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作者:ABCOD 更新时间:2023/8/9 16:31:19 字数:3162

礼仪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拉尔虽然不清楚,但他明白,这绝非是用来粉饰自己,体现自己优雅的一种举动,面前如少女一般的怪物的行礼,除了证明他们本身的虚伪又能说明什么呢?

拉尔知晓玛格丽特•莱昂纳德这个名字,这是吸血鬼中暗影公爵的女儿,实力在伯爵的位置。

拉尔的怒意升腾在胸口,在燃烧着,他在为伦纳里而愤怒着,伦纳里的生命不应被玷污,伦纳里的手上也不应沾染上鲜血,因为那样会使得他以前的正直显得多么得可笑。拉尔说道:“怪物就是怪物,何必装成人样。”

“这样的回答,可是会让淑女不喜欢你的。”玛格丽特如此答道,他丝毫不在意拉尔的嘲讽,仿佛此刻的拉尔的一切都是过往云烟,她只关心着事情的进展是否在轨道上进行,所以话语倒像是打发时间或是增长趣味的工具了。

玛格丽特的手的指甲变长变尖,这使得他本来洁净的手不再美丽,而成为了动物那样原始而锋利的爪子,她扇动双翼,快速向着拉尔俯冲下去,爪子尖锐得仿佛能够洞穿任何事物一般,向着拉尔袭来。

拉尔以攻代守,上拉长剑,迎着玛格丽特的方向刺过去,银白剑刃如毒蛇探头,精准地刺向玛格丽特的胸膛。

爪子抵挡住剑刃,与之激烈地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叮!”

在短暂的力量僵持后,玛格丽特再次借助拉尔剑的力量升入空中,就像是一只捕食的鹰,一次又一次从高空向拉尔袭来,一次又一次地腾空而去。

玛格丽特的俯冲凭借着高速的惯性,使得她的每一次攻击的力道都奇大无比,速度之快难以躲避,力道之大难以抵挡,拉尔挥出一剑防守后,便会进入脱力的空档期,难以续上第二剑。

双方如此礼来我往持续十几回合,在拉尔深度感知之下,玛格丽特的突袭也难以占到拉尔的便宜,两者的战斗变成了一种僵持的粘着状态。

对于伯爵的怪物,普通的专业级猎人还是有一定的帮助的,所以拉尔喝道:“陆云!想想办法!”

陆云双手持着剑,呆呆地看着拉尔与玛格丽特战斗,听到拉尔呼喊后才如梦初醒,他说道:“对,该我想办法了,呃…让我想想。”

拉尔皱眉,不禁怀疑这货到底是不是猎人。

陆云的话语在发颤,他害怕得难以控制面部的表情:“让我想想、啊,别着急。”但此刻谁也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东西——他陷入了对某种即将来临的结局的一种恐惧。这是一种让他感到不安,让他感到惶恐,让他难以接受的结局,然而这个结局必定会到来,会在他的亲眼见证下到来——他深深地明白这一点。

“你在想什么啊!?”拉尔怒喝道。

格罗利特再次扑向拉尔,悠闲地说道:“你在看哪儿呢?”

在拉尔分心之时,尖锐如喙缘的指甲险而又险地擦过拉尔的脸颊,这让拉尔胆颤心惊,不得不集中全部注意力进行对抗。

虽然拉尔在战斗上并不算多么危险,但拉尔不满足于此,他站在这里的战斗意义显然不是为了保命,而是为了猎杀,为了消解心中的愤怒,为了贯彻自己猎人的职责。

鱼获与风雨兼具,富贵与危险伴行。拉尔神色坚定,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战士——不,他已经是一名真正的战士了,他在为自己的信念而战,他紧抿双唇,目光如炬,握剑姿势悄然由正握改为反握。

待到玛格丽特再次俯冲时,拉尔单手持剑横置前方抵挡,爪子与剑身再次发生碰撞,爪子轻松地将剑前推,最终止于拉尔的肘部,爪子的多余的没过剑身的长度,也犹如插豆腐一般,进入了拉尔的肩膀;拉尔不因痛苦而削弱斗志,他面色不改,屈膝蹲下,缓冲玛格丽特带来的冲击,同时左手抽出腿旁的匕首,顶着手臂的疼痛与身体的压迫,往玛格丽特的手臂刺去。

当玛格丽特意识到拉尔的匕首时为时已晚,玛格丽特来不及再次飞起,匕首边缘尖锐如针,便插入了她的手臂。像是鱼钩勾住鱼嘴,拉尔拉住匕首拼尽全力地往下拽,同时右手使力,将剑往玛格丽特脖子削去。

玛格丽特吃痛,方寸大乱,神色终于失去悠闲的意味,她如同被牵住线的风筝,被拉尔拽了回去,玛格丽特情急之下用另一只爪子抓住长剑,不让长剑再进分毫,但自身也难以推开长剑,最终形成胶着的对抗。玛格丽特的爪子很长,长得快接触到拉尔的脸部,其尖锐得让人感到可怖与恐惧,假若拉尔的剑稍往后退几寸,那锋利的指甲就会进入他的脑袋。

拉尔握着剑的右手颤抖着,他的右手手臂、臂膀多出了五六个血洞,随着肌肉的紧绷,血洞正在源源不断地冒出鲜血,而越是流出鲜血,拉尔的力量就会缺少几分。

拉尔神情严肃、急迫、专注而又紧张,他大喊道:“陆云,现在就是机会!”

