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麻看见索里尔直接拐弯去了另一条廊道,立在原地,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城堡里不时有人来往,他们就像是衷心的奴仆,不知疲倦地打扫着城堡的每一个角落,他们拿着沾水的布巾,擦拭着房间门框,墙上的油画和天花板。
城堡的走廊里有许多空荡的房间,其内要么是放置诸如酒桶、古典乐器和金银器具的杂货间,要么是无人居住的小的空房。城堡的采光很差,这一切看上去既干净、陈旧但又黯淡,蕴藏着某种艺术的意味,仿佛索里尔穿越到了过往的某个已经消失的时代。
索里尔来到哭泣声音的来源——一个房间里。
索里尔如临大敌地一下打开门,谁知道在房间里只有一个正在哭泣的小女孩儿,她看上去只有六岁左右,低着头埋在床上发出抽泣的声音。
索里尔想象中有人遭遇危险的情况并没有出现,原本火热的心顿时冷却下来。
索里尔问道:“孩子,发生什么事了?”
小女孩儿迷糊的双眼觉察地看向索里尔,她的眼眶红润,正因为索里尔的突然闯入而疑惑,她乖巧地呆呆地道:“我爸爸不见了。”
索里尔陷入了沉默之中。
这样像是小孩儿迷路的事情,索里尔是不想理会的,但是假若他就此离去不管不顾的话,那小孩儿可太可怜了。
所以他一时间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管这个烂摊子。
正巧亚麻后一步追上索里尔,一下把手举起来,搭在他的肩上,说道:“我说,老弟,我们可是不能到处乱跑的。”
索里尔问道:“为什么?”
“因为规矩就是这么定的。”亚麻听见房间里有抽泣的声音,边说着边扒开索里尔的身体,往里面看去。
亚麻看到那个哭泣的小女孩儿后,继续说道:“你耳朵可真灵,这么远都听得到。”
索里尔说道:“规矩是谁定的?”
亚麻瞟了他一眼,他实在不是想继续回答索里尔的这些白痴问题。
这些常识一般的知识,多说一句都让亚麻感到不耐烦。不过索里尔是新来的,这些倒应当包容和理解,不然倒显得他这个前辈有一些冷漠无情了。
“当然是玛利亚大人了,”亚麻说道:“你准备拿这个小孩儿怎么办?”
索里尔继续问道:“玛利亚大人是谁?”
“不是,你们乡下人是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亚麻扶着额头说道。
此时,小女孩儿的哭声愈加大了,似乎是联想到自己父亲不见,于是更加悲伤了。
“我们乡下太闭塞了。见谅见谅。”索里尔安慰着说道,“这小女孩儿,你能带她去找一下父亲吗?”
“啊?”亚麻诧异得睁大嘴巴,他立马撇开干系说道:“这可是你自己找过来的,跟我可没关系。”
“也是。不过你不觉得这小孩子很可怜吗?”索里尔循循善诱道。
“是挺可怜的。不过这没门,脱离职位太久会受到惩罚的。”亚麻根本不上当,明了地说道:“我已经帮你够多啦。要是你不去献血了我就回去了。”
其中的意思索里尔自然明白。
索里尔走到女孩儿旁边,想摸摸她的头,不过小女孩儿警戒地躲开了他的手掌,低着头,捂着自己的头发怯生生地看着他,她的鼻腔仍留有哭音。
索里尔叹了口气,似乎做了一个决定一般,他泛起一个温柔的宠溺的笑,说道:“我带你去找爸爸,好嘛?”
也许能从这孩子身上找到其他线索呢?所以就算是猎杀途中,也可以稍微带上这孩子吧。索里尔是这样想的。
索里尔一直如此,每次见到一些柔弱美丽的东西,他的心里就生出一些不忍,总想用双手去留住、去守护那份淡淡的美好。
不过这大概也是人之常情吧,除了索里尔以外地任何人,都有的一种朴素的情感。
索里尔虽然身形巨大,皮肤粗糙,但是表情和举止意外地像温泉一样温暖与柔和,宛如冬天的阳光,能慢慢浸润人的心灵。
小女孩儿从中找到了一丝母亲的影子,这种熟悉感亲切而可爱,她不由自主地想要与之接近,于是她慢慢放下手掌,晶莹而大的眼睛闪闪发光,她说道:“好。”
“那不哭了,好嘛?要是让你爸爸看见了,他也会难过的。”索里尔继续眯着眼笑着。
她擦了擦泪水,用力地答应道:“嗯!”
“老弟,你还挺会带孩子的。”亚麻感叹道。
索里尔说道:“我对城堡不熟,亚麻,帮个忙吧。”
“不行了,”亚麻赶紧摆摆手说道:“再旷工我中午的馒头没了。”亚麻说完就转头意欲离去。
“亚麻!不就是午饭而已,我可以给你吃别的。”索里尔说道。
索里尔和卡夫拉尔出门时,随身都携带着不少干粮,只要兑着水喝就能迅速饱腹。
“真的假的?你食物哪里来的?”
“自己带的。”索里尔应道。
亚麻脸都绿了:“私藏食物可是重罪啊。”
“还有这规定啊?”索里尔大感意外。
玛尔法蒂城统治的条条框框可真多啊。
索里尔并不在乎,在这里的人可能就不这么想了。
亚麻脚不停地往后退,索里尔变成了一个可怕的东西一般,似乎亚麻随时都能跑起来。
索里尔无奈地问道:“违反规定有这么可怕吗?”
“当然是啊!”亚麻毫不犹豫地应道,他们之间的立场仿佛变了,索里尔变成了像是敌人模样,“可是要被天上的神灵惩罚的。”
“天上没有神灵。”索里尔平淡地应道,“我亲眼见过!那等伟力不是人类所能够实现的!”亚麻言之凿凿地说道,他皱着眉头,似是愤怒,似是难以置信,又或者两种情绪都有,他大声说道:“你也会被惩罚的!”
“你说的神灵是不是带有一双黑色骨膜翅膀,嘴上有獠牙,皮肤苍白的像人一样的东西。”索里尔问道。
随着索里尔的诉说,亚麻的脸色逐渐苍白,似乎索里尔在透露着一个怪诞的事实,他那毫不在乎与平淡的口气似乎在暗示着一个他不敢想象的东西,他不明白那个东西是什么,只是隐约地感觉到了,有那样的东西存在。
“你既然明白有神……”亚麻嘴唇颤动着说道。
“那不是神,那是恶鬼。亚麻。”索里尔神色严肃起来,他就像威严的罗汉金刚一样,双目有神,不怒自威,索里尔说道:“玛尔法蒂城是病态的,我来自更广阔的更遥远的世界。”
亚麻的脑袋里一瞬间涌入了太多的信息,他脑子发热,呼吸急促,像有一场激烈的化学反应在他心里发生一样,他不堪忍受,最后竟然径直地跑开了。
索里尔看着他奔跑的背影,面色平静。
他只是诉说了一件很平常的小事,不过这很遗憾,虚假的神明玩弄着被关在箱庭里的人们,而当箱庭被打开的时候,人们却会以为是世界末日。