了砂子”羽歌说着谎话,一边将脸隐藏,晴玦没有发声,只是温柔的抱着她

“我也想他,想他再一次在我身边看着书发呆。”晴玦虽然说着安慰的话,眼里却也泛上泪花,她无比的思念着远方的他。

两人只是沉默的互相拥抱,思念着远方的那个人,希望可以见到他,镜湖的清晨,没有笑声,少女只希望飞鸟能把祝福带给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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