现在玛格丽特被他限制在地上无法动弹,简直就是重创她的完美时机,而陆云是月曜家族的专业级猎人,完全可以利用好这个机会。

“哦…哦哦哦哦!”陆云大声地应道,似乎像是壮胆一般,他自知不能再等待下去了,于是高举长剑,剑尖汇聚着月亮投射下来的光辉,仿佛月亮在给予着他以能量,最终剑完全包裹在了光辉之中,显得圣洁无比,这就是月曜家族的能力,在月夜中实力将得到极大的增强。

陆云仍是没有驱散他的胆怯,但他已经顾不上心中的胆怯了,尤其是在奔向拉尔的这一刻,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他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不愿这么做,他只是顺应着脑子最直接的想法冲了过去。

他举起长剑,捅入拉尔的后背,贯穿了拉尔的皮肤,筋膜,血管,肉体,腹腔而后又从拉尔的皮肤穿越出来。

拉尔一时间难以反应过来,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从自己腹部钻出的染血长剑,疼痛就像是钢针,一根根地钉在拉尔的大脑。

殷红的血液从拉尔的嘴角溢出,他不明白。他问道:“为什么?”

陆云松开剑柄,浑身瘫倒在地上,原本他以为他能很容易地做到这件事,原本他以为自己能够直截了当地完成这件事,但是越快到他动手时,他却越是恐惧了。他腿脚像是不属于自己一样,不断往后退,他的嘴也不利索起来,想说什么话但又难以发出声音,最终支吾半天,才说道:“不是我、我没有,不是我的错。”

对于同胞痛下杀手,然后看着生命在自己眼中死亡,陆云明白这是不应该的,就像是水杯不应该被轻易打碎,为他提供氧气的草木不应该被随意践踏。

背叛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杀人对于一个有良知的人,同样需要莫大的勇气。

“月曜一族的小哥,你干得不错。”玛格丽特将手臂上的匕首拔出来,随意地扔在地上,“在未来的新世界中,会有你的一片乐土的。”

“不,”陆云不断地摇头,他嘴唇苍白,说道:“我不要新世界,我只是完成长老的任务而已。”

拉尔跪在地上无法动弹,只是用剑支在地上,维持着跪立的姿势。他的大动脉已经被贯穿,血液的循环已经难以进行,他浑身已经丧失力气。

月曜家族叛变了。这是拉尔脑海里唯一的念头。

“咳!”拉尔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拉尔的身体状态已经差到让他没有多余的思考,光是维持着呼吸就已经是费劲全力,他感觉到他的力量在流逝,他的脉搏在变得微弱,死亡在向他逼近,似乎此刻所有的思绪都失去意义了,他不对陆云感到愤怒与仇恨,不对死亡感到悲伤与哀怨,也不对往事感到遗憾与后悔,在死亡的面前,这些东西都显得苍白无力与黯淡。

玛格丽特收纳了他的翅膀,指甲也恢复到了普通的长度,她看着拉尔,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她有些陶醉,仿佛沉醉于此时此刻的场景,她说道:“今晚的月亮挺漂亮的。”她就像是一个努力的孩子得到了奖励,显得有些开心。

她取出一个黑色匣子,将之贴到拉尔的心脏处,启动匣子的开关,随后匣子便突出了一根管道,径直地插入拉尔的心脏,拉尔精神一震,随后鲜红的血液源源不断地灌注到黑色匣子当中,直至灌注满后,管道才收回封闭。

玛格丽特将黑色匣子对准月亮,说道:“这样,第三块拼图就完成了。”

拉尔的血液开始从胸膛的孔洞往外喷涌,他的心跳每跳动一次,他的血液就会往外喷射一次。拉尔成为血人,沐浴在鲜血之中。

剧烈到窒息的疼痛,与走马灯似的回忆通通地涌入他的脑海中。

拉尔曾想过,有朝一日他也会如同他的父亲与他的大哥一样,迎来属于他自己的死亡,但他没想到,这一天竟如此地快,快得他没有准备,快得他还没来得及奉献出自己应有的价值。

淡淡的银辉就像薄霜,覆盖在拉尔黑发上,海的声音缠绵悱恻,像是摇篮曲,哄睡着困倦的孩子,海风吹啊吹,推动着拉尔的身体,呼唤着他躺下睡眠。

但他仍握着剑,不曾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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